這又算是什麼?難道是想考驗她是否狠心放手嗎?可惜,這一次,她一定會放手的!閉上眼睛不要去看他水中蒼白的臉色,一手主動甩開了他,似乎還可以看得到睫毛的顫動,他的手還在水中逡巡了一會兒,卻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席容強制自己清空心底的一切,轉身遊走,不能回頭,他既狠心欺騙她到底,她怎麼可以抵不住這一點小小的苦肉計。。。。。。
不知遊了多久,她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再回頭的時候,早已失去了他的蹤跡。
憋氣到了極致,她終於是忍不住踩水透出了水面,得到了空氣,這才恍若得到了新生,這才發現方向該是下游。。。。。。
幸好自己比較熟悉周遭的球狀,遠遠地,可以看得到岸邊的悠悠青山,只是這樣蒼茫的江面讓她心情變得迷茫起來。。。。。。
腦子裡不由地又浮現了他的蒼白,心底矛盾煎熬,理智拉鋸,一時間,來去不自知。
許是天意吧!
就在這裡,她似乎又看到了湖面上淡淡可見的血色,心底一驚一嘆,他還是追上了?!
可是下一瞬,她看到那遠遠地沉浮的身體,那熟悉的衣料顏色,不由得又是一頓,這纔想起自己是順着河道下坡遊走,若是他真是昏迷了,可能也會被江水衝下來,且遊了許久,此刻還有血色從他身體漫出,一直如此持續下去,就算他未死也會失血過多而亡。。。。。。
心底掙扎更甚,仰首看着晨曦冉冉的天空,難道她是真的到哪兒都躲不開嗎?真的要救他嗎?即使明知道他可能只是欺騙?
可,終究還是決定再救了,這是心軟,這是尋常的善念,無關感情,她這麼告訴自己。
於是逆流上前,遊近了他,看到他的臉,她心頭一個皺縮,他的臉已經血色全無,神智早已昏迷,此刻若非還有一息尚存,她還真以爲他已經是屍體了!演戲,真的需要花那麼大的本錢嗎?
下一刻,她伸手抓他的手腕,眉頭聚然緊蹙,他的脈象爲什麼那麼混亂?難道僅僅是因爲接下李美鳳那一掌嗎?
如是想着,還是從身上掏出一個瓷瓶,幸好瓶子還在,密封也甚好,倒了一些液體進他的嘴巴里,然後扔了空瓶,便拖着他徐徐地往岸邊游去。
這一刻,她還曾慶幸過,現在的江水不是刺骨寒冷,不過也還是沁冷的,那冰涼的溫度麻痹了他脊背上的灼痛,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這個男人拖到了岸邊。
這時,豔陽已經高照了。
席容只覺得腹中十分飢餓,心底又想起孃親和中傑,一時間不禁十分後悔,爲了悄悄送走李美鳳,她刻意避開了中傑的耳目,他自也不會知道此刻自己的下落,只怕一這一刻發現自己不見了,定然十分焦急。
可是眼下這個男人,卻又是讓人想丟丟不掉。。。。。。
罷了,確定他只要生命沒有大礙,她便要尋了路自己回去了。於是彎腰下去,脫了他的上衣,想要監視一下重要部位有沒有致命外傷,剛纔診脈動知道他的內傷甚重,可剛纔他真的流了很多血,定然還有外傷吧!
當她解開他的外衣,看到昔日裡依偎的胸膛,這個身體她太熟悉了,此刻竟然覺得好是陌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眸中閃過驚詫訝異之色,倒抽了一口氣,手已經不由地捂在了嘴巴上。
他胸口並無外傷,不,他傷口的外傷很重,卻不是現在的,甚至早已落痂,只是那樣的痕跡。。。。。。該是擁有怎麼樣的運氣才能夠逃得過鬼門關?!
怵目驚心,劫後餘生,也只能用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今日他的殘命,這樣的重傷,即使癒合,也難以如正常一般吧?難怪李美鳳說今日的他幾乎不堪一擊,傷了心肺,傷了本源,又還能如何妄動內力?
這樣的傷,做了不假!
這些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爲跟母親反目成仇?甚至李美鳳對他殺機甚濃!他是她唯一的兒子,不是嗎?
淚不由地落了下來,落在了他胸膛猙獰的疤痕上,再回看他蒼白如雪的俊顏,眼淚便落得更兇了。
這時,他的胸口有了比較明顯的起伏,似乎是被那一滴滴猶如滾燙滴蠟的淚珠燙到了,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徐徐地睜開眼睛。看到她哭,他一手揚起又撫上了她的臉頰,聲音嘶啞,許是在水中泡的:“別哭。。。。。。我沒事。。。。。。以前我都挺過來了,這一次也不會有事的。。。。。。”他的手轉而落在她的肩頭,眸光卻似乎想要繞過她肩頭,她背後的毒傷纔是眼下最重要的。。。。。。
可惜,他現在有心無力,只覺得額頭滾燙,就連胸口的舊傷口都在隱隱作痛。。。。。。他努力掙扎着拒絕黑暗,卻還是澆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裡。。。。。。。
。。。。。。。
山巒疊翠,半腰一座珠翠流丹的小閣。
“怎麼樣?他的傷。。。。。。沒事吧?”不可抑制的,她的聲音竟也變得有些顫抖。
“你希望呢?”老頭子不答反問。
席容愣了愣,避而道:“這些又豈是我可以左右的。”
但聞老頭子一聲嘆息:“當初我看你們夫妻恩愛,原以爲緣分天定。。。。。。卻不料你受傷至深,甚至遠走他鄉望情棄愛。。。。。。不過今日能夠帶他來這裡,卻也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你們。。。。。。。”
“莫問。”席容低低道,她不積壓物資,現在只想知道當初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舊傷,可是要緊?”
“他的舊傷口癒合了很久了,看得出來是經過精心醫治調理的,我記得當初府裡便是有個叫楊澤羣的大夫,我雖不喜他,不過他的醫術誠然不錯,多年未見,想必如今是更上一層樓了。”
往事歷歷在目,席容不想被牽着去回憶過去,於是問道:“我只關心他目前的境況,他現在高燒不退,我怕。。。。。。。”
老頭子擡了擡手:“他當初傷雖重,命終究還是保下來了。只是這傷傷及肺腑,便免不了要長年累月地調養,我看他的調養情況,卻不甚好。雖說今日是運氣受傷,又遇到泡了水,這才導致了這般沉重的高燒不退,但我只怕這不是單純的今日後遺症,若是今日只是一個誘導,這病況是長年累月壓抑的爆發,那麼便不會那麼樂觀了。。。。。。。”
老頭子儼然就是當初那個她收留的醉酒老頭,只是後來忽然推動了蹤跡,席容也是好些年之後才重遇他的,倒是沒想到他在天明國也頗有身份名望。
聽着,席容不禁咬脣:“那他。。。。。。。”
“我會盡力爲之的。”老頭子道,今日的他似乎無神歸位一般,少了當初那一份頹痞,多子份醫者的仙風道骨,“跟閻王老子搶人向來我的喜好,安心便好。只是我想說的是,他調養不當,大多原因該歸咎於四外奔波,再有鬱結在胸,無法放下心事,傷患才反覆,乃至逐漸變成頑疾,即便是今夜燒退,只怕以後調養也都不易,須知,心病還須心藥醫。”
聞言,席容多少聽得出他話中的含義,慢慢嘲道:“我看你醫術高深,可若今繼續說下去,我還真的要以爲你們早就串通了好一起誆騙我了。只是,奔波如何,鬱結在胸如何,偌大的江山,如此勾心鬥角的爭鬥,本就是讓人耗盡心神耗盡身邊一切美好的。說什麼心病還須心藥醫,不若平復了那些紛紛擾擾的慾念,慾念不死,心難靜,如此而已。”
“這也只是說明你終究不肯,或許是不敢信他。”老頭子道,“罷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還是先處理好了眼前的事情再作計較。”
。。。。。。
藥熬好了,席容看着碗裡黑黑漆漆的藥汁,舀了一勺送到他的脣邊,可是他的脣瓣緊抿,藥只能順着他的脣邊慢慢溢下,最後全都滲進了枕被。
她不禁皺眉,只見這男人雖然此刻還是昏睡着,似乎還是一臉的倔強,緊縮的眉,高聳的眉峰,無不昭示着對這藥汁的厭惡,許是那些受傷的日子飲藥太多,這才如此厭棄藥味,孩子氣地不願嘗沾一滴。她想。
無奈地收了勺子回藥碗,她想着掰開他的嘴巴一點點,可是徒勞,便只覺得他前一刻還是火熱,現在撫觸起來卻帶了一絲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