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中磊趕忙輕撫着她的脊背,另一隻手端過與藥汁一起送過來的蜂蜜水,“喝一點這個。”
席容伸手接過,喝了一口嚥下,才覺得好過了很多。
“我去拿你出門的衣服。”安中磊轉身開始爲她找來了裘衣披風。
席容起牀,他爲她穿上外袍,披上厚厚的披風,這才拉着她的手道:“走吧。”
“嗯。”拉拉自己身上厚重的衣物,席容喃喃道:“那麼多衣服,到時熱起來也是要脫的。”
安中磊去開門,今天的風很大,迎面而來的寒氣讓他的思緒頓時振作了不少,幸好,他的練功房離他們就寢的房間並不是很遙遠,穿過一條廊道拐個彎就是,想來當初也是自己房間安排的。
練功房很寬闊,除了旁側架子上擺放的刀劍矛戟等武器,看起來空蕩蕩的。
席容大步跑上前去,卸下身上的厚重披風,掛到一側的刀劍架子上,撩起袖子,露出兩端藕臂,神色躍躍然:“夫君,練功是不是要從扎馬步開始?”
“……你不用,扎馬步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也辛苦。”安中磊想着該讓她學點什麼好,讓她拿刀劍他不放心,最終想了想:“我記得飄渺閣裡的姑娘習武之初都會學習一套拳法,無需太多的根基,很適合你拿來練習的。”
席容點點頭:“好,那你馬上教我吧!”
只是,一套行雲流水的拳法,在她身上卻變成了花拳繡腿,不過看她玩得不亦樂乎,額頭上沁出了點點汗水,就連有些蒼白的臉頰都紅潤了不少,安中磊心中這才放鬆了許多,他上前問道:“累不累?”
席容搖搖頭:“好熱,不過鼻子好像沒那麼難受了,胸口的氣也順暢了許多,真是好玩,我們明天繼續來。”
“好。”
“不過真的好熱。”說着她就想脫下身上的裘袍。
“不許脫。”安中磊阻止了她的動作,反而走到兵器架子上取下她的披風,再幫她穿回去:“出了汗,最忌諱的就是脫了衣服着了風寒,更何況你原本就不適,一旦加重了病情可怎麼好!”
“哦。”席容有點挫敗。
看着眼前的女人,他以前都認爲她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就算沒有他在,她也會照顧好自己。現在才發現,雖然她懂得醫術,可是對自己確實粗心的可以,有時候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以及怎麼對自己好。是呀,若是她知道怎麼對自己好,就不會在那種情況下堅持要生下孩子了!
思及此,心底不禁情愫激盪,還有一份僥倖的幸運之感,畢竟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失去。
“玩夠了,嗯?”他整理着她的衣袍,然後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回房去,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嗯。”她同意,覺得有些累了。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摟她入懷:”其實現在對你來說最適合的還是練習輕功,你體內有功底,晚上我再用內力助你,緩緩打通身體各大穴道,到時候也就事半功倍了。“
“真的嗎?”席容有些驚喜。
“嗯。”安中磊點點頭:“走吧,我帶你去洗澡換了這汗溼的衣服。”
於是兩人攜手從練功房走出來,驀地,她覺得他的腳步一頓:“你怎麼了?”順着他的眸光看去,才發現有人正大步凌然而來。
正想着,那人已經到了眼前,席容一頓,不禁蹙眉,他竟然親臨了。
一瞬間的僵滯。
“看來朕來的不是時候呀?”他的聲音含着幾分嘲諷,更多的是有點不陰不陽的難以捉摸感。
“參見皇上。”兩人行禮。
“起來吧。”皇帝向他們擡擡手。
“謝皇上!”安中磊攜着她起身,心想着他是否還是爲了那件事而來:“皇上,草民早想隱匿江湖,無意於官場,也無意於爵位,更何況,皇上應該知道草民在自己的國家就是王爺的身份,所以,南越國的爵位,草民從來不想要。”
話語還沒出口,就被駁回,皇帝臉色有些陰沉:“我不知道你在你國家是什麼身份,但你現在是在南越國,安中磊,你可知道什麼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可知道什麼叫皇命不可違?”
安中磊緘默,自從再遇席容後,他從未想過要駕馭衆生,俯瞰山河,卻也沒有想過要屈居人下,忍氣吞聲,萬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如果非不得已,他也只能奮力反抗,守護要守護的,不能讓他人覬覦半分!
靜默,無限的張力蔓延,空氣有些沉悶。
許久,皇帝才平息眼底的龍威震怒,笑容揚起,掩飾了眼中的陰鷙,口氣淡淡道:“罷了,朕今天不是爲了這個而來的。”
那是爲了什麼?安中磊沒有說話,只是等他說明。
只見皇帝面向席容道:“據說你受了風寒臥牀不起,朕今日特意帶了一些宮中的藥材,還有一個御醫來給你瞧瞧,待會兒開了方子,你照着好好調養,也好讓朕安心。”
席容一愣,因爲他毫不保留的關切之情,俯身盈盈一福:“有勞皇上掛念了,民婦一切都安好。”這樣的親暱是她避之不及的。
安中磊不禁蹙眉,因爲他理所當然的親暱口吻,什麼時候他們如此熟稔,如此毫無間隙了?尤其還是當着他的面雖然他的身份是九五之尊。
看她還是一如當初的冷淡,將他的好推到天邊,哪怕此刻是真心的。皇帝心底自是不悅,但一切卻又都在猜想之中,便也壓制了不滿,語氣一轉,說話語氣裡滿滿的歉疚:“收下吧,那些都是死物,不過也算朕盡了這份心,上一次,都是朕疏於防範,纔會讓你們夫婦痛失孩子,爲這件事情,朕一直於心難安,今日,若是能夠幫得上一點小忙,朕也就稍稍寬心了。”
“多謝皇上恩典。”席容再次欠身道謝,低下頭,眼底有冷有熱。
她真的不覺得自己有那麼重要,忽然覺得是那麼的慶幸,慶幸着那個孩子遠在天邊……
“你們放心,朕一定會找到謀害孩子的主謀,取其命爲那個孩子償命的。”皇帝憤憤,誓言旦旦。
席容一愣,仰首:“皇上,傷害我孩子的人不是昭王爺嗎?”他這種說法,是不是他知道陷害她的還另有其人?
皇帝一頓,眼底閃過一絲光芒,“朕說的就是昭王爺,如今他逃走了,朕一定……”
席容搖搖頭,“不,請皇上不要,昭王爺如今已經瘋癲了,容兒還是一如當初的心,饒他一命吧!”說這些其實有些心不在焉,心底隱有了芥蒂,他剛纔定然只是說漏了嘴,那爐子裡的毒定然另有隱情。
“你的心太善良了。”皇帝道。
席容心中不喜歡他如此強勢且刻意的施恩,圖的又是什麼?“多謝皇上恩典,民女現在已經心靜如水了,那孩子,或許我們註定今生無緣吧!”聲音甚是壓抑,聽起來有一種絕望。此刻想到那個孩子,心底終究還是有痛,不能讓皇帝發現她的異樣。
這時,安中磊抓住了她的一隻手,緊緊握在手心,“多謝皇上一片好意,只是我們夫妻已經決定不再涉足哪些是非恩怨,即使是昭王爺,也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罷了,或許朕不該再管這件事情了。”皇帝道,“只是今日朕的一片心意,你們斷不可拒絕。”
安中磊淡淡道:“容兒身體恢復的甚好,多謝皇上爲我們夫妻掛懷。”
“是嗎?”皇帝冷冷一笑:“看來你們是堅持拒絕朕的好意到底了?”
試穿感覺到安中磊的沉默,也感覺到他正在蓄積的惱怒之情,心中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心中無力地嘆息一聲,伴君如伴虎,她不瞭解這個皇帝,今天若是不領這個情,是否會真的劍拔弩張?還是……退一步吧,至少此刻,她並不想丈夫和他衝突,心今日時局,若是硬碰硬,吃虧的定然是自己。
她欠身謝恩道:“多謝 ? .T 皇上的恩典。”
皇帝的臉色這才緩了緩,轉頭示意御醫上前把脈。
那御醫的年歲很大了,她伸出手腕,只見他幫她把脈之時,神色異常認真,一絲不苟的態度,時而蹙起眉毛,裡面凝眉深思,讓她心中微微生了一些不安。
“大夫?”席容問道。
那御醫診脈之後,卻是起身恭立一旁。
皇帝問道:“如何?”
那御醫這纔回答道:“夫人的風寒沒有什麼大礙,只要繼續喝藥,生活調理得當便是了。”
看他似乎還有話要說,然而皇帝卻打斷了他開口的機會:“既然如此,那麼起駕回宮吧!”
席容雖然有些疑惑,卻也只能行禮道:“恭送皇上。”
皇帝點點頭,轉身離開,只是與安中磊擦肩而過時,腳步一頓,在他的耳邊問道:“你真的不肯爲朕效力?”
安中磊身姿挺拔,絲毫沒有順從的阿諛諂媚:“皇上明鑑。”
“很好,很好。”皇帝揮袖道:“給你王位你不要,安中磊你到底想要什麼?”
安中磊淡淡道:“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皇帝眸中陰鷙更甚,“好個只羨鴛鴦不羨仙!”揮袖,大步離去。
席容有些憂心地看着他:“夫君。”
安中磊拉起她的手,“走吧,去洗洗,換套衣服,不然容易風寒加重的。”柔淡的聲音,好似根本沒有剛纔一幕。
跟着他的腳步,席容眉頭微微蹙着,眸中的憂心之色未退,她相信他,可是那個皇帝也是恣睢難測。
回到了御駕龍輦上,皇帝忽然又問道:“她……病情如何?”
御醫蹙眉:“回皇上,那位夫人風寒之症倒不是大問題,只是依老臣診脈,她血氣虧損,脈絡淤塞,再加上身子孱弱,只怕……只怕以後很難再有子嗣。”
“你說什麼?”皇帝陰沉的臉色有着一絲惶訝。
御醫重複了一遍。
皇帝沉默着,眼底有些流光難測。許久,他才道:“你退下吧。”
“是。”御醫躬身告退。
皇帝眸光陰晴不定,內疚、幸災樂禍,決然皆有之。
“真是朕害了你嗎?”他顧自囁嚅着,許久,脣角勾起,帶上一絲讓人悚然的笑意,“如果已經是這樣了,那麼你就留在朕的身邊吧,讓朕好好照顧你可好?只要你乖乖地留在朕身邊,朕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對着空氣說,聲音幽幽遠遠。
只羨鴛鴦不羨仙?真是逍遙,可也讓人嫉妒得很,他心頭啃噬的殘忍讓他恨不得摘下他們的翅膀。
眸光如潮洶涌,澎湃激盪,歸於寧靜之時,居然萌生了在壓抑的死寂。
“起駕,回宮。”
龍榻上,他慵懶邪性,一手輕搖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玉質剔透的雕龍杯子裡那鮮豔的酒液,脣角微微彎起,似乎正在沉思着什麼。想到了什麼之後,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眸光也若有所思起來。
一旁伺候着的美豔女子不禁有些癡迷地看着他,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是不知道從何開始起,他變得與以往不同了。以前的他,瀟灑耽溺中帶着無限的陰鷙,暴怒時常。現在的他,風情依舊,可是無形間,凜凜威嚴之中帶着幾乎讓人窒息的魅力,讓她一顆心直墜谷底,遺失。
多情帝王,他寵她,他愛她,他的溫柔多情,無一不讓她不能自拔,只是心底最後一絲理智提醒自己,眼前的他何嘗不是更無情了呢?昔日寵妃,被貶的被貶,消失的消失,零零落落,整個皇宮人面全非,煥然一新。
唯有她,一支豔桃燦爛如昔,又或許,在每個女人心底,都會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吧。心歷一番清肅,唯有她留了下來,這更讓她得意洋洋,驕縱不可一世。
“皇上。”李貴妃嬌滴滴地倚入他的懷中,一手拿過他的酒杯,嬌柔的聲音,嫵媚的眼神,一身的風情無限,勾動心扉,“皇上,你在想什麼?想得都出神了,難道臣妾一旁伺候着,還能讓皇上分心他顧嗎?”
看到手中酒杯裡頓然消失的影像,皇帝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可是下一瞬,他的目光寵溺非常:“就是因爲愛妃在側,才讓朕心不在焉。”說着,他熱切地親吻着她的臉頰脖頸,一隻手更是探進她的衣領裡,肆無忌憚。
“皇上,”李貴妃眸中情慾已起:“皇上,讓臣妾好好伺候你。”
皇帝勾脣一笑,看着她嬌豔如花的容顏帶着點點靡情,他的眸子裡卻一片陰冷,手中的動作更加狂放,卻又好似不帶一絲感情,嘴角的嘲弄揮之不去。
“皇上……”意亂情迷,李貴妃更是媚眼如絲,身上傳來的戰慄讓她快樂,可是心底無限翻涌的得意之情卻讓她更是驕傲,如此盛寵,她的身份已是貴妃,皇帝尚沒立後,那麼只要你再向前邁進一步,那麼皇后之位便是唾手可得!
心飄飄然,未睡,卻已漂浮在夢中。
看着她臉色緋紅,聽着她嬌喘不斷,皇帝的目光卻是漸漸地冷下,一聲輕不可聞的笑聲,摻雜着太多的不屑之情。
就是這時,一個黑色人,猶如鬼魅一般,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跪下道:“參見皇上。”只見他眸光清冷,絲毫不受影響,也絲毫不把眼前的一切看在眼中,惘若未聞。
倒是李貴妃在聽到他人驀然憑空出現的時候,不禁馬上竄了起來,快速攏着自己凌亂的衣襟,厲聲呵斥道:“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闖皇上的寢宮。”
只是那人並不理會,好似將她當成空氣一般。
李貴妃看男人根本沒有將她放在眼裡,不禁轉向皇帝訴道:“皇上,他……”
皇帝不着痕跡地避開她撲來的身子,眉宇間微微的褶皺,對外面的太監吩咐道:“來人,先送貴妃回她的寢宮。”
外面立刻有人推門而入,而李貴妃雖然心中有萬千疑惑和不悅,卻也只能告退。
少了她的吵吵嚷嚷,空氣一下子靜默了下來。
皇帝端正了坐姿,臉色也肅然:“如何了?”
“皇上猜對了,飄渺閣四處派人尋找昭王爺,這是事實。卻也是掩人耳目的行動,據臣尋覓到的蛛絲馬跡,幾乎全都指向左使假借巡捕,而不斷地汲取武林力量,所以,飄渺閣只有在擴大,並無一絲裁剪。”那人稟告道。
皇帝一手握拳,脣邊笑意陰鷙,“朕便是知道他狼子野心,不過也怪不得他,若是朕花費十幾年建下如此大的勢力,也不肯就此讓它煙消雲散。”
那人繼而道:“左使也暗中幾次三番尋了安中磊,怕不是敘舊那麼簡單。”
“這個朕也猜得到,他的目的定然是讓安中磊再回飄渺閣,下一步的行動只怕也是覆滅了朕之後,控制安中磊,繼而掌控帝位,掌握朝政。只是朕思慮着安中磊也不是傻子,定然有所察覺,也可猜到以後最壞的打算。”他知道既然那男人不肯爲他所用,只要他沒有權傾天下的野心,那就也不會爲左使所用,只是這樣放任,終究是塊心病。
頓了頓的沉默。
眼前那暗衛開口道:“皇上最好在左使之前拿下安中磊,不論是殺是囚,都不會對我們有壞處,自然能夠爲我們所用就更好了。”
皇帝搖搖頭,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沒那麼容易。”
“臣明白,安中磊即使是爲我們所用,皇上也難以徹底放心,畢竟他和飄渺閣的淵源與對皇上的忠心相比,實在是沒有百分百的勝算。”他聲音冷靜低沉,“但若對外他是安中磊,對內只是爲皇上所控制的人,那麼事情就簡單的多了。”
“什麼意思?”皇帝聞言,眼底精光銳起:“你有辦法?”
“殺手分很多種,訓練殺手的方法也分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徹底消去他的記憶,重新灌輸新信念,一旦催魂成功,那麼他便是任人擺弄的一具。這種殺手一旦被派出去執行任務,即使是遇到生命之憂的危險,也會一往無前,而且只聽從一個人的話。”
“這個朕以前倒是聽過,只是真的有這種催魂法嗎?”疑問剛出口,皇帝對上那人犀冷的雙眸,隨即釋然道:“朕怎麼不相信你呢!想來這是你本家獨傳的秘技,以前自然也有成功的先例。”眼底一冷,某種決心定下,“很好,就這麼辦。”想要一個人的心太難了,他還是喜歡這種牽線木偶的把戲,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邊的牀上,兩人對面而坐,雙方都只穿着褻衣,雙掌對着彼此掌心。
逐漸地,席容額頭上的汗水不斷冒出,汗珠順着臉頰滴落,眉心蹙起,有些痛苦。
安中磊睜開眼睛,低低地道:“心要靜,慢慢來,只要衝破這道坎,就可以隨心所欲地運用你體內的內力了,容兒,我在幫你,不怕……”
席容聞言,雖然身體越發的難受,可是眉心已經漸漸緩各開來,凝聚心神,只覺得體內的熱流亂竄,一個猛烈的衝擊襲來,疼痛達到極限巔峰。
“啊……”難以抑制的痛呼出聲,而後覺得莫名的解脫,整個人一虛軟,往後傾倒而去。
安中磊眼明手快地攬住她的身子,然後瞬時輕柔地放她在牀上,看着她鬢髮都是汗溼,起身下牀,擰了一塊溼帕,幫她擦拭。
席容只覺得身體還有隱隱熱流竄動,卻已經不難受了,有些貪戀額頭上冰涼的溫度,眸光帶了幾分疑惑:“夫君,我……”
“沒事了,”安中磊道:“之後你再回憶當初練的內功心法,便可以隨心所欲地利用體內的功力了。”
席容點點頭,“可是我覺得現在好累。”
“嗯,正常的。”他將她溼透的鬢髮撩到一邊,“好好睡一覺吧。”
“好。”
看她已經安睡,安中磊這纔出門而去,額頭因爲剛纔運功也有些汗意,推開門,才發現天色已經不早了。
這時,恰好看到若雪朝着這邊走來,他下意識地跨出了門檻,將房門關上,走上前去。
若雪看到他,且難得看到他身後沒人,便加快腳步走了上去:“中磊哥哥。”
“若雪,你怎麼會在這裡?”安中磊微微皺眉,心底自然是知道她因何而來,只是……
“因爲你在這裡,因爲我老是看不到你。”若雪眼底有嫉妒有憤怒:“中磊哥哥,我也是你的妻子,雖然只是後娶的妾,可是你不只屬於姐姐一個人,爲什麼她要霸佔了全部的你!”
安中磊皺眉:“若雪。”
“我知道,一定是她在你面前說了我什麼,所以你才這麼冷淡了我,以前你不是這樣的。”若雪楚楚可憐,眼淚已經積蓄在眼底:“你就那麼相信她嗎?相信得不給我一絲一毫解釋的機會。”
“別哭了。”他看着她,想安慰,心底竟然覺得那麼陌生:“我不是讓人好好照顧你了嗎?是不是下人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讓你生氣了?”
“你不要扯開話題,那些丫環原本就是照顧姐姐的,只是姐姐將她們都推給了我,名義上是對我好,可是實際只是把人都支開了,然後勾引你,青天白日地鎖在房裡……”若雪恨恨道。
“你……”他想說不要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還沒開口,就看見她眼底那一份咄咄逼人的恨意,這讓他心寒,想想幸虧以前沒有娶那麼多妻妾,不然今日所對的境況就沒有那麼輕鬆了,“是你想多了。”
“是嗎?”若雪咬牙,只覺得他是頑石冥頑不靈,難不成真的是她強求了嗎?不,她更願意相信自己只是用錯了方法而已,“那麼就當是我想錯了吧,可是中磊哥哥,你真的決定要躲我一輩子嗎?難道你忘了你曾經對我說的話了,也忘了以前答應過我爹孃的話了嗎?”
“我沒忘,我答應過你爹孃這輩子都會好好照顧你。”安中磊道:“我會信守承諾,這輩子不會再讓你受一點苦的。”
若雪一笑,淚卻落下來:“所以你娶了我,卻這樣冷待我嗎?你可知道,這般態度比打我罵我還更加殘酷,我看不到未來,我覺得好冷好累。”
“別哭,”安中磊無奈,心底滿是懊悔:“對不起,當初是我沒有認清楚自己的心,用錯了方法對待你。”
“我不想聽這些。”若雪道:“事情已成定局,可是你還是後悔了,對不對?後悔娶了我這個殘花敗柳,或許當初你只是同情我,可是娶了我之後,你又嫌棄我身子髒,所以根本就不願碰我,是不是?”
“不是,”安中磊道:“若雪,不論你怎麼想,我沒嫌棄過你,從以前到現在,因爲我對你的感情,從來都是兄妹的憐惜,不是男女之愛。”
若雪心底慍怒:“你還說不是嫌棄我?你是男人,我是女人,男人和女人之間,只有那麼回事,什麼兄妹之情,不過只是你的一面之詞罷了!”
“是我對不起你。”安中磊愧疚道:“我會給你一封休書,然後你就是我妹妹。”
啪的一聲。
若雪給了他一巴掌:“休書!你就答應我爹孃這麼來羞辱我嗎?!我恨你,我恨席容,都是她,一定都是她讓你這麼做的。”
安中磊如山不動:“這與她沒有關係,還是因爲她,而是我不想,也無法……”
“住口。”若雪心底恨意更濃,只是臉上卻更加可憐無辜,“你有你的決定,我有我的堅決。想當初,我被拐賣,被人欺凌,心心念念想着你會找到我,救我回家……可是你沒來,我絕望了。多年後,我差點死在壞人手中,你救了我……你早就知道我那時就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可是你還是堅持帶我回家,給我一個婚禮,讓我下半輩子有依靠。只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謊言,一切只是捉弄,原以爲的幸福,不過是爲今天你對我欺凌的鋪墊罷了!”
“若雪。”他左右爲難,只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愛你。”若雪這時抱住了他,“從你救下我那一刻,我就不當你是我哥哥了,雖然我的身子早已殘了,可是我的心卻只愛過你一人。烈女不侍二夫,我這輩子只願意承認中磊哥哥是我的丈夫,若是你休了我,就是讓我去死。”說着,淚如雨下,哭泣聲哀怨淒厲。
“別哭了。”安中磊有些頭疼,此刻推開她又不對:“別哭……”
“我就要哭。”若雪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我想過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隻要我愛你就好了,我也.,NT是你的妻子,我也是你的妻子啊!”
“若雪。”他無力……
“讓我做你的妻子,名副其實的妻子。”若雪哀怨地道:“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休了我,讓我死。我今生今世,只是你的妻子,不,即使是死,我也要是你的妻子,我會撕毀你的休書,然後死給你看。”席容,我一定會讓你知道誰纔是最後真正的大贏家。
這一夜,席容醒來,只覺得室內空空蕩蕩的,身邊沒有他溫暖的體溫,沒有他溫柔的眸光。
心底有些不安,那份忐忑躁動的心情,無法平靜。
想着,不禁自嘲一笑,自己真的半刻都離不了他了嗎?這個時候,或許他只是走開一下下罷了。
於是安靜地躺好,側耳傾聽着門聲,只是好久好久,外面都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終於忍耐不住,穿衣起身,推門出去。
夜半風涼,寂寥無邊。
身邊又沒有一個丫環,席容心底有些擔憂,他究竟去了哪裡?若在平時,他斷然不會丟下自己一個人的,即使事情緊急,他也會交代。
放眼望去,偌大的院落黑漆漆的,除了……
側首,遠遠地看着那一側的閣樓燈火闌珊,顯得尤其溫暖而熱鬧。
這麼晚了,若雪竟然還沒有睡?
腳步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不禁又一頓,她在想什麼?難不成覺得他會去哪裡嗎?都這麼晚了。
一時間,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不禁皺眉,便循着燈火往若雪的小樓走去。
剛到閣樓下,便聽得兩個丫環喁喁耳語。
“主子今晚估計會在這裡睡下了吧?”有些不確定。
“嗯,我想是的,我看這裡也不需要我們照顧了,這天真冷,我們找個地方取取暖吧。”
“可是主子從來沒有在這裡過夜過,要是有個什麼意外,我們又不在值守,只怕會被處罰。”她有些擔心。
“不會的,主子進去很久了,若是要出來早就出來了。更何況,這個夫人盼着主子來盼了那麼久,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來伺候主子的,他們或許明天中午都不會醒呢。這天真是太冷了,再在這裡呆着,我的臉都要長凍瘡了,我們還是快找個地方避寒,若是你擔心,我們進隔壁就好了。”
“那也好,我也覺得好冷。”
聽得一聲躡手躡腳的開門關門聲,席容心底遊移不定,仰首看着那窗戶裡跳躍的燭光。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來了這裡,而且想必早就來了,在他倦累安睡的時候。
不禁後退一步,他怎麼可以這樣,心底憤恨,卻又搖搖頭,抗拒着那一份惱恨。
不,她應該相信他的,或許另有隱情,是的,一定是另有隱情。
腳步有些凌亂地退了回來,雖然明白很多事情是他迫不得已,可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心還是糾結的難受。
靠着一棵樹,緩緩地滑下身子,仰頭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沒有一絲星月的光芒,不禁雙手反抱着自己,眼底隱約有淚意,她壓抑着,真的不想哭。
這時,她的身子僵了僵,發現一些風吹草動,這裡有陌生人潛入了,原來穴道被打通,筋脈順暢,竟然可以如此耳聰目明。
“誰在哪裡?”她起身戒備道。
這時,陰暗處緩緩地走出一個人來,隱約的燈火映照了她若明若暗的模樣,竟然是霓裳。
“你怎麼會在這裡?”席容記得她被安中磊罰了,似乎是被禁足在某處,這個時候出現,想必是抱了目的而來的。
霓裳一笑,笑容虛浮表面,眼底沒有笑意:“真是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席容看着她,心底想得是她爲何而來,不怕她爲她的丈夫而來,就怕她受了某人的命令爲了她的丈夫而來:“你來這裡,有事嗎?”
“就算沒事,能夠看到你哭,今晚我也算是來得值了。”她眼底有快意:“原以爲主上是憐惜你們多年的夫妻感情,卻沒想到爲了你,他竟然放棄了整個飄渺閣,放棄那麼多誓死追隨他的人。”
“你在說你自己嗎?”席容可以感受到她的恨意:“所以這便是你的目的。”那個男人還是不願意放棄嗎?唯一能夠放出她且命令她而來的,也只有一個人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自從我進飄渺閣那天便發誓此生此世追隨主上,如今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唯一的心願也是跟着主上。”霓裳睨了一眼她,淡淡道。
“你希望他回去,對不對?”她的話,只是藉口,或許她可以體會她的心情,畢竟飄渺閣纔是獨屬他們的回憶。
“這難道有錯嗎?”霓裳道:“他不該屬於你一個人,他是霓裳的主上,更是飄渺閣的主上,可是你卻獨點到了他!你太自私了,你可知道失去了飄渺閣的依靠,主上有多危險嗎?”
席容默然,知道她所說的也是實話,只是:“那你可知道,即使會陷入危機,也是因爲飄渺閣的緊逼不放,你可曾瞭解他內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緊逼?分明是你蠱惑了主上,讓他拋棄了一切。”霓裳聞言恨得咬牙:“至於瞭解,你更是不配相談,若論親疏,我跟着主上十幾年,而你不過嫁給他才三年,更何況,這三年還備受冷落!我相信他只是一時被你迷惑了,雖然之後接你回飄渺閣,也不過是因爲孩子,如今帶你離開,也只是對你愧疚而已。你真的別太自以爲是,你也不過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女人如衣服呀!”
“可是不論如何,我都是他的結髮妻子,至於是否只是一件衣服還輪不到你來告訴我,那麼你呢?捫心自問,自認爲是手足,還是另一件渴望被穿上的衣服?”席容淡淡道,看她如此激動,心底忽的覺得可笑,她的夫婿此刻正攜美繾綣,而她卻在和這個對他丈夫歆慕許久的女人針鋒相對。女人,有時候真的很可悲,很可笑……
“你……”霓裳怒了:“你膽敢如此污衊我和主上的感情?也罷,今日我便先殺了你,斷了主上的念頭,他定然就會回去了。”說着提劍就刺。
席容下意識地想要躲閃,下一刻,便覺得腰身一緊,已經有人帶着她閃開了那閃着熠熠寒光的刀光劍影。而那人出手也是凌厲,一掌擊出,重重地撞上霓裳的肩頭,霓裳避讓不及,生生地承受了那摧人的掌力,後退了數步,一口鮮血淋漓地從口中噴出。
“夫君。”席容一愣,沒想到他出現的如此及時,心底卻又一暖,雖然那一劍她還是躲得過的。反觀霓裳,只覺得她有些可憐。
安中磊卻沒看她,眼底陰霾重重,“霓裳,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
霓裳看到他乍然出現,眼底滿是懊悔,眸光猛地射向席容,看她眼底涓涓柔情似水,心底恨極,她是否早就知道他會來了?或許剛一開始,她便應該決絕地一劍殺了她,而不是被她的淚水衝昏了頭腦,“主上,我不是想要……我只是……”
安中磊打斷她的話:“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說過了,我早已不是飄渺閣的人了。你莫要再糾纏,也請轉告他,不要再幹涉我的生活,我不是他,沒有他的野心,所以,請他放心,我只想要淡然安逸的生活,不要逼我當第二個昭王爺。”言盡於此。
“主上,難道你真的要爲這個女人而如此絕情嗎?”霓裳不敢置信。
安中磊臉色沉冷:“若非舊日情分,此刻你已經沒有機會問我這個問題了,你走吧!”
霓裳身子顫了顫,掙扎着站起來,腳步有些趔趄,脣邊一扯,笑容有些慘淡:“我原先還不信的,現在我懂了。”後退了幾步,隱入了黑暗裡。
席容可以感受到她是真的離開了,一聲嘆息,眉心蹙起,只怕以後的日子不大好過了:“夫君,我們……”不是沒想過避世,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況有心之人若有心,躲藏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更何況他們不是盜寇賊流,爲何到頭來躲的是他們?
這時,安中磊一手握住她的手,只覺得她指尖冰涼,“你睡着了怎麼起牀了,夜裡冷,小心着涼了,我們回房吧。”
席容看着牽着自己的大手,不禁咬脣看他,他的眉宇眼底,都是坦蕩蕩的柔情,沒有一絲閃爍遮掩,她莫名覺得釋然很多。
是的,她該相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