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來到駙馬府,只見到趙懿,趙懿告訴仁宗,陳元一早上就出去了,說是去軍營裡面了。仁宗又來到軍營,軍營說,陳元一個時辰之前就離開了,去了曾公亮的府庫,要看看兵器研發的怎麼樣了。仁宗又來到曾公亮那裡,曾公亮告訴仁宗,陳元剛剛走,去新月山莊了。
當仁宗的馬車前往新月山莊的時候,仁宗的臉上有些苦笑:“朕現在總算明白,爲什麼每次讓太監傳陳世美來見我,都要很長時間了。”
龐吉說道:“陳世美整天就在忙着和那些商人們談論國事,老臣就是不明白,那些行商之人,也配商談國事?”
仁宗對此倒是很大度:“不能這樣說,最起碼他們上一次幫了朕很大的忙。”
新月山莊的門口停了很多的馬車,仁宗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在準備粥飯的長公主。現在長公主每天的工作就是去義莊施粥,有點事情可做,能讓她心裡舒服一些。
長公主也看到了仁宗,當仁宗向她走過來的時候,她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那眼眶一下就紅了,旁邊是和長公主一起正在把饅頭搬上馬車的樑懷吉。
樑懷吉見仁宗來了,馬上惶恐的跪了下來,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其實他說什麼都是沒用的,因爲仁宗根本沒有看他,而是直奔長公主就去了。
長公主有些哽咽,現在的她終於明白,仁宗阻止她和樑懷吉在一起,是因爲仁宗看的很清楚,或許長公主和李瑋在一起是一種錯誤,但是選擇樑懷吉,是更大的錯誤。
長公主的骨子裡有着那種倔強的性格,她做出的選擇即便是錯誤的她也願意承擔,最少要在所有的那些曾經笑話過她的人的面前,她要用僞裝的幸福來掩飾自己內心的那種委屈。
但是現在當仁宗向她走來的時候,長公主感覺到自己所有的僞裝一瞬間都垮掉了,她有一種撲向仁宗懷裡大哭一場的衝動。
最終她還是強行把自己的這種衝動壓制了下來,微微一福:“兒臣見過父皇”
仁宗上前扶起她的手臂,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她的面容,看着長公主那強忍住悲傷的神情,輕輕抹了一下她額頭有些亂的頭髮,點點頭說道:“朕聽說了,你在爲那些流民發放食物,不錯,真的不錯。長大了,該懂事了。”
長公主想說什麼,可是她的喉嚨只是發出一陣陣含糊的聲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仁宗一聲嘆息:“去忙吧,注意不要累壞了自己。”
說完就要往屋裡面去,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站住,回頭說了一聲:“對了,你和李瑋現在好歹還有一點名分,他上書讓朕解除婚姻,朕還沒有答應。明天,李瑋就要參軍了。是參加朕的新軍,準備上戰場的。”
長公主聽到這裡忽然愣住了,整個人顫抖了一下。而一旁樑懷吉更是目光呆滯,如同受到重創一般。
仁宗接着說道:“他出徵的時候,我希望你去送他一下。因爲每一個軍人出征,都是有人送的,最少,你還是他名分上妻子。”
長公主微微一福:“兒臣知道了。”
陳世忠等人早就看出來的人是誰了,一個個跪在門口,看着仁宗始終在跟長公主說話,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仁宗這一次沒有叫太監一起來,淺秋也被趙懿叫進行每隔幾天就要進行一次的“工作彙報”去了,也沒有教他們這個時候該說什麼,一個個就跪在那裡,居然連去通知陳元出來都沒有人想起來。
仁宗走進大門的時候,看看沒有說話,那就自己說吧
“都起來吧,陳世美在哪裡?”
陳世忠這才說道:“萬歲,我大哥在後面房間裡面,我去喊他出來”
說着就要爬起來,仁宗卻伸手攔住他:“不用了,你帶朕去吧,朕也想聽聽他們在商量什麼事情。”
陳世忠應了一聲,忙的前面帶路。
剛剛來到後院雅間,仁宗就聽到一聲大吼:“許麻子你***路上跑馬不就吃些草料麼?你要這麼多錢,買棺材是不是”
另一個聲音不甘示弱:“草料?你以爲那些車伕也吃草料麼?沿途的關卡的那些守軍我也能用草料打發麼?”
接着是陳元的聲音:“不要吵了。党項就像一隻躺在案板上的羊,諸位爲了抓住這隻羊要都付出了努力,所以分羊的時候每個人都少不了一份。可問題是党項現在已經民不聊生,我們把党項救活了皇上高興,對大家都有好處,這個時候少賺一點沒關係的”
一個很是蒼老的聲音說道:“駙馬爺,您在党項已經做了不少買賣,少賺一點對您來說沒有關係,可是我們這些人就不一樣了。大夥倒不是在意那些錢,說實話,那幾十萬貫就是被打水漂了,在下也不在乎。可是咱們做買賣的就講一個行情,養雞下蛋的道理我們懂,問題是我們就算天天盯着那雞屁股,雞蛋出來恐怕也輪不到我們來吃。”
仁宗在外面聽到這裡忽然笑了。
裡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多了一位聽衆,依然情緒十分激動。這一次他們來找陳元,就是聽說野利氏已經回去了,來打聽党項的事情。他們想知道,自己投入黨項的錢什麼時候可以連本帶利的回來。
結果陳元對他們說,党項的事情想完全平定,就不能現在把資金全部抽走。陳元的意思是先抽一筆回來,爲馬上準備開始的高麗和東瀛的遊戲做一些準備,而大部分的利潤暫且不動,等到党項復甦一些,再抽回來不遲。
這樣這些人就有些怨言了,不是他們的目光不夠長遠,只是在他們看來,以後党項會不會成爲負擔完全是朝廷的事情,他們想管也管不了。自己不去搗亂,已經算是對得起朝廷了。
至於說的什麼在党項建立作坊,爲那些党項解決生計問題,有條件的時候他們自然會去,現在形勢不明,還是先把看的見的裝在口袋裡面穩當一些。
有了母雞就讓它下蛋,這個道理他們懂,關鍵是下了雞蛋之後那雞蛋跟他們毫無關係,是官員們的政績。
所以在以後如何支持那些反對李元昊的人的事情上,他們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對於陳元提出的支持方案,他們表示了自己的不滿。大批的物資無償運去,換來的只是對方的一張欠條,萬一那些人日後搞不過李元昊怎麼辦?
萬一朝廷的政策一變,日後那些人不認賬了或者還不起了怎麼辦?
陳元在屋裡繼續說道:“党項,我現在已經買了五百多間商鋪。馬掌櫃說的很對,我是發大財了。但是我記得我和你們說過,我的商鋪裡面賣的絕對是你們的東西我想知道如果党項人連吃的都沒有,他們拿什麼來買你們的東西?況且這意味着我押的籌碼比你們都要多我不怕你們怕什麼?”
許麻子又是說道:“駙馬爺,別的不說,你讓我給李士彬運送物資,價錢那麼低,路上的財神看我一趟一趟跑,他們可是不會那麼容易放我過去的,真的沒有辦法跑。”
有的時候理念是無法調和的,陳元有一種感覺,真的要建立一個商業協會才行,要讓這些人能做到用一個聲音來說,這樣爭吵下去,他估計這個問題又要吵好幾天的,可能要做出一些讓步,甚至從自己的利潤之中分出來一些,才能讓他們滿意。
不能讓党項無法翻身,他希望通過戰爭得到的一片市場,而不是一片廢墟。
陳元低下頭來思考着自己怎麼回答。許麻子說完扛頭等着陳元回話。
就聽門口有人說道:“朕給你頒發手諭,如果有人敢問你要錢,斬立決”
陳元一擡頭,馬上跪了下來:“臣參見萬歲”
一衆商人頓時大驚,一個個忙的把那敲在桌子上的臭腳丫收了起來,把歪着的脖子也抹正了,那敞開的衣領趕緊繫好,他們都知道進來的是誰了,如搗蒜頭一般的跪倒在地上:“草民見過萬歲”
那剛剛說話有些不敬的那幾位,更是渾身顫抖了起來。
仁宗尋着聲音看向許麻子:“這一次諸位爲朕分憂,朕實在感動,朕會給你手諭,凡是送往西疆的物資,若是有人敢盤查,你們大可來告訴朕,管他什麼官員,殺無赦。”
那些商人們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他們也真的沒有什麼說的了,仁宗的出現告訴了他們,仁宗支持他們這意味着党項政策不會變,意味着有決心打贏李元昊,絕對不會因爲一場兩場的敗仗而和談。
還是許麻子機靈一些,砰砰磕了兩個響頭:“萬歲隆恩,草民銘感肺腑爲萬歲效勞是草民的榮幸,請萬歲放心,這一路上的花銷,草民全包了”
皇上出現了,誰都想在皇上心中留下一個印象。那馬暢眼珠一轉:“萬歲,草民知道現在糧食緊張,各地災民亟待救急,願意捐出家財三十萬貫,以供萬歲賑濟之資”
薛掌櫃不甘落後:“草民願意捐出五十萬貫”
“草民王大財,捐出四十萬貫”
“草民張彪,願意捐出二十萬,外帶糧食五千擔”
陳元聽了一愣,心中不禁想到,這身份不一樣效果就是不一樣,自己說了半天,這幫傢伙一個子一個子的跟自己算,現在仁宗一出場,什麼都不說,他們幾十萬幾十萬的往外拿這專眼幾百萬貫了。
仁宗也是愣住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多走這幾步路來見這些人,居然能有幾百萬的額外收入。心下真的十分高興,上前把陳元扶了起來,又讓屋子裡面衆人起身。
然後一個個看着他們:“諸位忠君愛國,朕甚至欣慰。等到党項平定之日,諸位都是大功之人,朕當論功賞之。”
他說道這裡正好走到許麻子的身邊,看着許麻子那一臉的麻子,忽然笑了一下:“真的有許多關卡問你們要錢麼?”
許麻子頓時愣住了,仁宗身後龐吉衝他急忙擺手,就連陳元也是頻頻使來眼色。有些事情,就是要把皇上當做傻瓜一樣的瞞住
許麻子哪裡敢說剛纔那樣實話?當下很是惶恐的說道:“回萬歲,到也不是很多,大宋的軍爺大多規矩,只有一些鄉民喜歡在一些小鎮上設置關卡,攔截過往商隊。”
仁宗點點頭:“哦,那就好。朕給你一道手諭,以後如果再遭遇攔截,可以報官”
許麻子大喜過望,仁宗的手諭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雖然他說給李士彬運送物資都是賠本的,但是他有很多物資不是運給李士彬的如果以後自己的車隊不會被關卡攔截,那利潤,算不過來了
旁邊的衆人也都是一臉羨慕的看着許麻子。
仁宗示意了一下,陳元馬上找來了紙筆,仁宗當下寫下了手諭一道,也沒蓋皇印,直接拿出自己私章蓋了上去,又讓龐吉也蓋上章印,有這兩個印章,足夠了。許麻子笑的臉都變形了,那本就醜陋不堪的一張臉頓時無法入目。
仁宗忽然興致大發,又讓陳元拿來一條長條幅,揮毫在上面寫了四個字“大宋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