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完這話重重地吃了一驚,從殺手一號的表現來看,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很清楚他們的殺人手段,老爹和孟姨身邊那幾個“保鏢”遇上他們連三腳貓也算不上。
我捏着殺手一號的肩膀道:“爲什麼?”
殺手一號掙扎着道:“因爲王二財……”
“你們和他串通起來了?”
“是……自從你和蘇競失蹤以後我們就一直和他合作……”
我不等他說完就把他打昏,心裡萬分焦急起來,現在只能祈禱仇天刃他們還沒找到老爹,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再也顧不得別的,直接打開了窗戶,我往下看了一眼,忽然覺得一陣暈眩,不禁暗暗叫苦——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的劍氣卻全都歸入了丹田,我所在的包廂位於三樓,我原本打算不顧一切地先找到老爹再說,這時也全泡了湯,冷汗一層一層地沁出來,我下意識地拿出電話,想了十幾秒飛快地撥通了客棧的號碼,電話響了一聲又一聲卻無人接聽,就在要被自動掛斷的前一刻高小薇拿起電話懶洋洋道:“什麼事?”
“段天涯呢?”
“龍羊羊啊?老段今天進城買東西,你找他什麼事?”
我愣怔了一下,一邊飛快地朝樓下走去,一邊語速飛快地說:“小薇你聽着,現在你媽和老爸有危險,你馬上找到他們然後躲起來。除了我別讓任何人知道你們的方位,明白嗎?”我這麼說是出於兩個方面的考慮,一來我認識的所有人裡目前還算勉強有自保能力的只有高小薇一人,二來我生恐仇天刃他們也會想到客棧。所以叫她出去躲一躲也好。
“他們現在就在客棧啊。”
我詫異道:“他們在客棧幹什麼?”
老爸接過電話道:“羊羊啊,王二財同意今天晚上出來談判了,所以也沒必要再防着他了。”
我急道:“他那是陷阱,你們就在客棧等我,一切等我回去再說!”
我出了大門打上一輛車,一個勁催促道:“快,去火車東站!”
司機行駛在午後上班時間便秘的馬路上,被我催了幾次也不耐煩了。小聲嘀咕道:“有本事你飛着去啊。”
我着惱道:“廢話,本來也沒打算用你!”
出租車一路磕磕絆絆來到客棧外,我飛跑着下了車,從外面看周圍一切平常。沒有被滅門的跡象,我闖進大廳一看這才稍稍放心,老爸和孟姨臉對臉坐在卡間裡,高小薇則坐在老爸一側的沙發扶手上,嘴裡嚼着口香糖。眼睛一翻一翻,顯然孟姨又不知因爲什麼事在教訓她。
我擦了一把汗道:“總算趕上了!”
老爸維持着他那不怒自威的聲調道:“什麼事毛毛躁躁的?”他一指孟姨身邊道,“坐下,我有事和你說。”
我喘了口氣。屁股往沙發裡一沉道:“您的事肯定不及我的事急——”我看老頭眼神不善,只好道。“不過還是您先說吧。”
老爸點上一根菸,慢條斯理道:“我和你孟姨商量過了。你在這荒郊野外開個破店終究不是個事兒,今天晚上和王二財談判你也去吧。海河幫叫囂了半天最後也沒鬧出什麼動靜,可見不管王二財還是海河幫對咱們寶華集團還是有所畏懼的,過了今天晚上,江湖應該就能恢復平靜了,我老了,你還年輕,也該出來歷練歷練了,不過我有句話要說在前面,我從來沒把那些所謂的名頭地位當成什麼光彩的事,寶華集團交給你以後你要帶着它正正經經地過日子,不要以爲以後龍家你說了算了就可以爲所欲爲,人們都說龍寶華是黑社會老大,我不希望他們說你龍羊羊也是。”
孟姨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明白她的心思,她一直希望我能出來繼承老爸主持大局,看來老爸下了這樣的決心裡面有孟姨一大半的功勞,在她和老爸看來,龍家的這個家庭會議是一次影響深遠的歷史轉折,老龍和小龍在這一刻完成了權力的交接,寶華集團要繼續一統江湖,難得的是全家在這樣和諧友愛的氣氛裡見證了這個本該腥風血雨的歷史時刻……
老爸還很善解人意地拍拍高小薇的胳膊道:“還有小薇,等你把學念出來也得幫你哥哥的忙,爸爸都想好了,過段時間我就把你送到國外去讀企業管理。”這完全就是香港無線豪門劇裡的套路啊,不同父異母的兄妹倆一文一武把產業升級,羨煞旁人……
高小薇無所謂道:“我學什麼都白瞎,反正不管你們誰當家都得給我零花錢。”
老爸和孟姨都溺愛地搖頭。我在一邊哭笑不得,這兩人自我感覺怎麼還那麼良好啊,說句不好聽話,死到臨頭還美呢!
老爸這時才道:“羊羊你說你也有事要說?”
我嚥了口口水,還沒等開口,窗戶上的玻璃突然毫無來由地急促破裂,兩支弩箭破窗而入,直奔老爸和孟姨,這段時間我本來就全神戒備,劍氣雖無,但畢竟也算身經百戰還有劍神技傍身,我一把把孟姨的頭按在茶几上,弩箭貼着我的鼻尖深深地釘在了對面牆上的掛鐘裡,而另一支弩箭也被坐在扶手上的高小薇攥在了手裡,弩箭的頭離老爸的太陽穴只有不到兩公分!
這兩個老江湖這才遽然警醒,老爸經歷打打殺殺的次數也許並不比我少,但他畢竟只是一個混混頭,要說幾十號人舉着片刀殺來他或許還有面不更色的膽量,但扭頭看看那鋒利的弩箭,老頭還是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他起身喝道:“什麼人?”
我苦笑道:“我要說的事就是這個——王二財已經派了兩個殺手來殺我們。”
老爸勉強打個哈哈道:“殺手?又是東北流竄過來的在逃犯吧?”
仇天刃在外面叫道:“姓龍的,出來受死!”兩支弩箭失手後他仍然沒有把屋裡的目標放在眼裡。他確實有這樣的資本,在這個世界,如果不依靠高科技武器,徒手格鬥仇天刃很難遇上對手。鐵繼理那樣的特警充其量只能算個劍童。
我嘆了口氣道:“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小薇,你和我出去吧。”我一邊強作鎮定一邊暗暗叫屈,以往劍氣迴歸丹田之後最多一刻鐘就會散出來,今天居然遲遲不見動靜,如今段天涯不在,光憑劍神技我毫無把握對付兩個一流的殺手,高小薇聽說進展神速。但也只是個剛剛突破到劍士初期的新手,仇天刃武功就算比不上段天涯,再加上從大陸來這裡打上的折扣,至少劍氣仍然比高小薇強上不知多少倍。三色石在大陸上是人人談之色變的殺手組織,幫會裡高手如雲,仇天刃是三色石紅字隊僅次於堂主和隊長的三號人物,在大陸也算得上鳳毛麟角的人物,況且他還有一個武功不見得比他差的幫手。
老爸見對方只有兩個人。按着拳頭上骨節道:“好幾年不跟人動手,這些小字輩也未免也不把我龍寶華當回事了。”孟姨也抄起了茶几上的菸灰缸。
我啼笑皆非地把他倆按住:“您二位還是歇了吧。”
我拉着高小薇來到門外,她看着仇天刃躍躍欲試,顯然並沒有把對方當回事。這說明她和老爸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繼承了老頭自我感覺良好這一品性。
我在門口鄭重地跟高小薇說:“小薇。那兩個人是和你師父從一個地方來的,他們不是你尋常見的那種小混混。他們武功很強,你不但不能輕敵,還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你媽老爸還有我的小命都交到你手裡了,你明白了嗎?”
高小薇半信半疑道:“我師父和他們比如何?”
我說:“你覺得呢?你師父如果在這裡的話連正眼都不會瞧他們一下,你可不能給她丟人。”
高小薇又道:“老段還說你很厲害,你怎麼不出手?”
我含糊其辭道:“你少廢話,我能出手的話還有你什麼事?你好好表現,等有機會我在你師父面前美言幾句,讓她再傳你幾手絕活。”
高小薇道:“說起這個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把我師父弄哪去了,我是她徒弟,用得着你給我美言嗎?”
我板着臉道:“徒弟親還是老公親?你小心我給你吹枕邊風!”
高小薇這才摩拳擦掌道:“你們兩個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仇天刃和殺手二號看看高小薇又相互對視一眼,仇天刃獰笑道:“有意思,想不到這小野貓還是個會家子。”高小薇初練劍氣,她那點微末道行自然瞞不了這兩個殺人老手。
“我x你媽!”小太妹出身的高小薇自然不會跟他客氣,以一句國罵開場,揮拳就打。
仇天刃愣了一下,沒料到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能如此生猛,“你先一邊去,我陪小野貓玩玩。”他揮退殺手二號,順勢去拿高小薇的肘關節,高小薇化拳變掌,往他肋下託去,仇天刃似乎沒想到對方這個級別的對手出招能這麼老辣,微一遲鈍下動作慢了半拍,但最終還是憑藉身法上的優勢擰了開去,他饒到高小薇側面,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裝腔作勢地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道:“真香啊。”高小薇大怒如狂,右腿小腿把子猛然彈起,在仇天刃膝蓋上蹬了一下,這一下並沒有踢實,只是輕微地接觸了一下,但以仇天刃來說,也算丟人之極。
兩個人這一照面都是大吃一驚,高小薇自從學了蘇競的功夫,很有些眼高過頂的意思,用老吳的話來說,一般的小混混十幾二十號已經難近她身,分分鐘就得給她團滅了,直到今天才吃了一個大虧,方知天外有天;仇天刃則想不到一個新手套路竟然達到了不拘一格的境界,也是暗暗加上了小心。二人再對上的時候都多了幾分戒懼,但是高小薇急着要報仇。進攻的招數反而多些,她臉上瞬間呈現出一片紅霞,這正是劍士赤段的表現,仇天刃狡詐奸猾。看出對方底子和悟性都遠勝其年齡段的表現但是經不住激,於是不斷口出輕薄言語挑釁,其實手上卻沒一點輕敵,高小薇好幾次因爲貿然進攻差點吃虧,全仗着蘇競精妙的戰術理論和跟段天涯訓練出來的經驗彌補。
蘇競臨敵是以點觀面,對方身體但凡有一點突動,後面的路數便全在掌握,這固然需要千錘百煉的經驗。更需要一顆成熟穩健的心,所以蘇競和人過招,永遠是不緊不慢寵辱不驚,對手卻只能漸漸就縛越來越難受。高小薇得了蘇競的理論真傳,心理遠遠達不到蘇競的地步,劍氣又不如對手,逐漸落了下風,遇上險情只能靠靈光一現來化解。但是我卻發現她要想取勝肯定是不行,但是自保是有餘的,也就是說仇天刃要想贏她也不容易!現在高小薇場面上的那些被動全是因爲冒進,或許也有因爲自信不足導致的急躁。但她一但只求自保的時候就會變成一個形神兼備的小號蘇競,仇天刃的招式反而顯得粗鄙不堪。
我在一邊喊道:“小薇。平心靜氣不要莽撞——攻他左肩!”
如果是蘇競在打,我自然只有看得眼花繚亂的份兒。高小薇終究遜色多了,加上對手是仇天刃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對手,兩人的招式通過劍神技的分析,在我眼裡破綻百出,這時仇天刃瞅準一個機會要下殺手,左肩反而突兀地暴露出來,高小薇聽我一喊下意識地用三根手指戳向仇天刃左肩,仇天刃打的主意就是拼着受點輕傷也要先重創對方,他雙掌並排擊向高小薇的小腹,可惜他沒想到高小薇已經料敵在先,身子輕盈地從他頭頂飛過,三根手指還是點在了他的左肩上,仇天刃使勁一咧嘴,神色很微妙地變了變,他強忍疼痛猥瑣道:“喲,大爺還沒傳喚你你就懂得給大爺捏肩膀了。”
我又大聲道:“別理他,他是故意想激怒你——踹他!撓他!摳他!唾他!”
高小薇並不傻,她這會也明白了仇天刃的用意,索性靜下心來,再說仇天刃這幾句調笑不疼不癢的,小太妹什麼世面沒見過?我後面那幾句話卻是實實在在地給高小薇提醒,說踹他那就正好是高小薇左腳有機會踹到仇天刃左胯的當口,說撓他也正是仇天刃把臉暴露在高小薇五指前的空隙,這幾下全是我通過劍神技的分析得出來的最佳進攻時機,高小薇也配合得絲絲入扣應情應景,她自信一漲,出手不再猶疑,仇天刃三兩下就被抓成個大花臉,瞬間崩潰道:“這些損招你是怎麼想出來的?”他話音未落,高小薇恰好把嚼了半天的口香糖唾進了他嘴裡,我哈哈笑道:“吃出什麼味了來了嗎?”
仇天刃惱羞成怒,發瘋一樣撲向高小薇,二人劍氣掃蕩,把老吳種在門前那些樹震得枝葉亂搖,老爸和孟姨站在破碎的窗戶前直看得瞠目結舌……
到目前爲止其實要論打,高小薇仍然處在絕對劣勢,但她把所有潛能都發揮到了十成十,而仇天刃疑懼漸生,二人心態逆轉,仇天刃破綻逐漸增多,他左肩高高聳起,臉上像被十三房姨太太每人抓了七八條血印子,嘴裡還含着一個分辨不出味道的口香糖無暇吐出,越打越像後現代魔幻主義舞臺劇裡的道具,漸漸被逼到了歇斯底里的狀態,我知道這並不是好事,高小薇劍氣不足以致仇天刃重傷,而仇天刃卻仍有一擊逆轉局面的能力,只要給他抓住一次機會高小薇就危險了。
我看得心焦,慢慢不由自主地浮了起來,這一切別人並沒有發現,連我自己也由於出神沒有察覺,這時仇天刃抽空衝殺手二號咆哮道:“你還不幫忙?”
殺手二號這才反應過來,他應了一聲沒頭沒腦地朝我衝過來,剛到半路見我神聖無比的樣子又尖叫一聲退了回去,我低頭看看凌空的自己,微笑道:“你往哪跑?”我手一伸,殺手二號便被我吸上半空,他嚎叫得像只被扣在糞筐裡的老鼠,拼命回手一擊,我掌力一吐,他就成爲一件暗器飛向仇天刃,仇天刃和高小薇在劇鬥中誰也沒覺察到場邊的變化,仇天刃還以爲同夥昏了頭,他怒道:“你往哪——哎喲!”殺手二號撞進他懷裡的同時,高小薇抓住機會連續在他胸口連擊數下,兩個殺手哥一起癱軟在地上,高小薇趕過去邊擦汗邊把腳踩在仇天刃背上道:“你聞聞老孃這隻腳香不香?”
我走過去把她拉開道:“你師父沒教你對沒有抵抗能力的敵人別那麼殘暴嗎?”然後狠命踩着仇天刃的後腦勺喝道,“說,王二財在哪?”
高小薇:“……”
這時孟姨舉着一把菜刀衝了出來,高小薇翻個白眼道:“媽,放下吧。”
孟姨把高小薇摟在懷裡顫聲道:“好閨女,你沒傷着吧?”
高小薇怒氣衝衝道:“我要去把王一蛋踢成王零蛋!”
老爸緩緩從門裡走出來,孟姨也義憤填膺道:“寶華,你說這事怎麼辦?王二財……”
老爸對別人的話置若罔聞,他徑自走到我跟前,定定地道:“剛纔我都看見了——我看見你飛起來了!”
分割
沒啥可說,月票也不要,祝大家國慶快樂。八天假爽不?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