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溪拿了那裝有薰香的小盒子便匆匆的跑回了四房的院子,動作快的鶯兒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待她和小丫鬟想要再攔水溪時,水溪已經離開了院子,沒有了蹤影。
鶯兒不屑的撇撇嘴,“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鶯姨娘,她會用吧?小半盒子都拿走了。”小丫鬟想起剛剛沒有告訴水溪該如何薰香,按說不會用錯的,可水溪的狀況卻說不準。
鶯兒皺着眉,“也沒法再追到四房院子去了,四奶奶這陣子一定會盯她很緊,咱們太親近了反而惹懷疑,若是今兒沒出什麼事,明天一早你再過去叮囑下。”
小丫鬟點了頭,連忙去把剩下的薰香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
梵音和馮媽媽等人還在聽綠荷娘講着鍾府的事,翠巧和彩雲聽的是格外驚奇,但梵音卻是越來心越沉,馮媽媽沒有什麼感覺,她對這些大府邸裡的芝麻穀子事已經聽過不知多少,早已經不驚不喜。
“老夫人脾氣好,只可惜大爺過世對她也是個打擊,兩位太姨娘接連有了二爺、三爺,老夫人本是打算掛在自己的名下養,可惜大將軍不肯,後來有大姑奶奶勸着,才又有了四爺,大將軍很高興,但老夫人仍舊時而掛念早年夭折的大爺,所以即便大爺那時還沒過六歲,鍾家也給他留了名分和牌位。”
綠荷娘始終沒提二奶奶和鶯兒當時是如何用的手段,讓三爺收了那個已經死去的姨娘,反而講起了老一輩的故事。
梵音也沒在意,仍舊認真的聽着,彩雲更爲好奇,追問着:“那兩位太姨娘如今也都不在了?”
“早就不在了,二爺的生母在生下他之後便體弱,一直都沒有緩回來,三爺的生母是在大將軍過世以後便也一病不起,跟着去了。”
綠荷娘說到這裡苦笑一聲,“過世的人,老奴也不能再多講究什麼,當初跟着老夫人的人,連老奴這種粗使婆子都給攆回了家,那位太姨娘的脾氣厲害的很呢。”
梵音點了點頭,怪不得鐘行儼一直都不願意回家,常年在外蹭吃蹭喝的,依照綠荷娘所說,現在她入了鍾家的門恐怕還是趕上了好時候,若是還有太姨娘在……她的日子恐怕沒這麼輕巧呢。
“老奴知道更多的都是老夫人的事,老夫人過世,就被攆回家了,綠荷是個有福氣的,能跟着四奶奶,如今老奴也只盼着大兒子也能有個出息,他今年已經十七了,是個大小夥子有力氣着呢,也會趕車會騎馬的,若是他也有了着落,老奴做夢都能笑醒了。”
綠荷娘巴結的笑,梵音也知道她今兒來也是想要差事。
只是梵音並不打算現在就把綠荷一家子都給召進來,人也要逐漸的觀察仔細了才能放心的用。
若是還要揣着心眼兒去用人,那還不如不用。
“我身邊兒倒是還缺一個跑腿兒的,若是綠荷娘您不嫌棄,不妨讓你兒子先來試試?”梵音沒有給具體的差事,綠荷娘也不計較,連忙起身要給梵音磕頭。
梵音扶起了她,“是個說不上臺面的差事,您不至於這樣的客氣,說到底也是我這裡缺人手,若是有您瞧着能用着放心的姑娘,也不妨爲我介紹幾個,能教出綠荷這樣的丫頭來,我對您的眼光還是放心的。”
“多謝四奶奶了,老奴回去馬上就爲您選!”綠荷娘興高采烈,也看出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梵音給翠巧使了個眼色,翠巧便去小格子裡拿了一份賞人用的物件,塞給了綠荷娘。
綠荷娘拿了物件硬是給梵音磕了三個頭,少了奉承巴結,多了幾分實意的道:“四奶奶莫誤會老奴說話不中聽,老奴今兒一見您,就覺得您最像老夫人,與您嘮這一下晌就更覺得像了,老夫人和您都一樣良善寬厚,四爺一定疼您!”
“託您吉言了。”梵音沒有再多說,緩步看着綠荷娘出門。
翠巧去送綠荷娘,馮媽媽搖了搖頭,“綠荷娘別看大大咧咧的樣子,心裡都有譜着呢。”
“能在老夫人院子裡當差的,定不是一般人。”梵音笑着道:“不過今兒找了她也是對的,好歹咱們也能推斷出二房三房私底下的關係並非那麼親密了,只是綠荷娘不肯說那位死去的姨娘。”
“那種腌臢手段也不敢在您的跟前提,不過她既然罵出來,四奶奶您也得多關注下,防着點兒,四爺雖心裡只有您,可他終歸是個男人……”
馮媽媽沒法再細說,梵音也只點了點頭,當做對她提議的肯定。
“您讓綠荷娘幫着找人,是想攏一攏當初被趕出鍾府的家生子?”馮媽媽換了話題,梵音也沒有否定,“確切的說,我是想找回從老夫人院子裡被趕出去的,這些人好歹不會被二房三房輕易的收買,即便是能被收買,價錢也不會低了。”
馮媽媽笑着道:“以前趙夫人說您雖看似和善大度,其實是最精明的,如今老奴也是瞧出來了,您是跟着好人學好人,跟着惡人也能學惡手段。”
“這可怪不得我,我拿好心去對惡人,那豈不是我吃飽了撐的?以德報怨的事,我還沒那麼大的胸懷,也做不出來。”梵音自嘲的諷刺,讓馮媽媽也捂嘴笑的很歡暢。
春草神色凝重的從外面進了屋,馮媽媽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梵音找個由頭把其他人都打發出去,春草才關上了門,低聲道:“奴婢剛纔回去送東西,水溪卻在裡面關着門半天才打開,奴婢進屋去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後來才感覺好像是氣味兒不對,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奴婢也沒多問,放下東西就回來了。”
“氣味兒?”梵音對這些實在不懂,只能看向了馮媽媽,馮媽媽的臉上多了股厭惡的猜忌,“老奴會盯着她,這件事四奶奶就甭操心了,若是連那等腌臢手段都用的出,這個丫頭徹底的不能留了!”
梵音還想再問,馮媽媽皺着眉,“現在這事兒還沒搞清楚,四奶奶若知道了也是污了耳朵,黑臉還是老奴來當,等事情都收拾完了再回稟給您,若是她沒有那個膽子做不出噁心事來,您也就甭聽這些噁心事。”
馮媽媽向來把人的三六九等分的很清晰,對於她來說,除卻鐘行儼,梵音就是院子裡最大的主子,噁心的下作手段主子們還是能少知道就少知道,下流的噁心事聽多了,對主子是不宜的。
梵音早就明白馮媽媽的脾氣,對她自然理解,“那這件事就拜託給馮媽媽了,不管她用什麼手段,反正您盯着就是,我也不操那份心,但是我有心要把這件事揭了,就要牽扯上三房,所以等那丫頭真的做出噁心事來,您就把她派去給三奶奶傳個話,我會寫封信讓她送去。”
馮媽媽聽了她的話也當即點頭,“那就都聽四奶奶的。”
梵音立即到書桌出鋪開紙張,研磨潤筆,半晌才提筆寫下了一個字。
用信封封好,也塗上了封信的蠟,梵音遞給了馮媽媽之後,便對這件事不再多問。
馮媽媽拿了信便帶着春草出門,翠巧在一旁聽了半晌,怕梵音誤解馮媽媽剛纔的強勢,勸着道:“馮媽媽也是爲了您好,那些手段太下作,也是怕您心裡生氣。”
“這個我知道,你放心吧。”梵音用手指輕撫着眉頭,慢悠悠的道:“剛剛綠荷娘說及的鶯兒和二奶奶用了手段把丫頭塞給了三爺,雖然她沒把事情說清楚,但顯然手段也格外的噁心惡劣,恐怕這一次教水溪的也不會是什麼好法子,不然馮媽媽也不會那麼緊張。”
“綠荷娘也是大院出來的奴婢,曾經跟着老夫人的,顯然也是厭惡那些野法子的。”翠巧是當初方夫人要送給楊志遠當姨娘的,這些手段她曾聽媽媽們灌輸過,想起來都覺得臉紅。
梵音沒有注意到翠巧臉色的變換,只是輕聲的唸叨着:“只是可惜那個丫頭了,好好的日子爲何就不能好好的過?給四爺當姨娘就那麼舒坦?”
“壓抑久了,窮怕了,瞧着身邊兒有幾個成功的例子,人心也就跟着歪了,其實根本就沒看到那些人過的是什麼樣的苦日子。”
翠巧的哀嘆讓梵音也反應過來,笑着拍拍她的手,主僕二人也徹底的拋開了這個話題。
水溪在屋子裡小心翼翼的擺弄着薰香。
這個東西她從來沒有見過,只是聽說過要點着了薰衣裳。
原本她對這個東西很恐懼害怕,可心底回想起鶯兒說她“沒有選擇”的話語,她也狠下心來把香點燃,將自己裡裡外外的衣裳好一通折騰。
只可惜水溪心急,也忘記問鶯兒如何弄這物件,薰衣裳的功夫也走了神,倒是把衣裳薰的香氣太過濃重。
只慶幸剛剛春草回來時,她也只剛拿出來而已,如今天色也不早,晚上正輪到她守夜,水溪倉促的把衣裳從裡到外換個遍,只等稍後四奶奶吃過了晚飯,她就去正房伺候。
想必那時候四爺也該回來了吧?
聞着自己身上的濃郁香氣,水溪的思緒飄蕩,幻想着晚上與四爺的纏綿,她的心都快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