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自從下定決心在府裡挑起風波,目光也開始朝向院子外瞧一瞧。
不過思考了許久,她覺得最大的問題就是自己對鍾府不瞭解。
一個家,可不單單是兩個兄長和兩個嫂子那麼簡單,自己小院的人少也簡單,可那兩個院子的人可都不省心。
侄女侄子各有小院,姨娘通房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雖然她沒有八卦的心思,可該知道的總要知道清楚才行,與馮媽媽商量許久,索性把綠荷給叫了過來,綠荷是府裡的家生子,她的娘曾在鍾府伺候過老夫人。
找了一個下晌閒暇的時間,梵音讓綠荷把她的娘給叫來,打算隨意的聊聊,聽聽過往府中的閒雜事。
綠荷原本被分在四房當粗使丫鬟,一家子人也沒對她抱有太大的希望,府裡是二奶奶管中饋,四奶奶是新嫁來的媳婦兒,陪嫁的丫鬟婆子自當會把院子的事管起來,哪會讓家生子插手?
即便樂意奉承的,也會嫌隙是否與二房三房有瓜葛,不會對綠荷太重視,好在綠荷一家子也不是貪圖富貴的人家,只求丫鬟先做幾年差能貼補家用,將來夠歲數了求主子賞個恩典配了人也就行了。
可惜沒想到綠荷入了馮媽媽的眼,梵音瞧了她些日子也覺得這丫頭不錯。
綠荷娘聽到四奶奶請她過去聊聊的話,興奮的差點兒蹦起來,拽着綠荷問東問西,可惜綠荷一門心思幹活兒,還真沒注意太多,也根本不知道四奶奶讓她的娘過去是做什麼。
綠荷娘想了半宿也算想明白了,綠荷是個老實孩子不會惹出什麼是非,不管是爲什麼,好在是有個機會能見着主子,若是能得個好,把家裡的小子也給安排了差事,那一家人的生活也就過的舒坦了。
故而一大早,綠荷娘就精心的收拾一通等候去見四奶奶,梵音吃過飯見她時,其實綠荷娘都在院子外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給四奶奶請安了,瞧見您這麼俊俏的人兒,老奴眼睛都看花了,真是太美了,四爺是真有福氣。”綠荷娘挖空肚子說好聽的話,梵音笑着讓她坐,“讓你特意的跑一趟,實在是麻煩你了,綠荷是個不錯的姑娘,也是你當孃的功勞。”
“一個小傻丫頭,好在沒壞心眼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四奶奶儘管教訓她,說到底也是在幫她,在您身邊伺候幾年長長見識,將來有了主嫁了人,也算是能支起個家來,不然她這個蔫性子,老奴可是真擔心。”
綠荷孃的話梵音也聽得明白,壓根兒沒有留在四房院子裡當通房丫鬟和姨娘的心……
馮媽媽的臉色倒是好看點兒,雖說綠荷娘說話奉承巴結,可好歹心思不雜,見面便把這話說了,想必是之前就想好的,不是違心的,這樣的人用起來也還算靠譜。
馮媽媽朝着梵音點了點頭,梵音心底也有了數,讓春草給綠荷娘倒了茶,可是把綠荷娘給驚嚇夠嗆,手忙腳亂的不知該往哪兒放纔好。
“別客氣,我院子裡的下人也不多,說起來都是自家人,別這麼緊張。”梵音看着綠荷娘喝了口茶,隨即笑着看向自己,她索性也不繞彎子,直接道:“說起來我剛到鍾家不久,對鍾府的事都不太瞭解,好在有個綠荷,偶爾我也能問問府裡的事,可您的閨女您知道,向來是悶頭做事鮮少的說什麼閒話,知道的事情也少,所以今兒個把您請來,也是想問問您府裡頭各房的閒雜事,您也別多心,我不過是樂意聽聽八卦趣事,你就挑揀着講,我隨耳一聽,咱們就邊喝茶邊說說話,可好啊?”
聽到梵音把她找來是爲了這種事,綠荷娘倒是有些尷尬的僵住了,見屋內的人都在看着她,綠荷娘訕笑着道:“不知道四奶奶想聽什麼?您還是先提個人?老奴也能借着引子想一想,好多都是陳年舊事了,也實在記不太清楚……”
見綠荷娘把話先鋪墊好,若真問到尖端的事,她一個記不得了也就推託了過去,梵音也沒法子怪罪她。
“那就從老夫人那裡說起吧,聽說您當初在府裡就是伺候老夫人的?”
梵音提及鐘行儼的生母,綠荷娘倒是涌起一股懷念感恩的神色,“老夫人是最和善的,整個府裡就沒有敢說她不好的奴才。”
梵音點了點頭,也給綠荷娘回憶的時間,翠巧端上來幾碟點心零嘴兒,綠荷娘用了一塊兒,索性也開了話匣子,講起了多少年前的故事。
馮媽媽和丫鬟們都在梵音的屋子裡聽綠荷娘講過往,水溪覺得無趣,便回了後罩房去歇着,還沒等進門,就瞧見鶯兒的丫鬟偷偷的跑過來,“……鶯姨娘想見您!”
水溪的心底一顫,她這幾天一門心思都在四爺的身上,還真的忘記了鶯姨娘。
思忖着其他人都在屋裡聽故事,她索性便點了頭,跟着小丫鬟一起離開院子,到二房去見鶯兒。
看到水溪一臉晦暗的神色,烏黑的大眼圈透着的滿是疲憊不堪,眼睛裡沒褪去的紅血絲,讓水溪總在不停的眨眼,嘴脣上起了乾裂的脣皮,若是不知道她遇上什麼事的,還以爲她是大病了一場。
“哎喲,你這是怎麼搞的?幾天沒見好像換了個人一樣,病了?”
鶯兒明知故問的關心讓水溪心底好一陣感動,握着一杯水還不等喝入口中,就已經渾身顫抖的哭了起來,“我真是笨!我真是蠢!鶯姨娘,我把最好的機會都給錯過去了,現在什麼都沒得到,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上一次我教你主動去找四爺,你沒去?”
鶯兒的問話,讓水溪哭的更兇,“等我想明白,四爺早走了,這幾天是我守夜,可四爺回了內間也不出來,即便……即便沐浴洗漱也並不用我們伺候,都是四奶奶,我根本一點兒機會都沒有!那天剛想上前去跟四爺說話,孰料彩雲睡覺翻了個身,等我緩過神來,四爺早走了。”
鶯兒看着她愣半天,心裡只謾罵她是個沒用的窩囊廢,面子上一副憐憫她的模樣,無奈的道:“這種事兒都要你自己主動,否則四爺恐怕都不知道你是誰、你叫什麼,哪裡會在四奶奶面前替你說話?”
“四爺知道我叫水溪。”水溪連忙反駁,“其實那天四爺回來,也衝着我笑了,只可惜我怕彩雲發現,錯過去了。”
“這個還是要怪你,爲何要留着其他人陪你一同守夜?連二奶奶房裡守夜的丫鬟也只有一個,四奶奶偏用兩個?”
鶯兒的訓話讓水溪咬着嘴脣,一副不甘心,“四奶奶也曾說過不用留守夜的,是翠巧和彩雲不肯,偏要留下……鶯姨娘,在這個府裡我也只有你一個能說話的,你幫我想想辦法,我可怎麼辦纔好?今兒四奶奶居然找了府裡丫鬟的婆娘去說話,他們家有一個兒子與我正同歲,我怕……我怕四奶奶是要把我給出去!”
綠荷孃的突然到來不得不讓水溪多心,梵音向來很少問家生奴才的事,何況綠荷只是個粗使丫鬟,她平時都很少能見着面,今兒突然找來綠荷的娘,一定是馮媽媽說了什麼!
水溪的話讓鶯兒也不得不在心裡斟酌半晌,想到方氏的逼迫和威脅,她心裡也痛恨不已,可是這件事二爺已經說了要二奶奶盯着,若是辦不妥,恐怕二奶奶又會把罪過賴在自己身上。
她剛成爲姨娘還不穩當,鶯兒也知道自己要想辦法穩穩位子才能站得住腳。
“其實,我還有別的辦法,就是怕你狠不下心。”
鶯兒突然說這麼一句讓水溪好似得了救命草,抓着鶯兒便道:“你說你說,我都聽你的,如今我是沒了轍,若是四奶奶偏要給我嫁出去,我還不如死了!”
鶯兒看她半晌,隨後給自己的小丫鬟使了眼色,小丫鬟去櫃子裡拿出來一個小盒子遞過來,鶯兒把小盒子放在桌上,“這個是薰香,你再見四爺的時候,就穿上用這個香薰過的衣裳,千萬要記得,一定要你自己守夜的時候用。”
“這……這是什麼?”水溪很是驚詫,她也根本沒有聽過這麼下作的物件。
鶯兒抓着她的手道:“這是能讓四爺迷上你的物件!”
“不行不行,這個東西用出來的話,四爺還不打死我?”水溪嚇的站起來就要跑,鶯兒一把將她攔住,目光兇狠的道:“你不用就等着四奶奶把你嫁給個窮人家吃苦受罪吧!”
水溪的身子一震,渾身上下僵硬不堪,傻傻在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綠荷娘這一會兒已經講了小半個時辰府中事,馮媽媽隨口提了一句三房死去的姨娘,綠荷娘說的暢快,這一會兒也隱瞞不住了,看着梵音道:“這事其實很多府裡的老人都知道,那位姨娘其實最早是二房的人,是她勾搭了三爺,二爺爲此還對三爺很是不爽,是二奶奶和鶯兒做的手腳!”
“這是怎麼回事?”馮媽媽忍不住追問,綠荷娘不屑的撇了撇嘴,“用的那種下作手段,老奴都沒臉提,嫌臊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