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混蛋停了下來,他擡頭靜靜地看着摩天大樓,牽着我的手,好半響,他才輕聲說:“楊雪,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嗯?”我愣住了,卻又覺得有點悲傷,在我的印象中,林混蛋一直都是對我頤指氣使的,哪有現在這般飄飄忽忽的模樣?
“你是不是非顧席漫不可了?”林混蛋忽然轉頭看着我,那雙本就幽深的眸子,此刻,更像黑洞漩渦般沒有盡頭。
我噎住,我要怎麼回答他?
他的問題無疑是尖銳的,以我現在不清不明的處境,我沒有任何立場給他答案。
於是,我沉默。
“沒辦法回答,是吧?”他忽然輕笑,拉着錯愕的我,往摩天大樓走去,“走,我帶你領略意想不到的風景。”
我被他一路拉至電梯前。
電梯緩緩地往上升去,透過玻璃,我以一種不停變換的俯視角度去視察下面所有的風景。
我擡頭,天空很高,我以45°的角度仰視,居然還能隱約看到幾顆閃爍的星星,卻始終隱沒在擡頭就能看到的天際裡。
天空開始傾斜,世界與上空褶皺成一個不規則的角度。
我拿出手機,把所有的風景都放進裡面,當作留念。
因爲我知道,升至高空的風景,沒有貼近生活的重心,始終以一種匪夷所思的距離俯視地面,我們可以靠近,卻在回到地面時,一切又都化爲美麗的泡沫。
有時記憶,需要一種特別的方法。
林混蛋一直沉默,我轉頭看向他,忽明忽暗的光影裡,他的側臉也在變幻莫測。
其實,林混蛋長得還不賴,特別是那一雙桃花眼,只要微笑,就必會盪漾出花朵一樣的色彩,溫雅而迷人。
可惜我很少看到,在我印象中,除了他的凶神惡煞,再無其他。
我嘆了一口氣,真是浪費了一副好皮囊。
“林遠懷,這裡的風景很好。”我輕輕地說,看着他,微笑。
林混蛋轉過頭,無聲地看向我,都市的霓虹燈,流光溢彩的一片,四處延伸的觸角,在城市上方的夜空變幻莫測地交織着。
他的俊臉,落在光線中,如同一副色彩斑斕的油畫,有着落英繽紛的美麗。
他忽然笑了,擡手揉了揉我的腦袋,說得褒貶不明:“總算沒白帶你來。”
我鬱悶地瞪着他,果然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他又轉回了臉,變換的光線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聽得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風景很美好,可是,如果高不可攀,永遠不屬於自己,我們是不是就應該放棄?”
我想了想,輕聲說:“那就拍下來,就算不屬於自己,那至少也留下了美好的回憶,留住了心底最珍貴的期盼。”
就算留不住美麗的風景,至少也能證明,我們曾經有來過。
他一針見血:“你應該知道,即使拍下來了,那都是夢幻泡影,它們不是真實的,只是我們乞求不得無功而返後做的無用之功,我們看着美麗,卻永遠不屬於我們,時間一久,還徒留時間帶來的疤,而一不小心,還會引起血肉模糊。”
說完,他緊緊地盯着我,好像我將要回答的內容,與他生生相惜地緊密相扣着。
“可是,如果不拍下來,就會思念成疾,乃至靈魂,這將比血肉模糊還來得可怕。夢幻有時也會成真,即使永遠不會實現,可如果對某處風景愛之入骨,哪怕是海市蜃樓,也將會成爲救贖人的靈魂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