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杜薇腦海裡一直迴盪着大哥在送她出門前說的話。
“先不要將此事告訴父親。”
杜薇完全可以理解杜逸帆身爲大哥的難處,一面是兄弟監守自盜,一面是信任自己。將生意全交由自己打理的父親。
所以大哥將最後一半貨封在了倉庫裡,並未開倉驗貨。
手心手背都是肉,杜薇說到底也只不過是這府裡的養女,她不想讓大哥難做。
剛回了聚福閣,便見到三少爺託香南親自送來的“見面禮”----一座羣猴戲山的羣雕。
香南差下人將它擺在院中時,就連一旁的玲瓏和羽兒都露出不屑之色,風思遠要不是擔心被人識破身份,險些笑出聲來。
“這便是三哥送我的大禮?”杜薇故意一字一頓,提高了聲調。
香南略顯尷尬的笑了笑,“賤妾都打聽清楚啦,之前大哥送你了一盒小木人玩偶,二哥送你了一串金珠扇墜,你三哥怕這禮送得重了,讓大哥和二哥誤會,賤妾也擔心會有人拿着此事說嘴……這座石雕可是豐州城當地最有名的工匠雕刻的,聽說擺了這物件在屋子裡頭可以多子多孫……”
杜薇越聽香南話味越不對。什麼多子多孫,這麼個羣猴戲山……難道說她將來會生一堆的猴子麼?
腦海中立時浮現出一副不和諧的畫面:風暮寒一臉妖冷,玉樹臨風的站在那裡,五、六個孩子在他的身上爬上爬下……
我了個擦!
杜薇強忍住想將香南一腳踢飛的衝動,推說自己身子不適,徑直回了屋,讓玲瓏跟羽兒招呼她去了。
不一會玲瓏笑着進來,“小姐,這物件擺哪?”
杜薇嘴角抽搐兩下,“擺哪……就擺這正屋裡頭,進門一擡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玲瓏心中驚訝,她原以爲杜薇會命她們將這東西丟出去。
“我就要所有人都看看,三哥送了我個什麼好物件!”杜薇冷笑。
於是玲瓏馬上找了幾個下人,將正屋一進門的玉雕屏風撤了。將那尊石雕的羣猴戲山擺在了那裡。
不管誰進來一眼看到,都忍不住想笑。共共投號。
先不說這物件有多普通,石材也沒有任何珍貴之處,單是擺在那裡,就扎眼得很,在一屋子的玉器古玩裡,顯得格格不入。
果然,第二天一早,杜夫人過來時就被這東西驚到了,立時要人將它挪走,還是杜薇笑着攔了,說是三哥的一番心意。
杜夫人臉色忽白忽紅,話說的太明瞭擔心會影響到杜薇對她三哥的感情,不說吧……送這種東西。明明就是在寒蟬人,杜府又不是小門小戶,這種東西擺在這裡,若是等南王世子來見了,丟的可是他們杜府的臉。
杜夫人前頭走了,下晌就讓人送來了一對芙蓉花開玉雕擺件,粉嘟嘟的花瓣,墨色玉石底座,青色花枝,雕刻精美,杜薇雖不懂賞玉,但見了非常喜歡。忙叫玲瓏她們將這對擺件放置在那石雕的羣猴戲山左右,如此一來,到顯得中間那石雕更加的寒酸小氣。
風思遠進屋見了險些笑彎了腰,“姐姐。你這是打算氣死那送禮的人吧?”
杜薇坐在正屋的太師椅上,悠閒的吃着茶,擡眼瞥了一下那三件擺件,不屑輕笑,“我就是要礙了某些人的眼。”
“你怎麼知那送禮的還會來?”風思遠顯然也對香南印象不佳。
“心中有鬼,自然不安。”杜薇似所答非所問。
風思遠剛跟她說了沒幾句,外面便有下人通稟,“三少爺院裡的香南帶小少爺過來給大小姐問安了。”
風思遠只好跟着羽兒躲進了裡間屋。
不大會功夫,香南挑簾進來,笑容滿面,在她身後還跟着奶媽,奶媽的懷裡還抱着小少爺杜天恩。
“賤妾給大小姐請安。”香南一進門便笑着行禮。
杜薇淡淡的“嗯”了一聲,就算是應了。
香南剛剛擡起頭來,一下便看見了擺在杜薇身後的三尊擺件,特別是左右那一對惟妙惟肖的粉玉芙蓉雕刻,更顯得中間那尊寒酸之極。
香南的臉色瞬間一變,她萬萬沒想到這位大小姐竟然將他們送的東西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擺在這麼明顯的地方。
“大小姐……這東西擺在這……只怕不妥吧?”香南只覺無形中,像有人在不斷點指着她的脊樑骨,背後冷颼颼的。
“有什麼不妥,三哥送我的,我喜歡着呢。”杜薇淡淡道,臉上神色波瀾不驚。
香南偷眼看了半天,竟分辨不出上面坐着的這位大小姐的喜怒。
與在衆人面前的乖巧溫順不同,這時候的杜薇沉穩、淡漠,就像那些出自高門府邸的大家閨秀那樣,全身上下,竟隱隱散發出尊貴之氣。
香南臉上的難堪又多了分幾,忙讓奶孃抱着小少爺給杜薇行禮。
杜薇讓玲瓏看了茶,兩人說了會閒話。
時間久了小少爺在奶孃身上待不住,不斷扭着身子想要下地玩。
奶孃不敢擅自讓小少爺下地,只好拿眼去看香南,香南則去看上面坐着的杜薇。
杜薇心中冷笑: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我又不是杜府的正牌大小姐,你一大早上巴巴的來請安,心裡指不定藏着什麼心思呢。
杜薇不露聲色,小少爺“咿咿呀呀”的聲音越來越響,最後屋裡唯只能聽見這孩子的吵鬧聲。
香南終於沉不住氣了,主動開口道:“孩子太小,待不住,不知大小姐能不能通融下,讓他下來跑一跑。”
杜薇端着茶,一撩眼皮,“本當如此。”
香南立即眉開眼笑的讓奶孃將孩子放在地上,誰知這孩子雙腳剛一落地,直接就奔着屋裡那些貴重的物件去了。
上手就把束腰圓凳撞倒了,上面的吊蘭盆栽“嘩啦”摔碎在地上,奶孃急急想拉住,誰知小少爺個子小,一下又鑽進了几案底下,從另一面鑽出來,一下又撞到了八開的繡屏……
屋裡一時間,稀里嘩啦的響成一團。
香南眼底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杜薇卻淡然的坐着,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慢悠悠的飲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