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晚上,包工頭晁海還沒把那“炸彈”鋼材退掉。“這工頭真夠膽大的!”何敬民在家裡有些坐立不安了。“假如包工頭真是依仗那十萬塊錢就賴着不退,那怎麼辦?難道……不!一定得讓他退掉!一定得讓他退掉!即使借錢將那十萬塊還掉,也得讓他退掉!我一個堂堂的年輕鎮長,決不能被一個小小的工頭控制在掌股之中!”他覺得自己在競標前已錯走了一步,現在再也不能錯走第二步!
何敬民斷定晁海這天晚上會來找他的。因爲他已給他下過限令,他晁海再狂妄,也還不至於敢直接違抗他的指令!
何敬民有些疲勞,就隨手將桌上的檯燈擰暗,準備在那張三人沙發上靠着休息一會兒。這時,有人敲門。他的第一反映是晁海來了,就蹙了一下眉頭,並以極短的時間想了一下這晚談話的方式。當門敲到第三遍時,他故作姿態地應了聲:“來了。”
當他擰開門鎖的按鈕,進來的卻是一位女人!
“你,你現在來……”
女人沒等他問完,就折身進了屋,還順手將門輕輕帶上。
從女人掩門的動作裡,何敬民就已經意識到要發生一種什麼。這時,在心動的同時,他的眉頭還是短暫地蹙了蹙,還想過晁海要來的事。但這女人太有魅力了。這不僅是因爲她一進來室內就已彌散開陣陣濃郁的檀木清香的女人味,更是見她披散頭髮的那種嫵媚和全身僅穿一件齊膝的薄如蟬翼的乳色睡衣的嬌美,更是透過那半透明的睡衣,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自從那次在她家陰差陽錯地同她鸞顛鳳狂之後,他雖此後還是不一定最喜歡她,但他也曾常常********感到無比溫存、舒坦……
女人這晚當然更是風情萬種。這不僅是因爲她終於同晁海成了合夥人而順利承包到中學那個三百萬元的工程;而且包工頭還親自許諾,不等中學教學樓完工,他就會送她一套她心儀已久的樓房;還有,那十萬塊紅殷殷的鈔票送出後,她這情夫遲早就會升遷!三喜臨門,她何能不如拉閘門的洪水讓嬌情、激情、騷情澎湃奔騰****!這天晚上,她早早吃過夜飯,梳洗罷,在風扇下吹了又吹,唯恐汗臭味未盡,又在身上最易出汗那幾處一遍又一遍敷上六神檀香粉,就又在衣鏡前扭了幾扭,見確實已經不減當年的風韻後,這才款款敲了隔壁的大門!
進到室內,見何敬民只是不冷不熱地問了個半句話,就閃了閃眼睛,嗲嗲地走到近前,問:“峰峰睡了?”
何敬民還是悶悶地回了句:“嗯。”
金霞看見了那掛着帳門的牀,就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夜這深了,帳門還掛着,也不怕蚊蟲跑進去,恐怕簟子還沒抹吧?這大熱天,簟子不抹怎麼能睡呀?”
就在金霞轉身去廚房放水揩抹篾簟的瞬間,何敬民從燈光的映照下再次看到了她睡衣裡那對白白嫩嫩顫顫微微的地方!他的呼吸突然加劇起來,心旌搖動,猛然如一隻餓極的山豹撲向了女人********
如果他倆人**一陣之後,儘快做完那事,大約也不過需要兩分鐘的時間,然後正兒八經地坐到堂前的沙發上,談任何一些事情,都不會有把柄落到別人手裡!但他倆********
然而,這個過程太長了,當他倆真的把各自的感情玩得淋漓盡致********的時候,就聽有人在門外“篤篤”地敲了兩下,接着就是工頭晁海神定一般站立在房門中央,看着傻笑……
一陣慌亂之後,何敬民出了房間。“怎麼進來也不敲門?”他雖然不高興,但終究是理虧,就急忙從衣袋裡掏出香菸,遞一支過去。
晁海就一變面孔不再是拘拘謹謹畏首畏尾,而是大大咧咧連連搖擺着手說:“這東西不抽!”接着就賓至如歸反客爲主地笑着說:“何鎮長,你放心好了,我剛纔什麼也沒看見,這裡帶了條小鱖魚,給你燉點湯喝,補補身體!”!”說着,又將手中一條用廢報紙包着的鱖魚拎進了廚房。
何敬民趁着工頭進廚房的時間,扭好了胸前鈕釦,又用手攏了攏自覺有些凌亂的頭髮,這才感到微微鬆了一口氣;但已明顯感到這天的包工頭遠不是那次探聽標底的包工頭了!
就在包工頭出來時,一隻梨花貓也從廚房躥跑了。
“何鎮長,你們當幹部的也養貓啊?”包工頭攆走了貓,順手關好廚房門,笑着問。
這時,何敬民已坐到了桌邊的木椅上,爲示自己的尊嚴,只冷冷地說:“養什麼貓?前些天跑來了老鼠,食堂的貓就跟着找來了。”
包工頭就用包魚的報紙擦着手上的魚腥,說:“難怪嘍,我進去時還見貓在碗廚後攪動尾巴哩。”
何敬民見包工頭不提退“炸彈”的事,就嚴肅着臉單刀直入問:“那‘炸彈’退了?”
包工頭並不緊張,只是撓了撓那蓬散而焦黃的短髮,少了剛纔的傲慢,又哭喪着臉說:“何鎮長,你還真要我退呀?那不是砸我的碗飯嗎?”
何敬民繼續嚴肅着臉,說:“誰讓你這麼大的膽子,合同上訂得清清楚楚,這工程全用‘馬鋼’,你倒好,進回來的竟全是老‘炸彈’!這叫咎由自取,能怨得了誰呢?”
包工頭晁海就苦笑着說:“何鎮長,你爲我想想,這鋼材也不是別的東西,買回來還能到哪裡去退?這幾十噸鋼材退不掉,那邊又要去拿去買‘馬鋼’的,我能到哪裡去搞那麼多錢來週轉啊?何鎮長,你們這不是逼我跳樓嗎?”
何敬民說:“這是你自找的,我有什麼辦法?”
晁海又改作商量的口氣說:“何鎮長,我也不是說這鋼材一點不換,我是想將那工程的關鍵部位換上‘馬鋼’的,在一些次要的地方,比方圈樑啊樓面啦……就用普通鋼材,保險對整個工程質量不會有影響!”
何敬民堅持說:“這是外資項目,不是兒戲!你不僅是不能這樣做,更是連想也不該這樣想!”
一句話就堵得包工頭無法說下去。
就在這時,金霞衣着整齊出來,妖冶地走到何敬民身邊,用手輕輕在何敬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說:“喲,何鎮長,說話這麼大聲音幹嗎?晁老闆要是膽小的話,還給你嚇死了嘞!”就含沙射影地說:“人家搞個工程容易嗎?爲爭取這個工程就已四處奔走上下打點;這工程還剛開個頭,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又不知還得撒多少‘餵食’才能把這工程拿下來!你現在就這樣苛刻地要求他,那不是叫他不要做這個工程嗎?”
晁海見救兵到來,趁機說:“何鎮長,你不在外面搞工程不知道,現在哪個做工程的不是這樣啊,合同上訂得嚇人的嚴格,可做起來不都是真真假假……要不然,我們搞工程的到哪裡去搞錢啦?”見金霞給他投來個眼色,立即心領神會,又說:“何鎮長,金會計說的都是事實呀!不瞭解情況的人,都說包工頭一個工程下來要賺多少錢,其實幹我們這一行的,都是七家掙錢八家用,方方面面一打點,哪能賺到錢呀!再不在材料上省一點,那不是叫我們搞工程的吃屁屙風嗎?”
何敬民當然聽出了這一男一女倆人話中意思。他本想還說幾句,但已感覺底氣不足。看這來頭,如若他這晚真的執意要包工頭將“炸彈”鋼材退去,非將事情鬧僵不可!一旦事情鬧僵,工頭定會破罐子破摔,把他那十萬塊錢與這晚同金霞睡覺的事捅出去!如果換成另外一個當小官的,這男女間睡覺的事充其量不過是個“生活小節”,算不了什麼,但對他這個正待提拔的年青幹部,而且又正是想借建教學樓這個“形象工程”來撈政治資本的他,就不能不考慮到自己聲譽的重要!何況還有那送給樑縣長的十萬塊!他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從桌上抽出兩支香菸,先扔給工頭一支,見工頭仍說不會時,他才說:“哦,對,你不抽。”就自己點着香菸,深深吸上一口後,這才說:“從感情上講,這已買回來的鋼材完全不用,讓你白白浪費資金,我們心裡也是不忍的;但這牽涉到整個工程質量……這樣吧,你先回去,等我明天到工地上看了再說。”
晁海心裡已有了幾分底細,就滿是感激地站起來,說:“何鎮長,那、那我走了。”臨出門又向金霞詭譎地擠了一下眼睛。
送走工頭,金霞又如哄小孩般將何敬民哄上了牀,雖然金霞很快已做好了一切準備,甚至連他上下身的衣服也都是她爲他脫盡的,但他這次真的對那事已完全沒有了興趣,就如一隻怕熱的黃狗樣側扁着臉伏在女人的胴體上直條條地一動也不動!
男人不動,女人當然也不動,就用雙手捧着將男人那側偏着的臉頰輕輕扳轉過來,扳得他的下頦正好墮在她的下頦上,形成兩面相對四目相視;女人就眼睛放電,扭動了幾下身體,嘴上再嗲嗲地連連“嗯嗯”示意要男人行動。
還是如黃狗般趴着的何敬民就微微搖頭說:“煩死了。沒興趣。”
女人就更加嬌嗲地抱緊男人用下身在那地方扭擦摩挲一陣,說:“‘批林批孔’時不是有句話,叫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你既想當官,每天哪能不遇到許多煩心的事;遇到煩心事就什麼也不想做了,那你這當官不是活受罪嗎?”
男人還是不動,只說:“這錢已送給人家了,到現在還不知道滕鎮長是不是真的調走,要是不走的話,我這十萬塊錢不是白送了?再說,我要是不送這十萬塊,諒他那小包工頭也就沒有那麼大膽量……這想來想去,能不煩嗎?”
女人又用雙手捧着男人的臉嬌嗔地搓揉一陣,說:“放長線釣大魚,誰人不知樑縣長在全縣是條地頭蛇呀?你這餵食下得有什麼不值?”
男人說:“可到現在連個影子也沒有哇!”
女人說:“急什麼?用你們官場上話說,這叫時機未到!”下身就在那地方又搓動了一下,接着說:“你不是說過,你第一次找樑縣長時,不也是等了兩個多月才把你從教育組長的位子上提升到公社副主任?現在樑縣長一定是在等待時機!”
男人的眼睛就瞪大了,說:“你也是這樣想?樑副縣長真是在爲我等時機?”
女人說:“當然!這你還能不打起精神?”說着,故意將下身在男人那地方摩擦得更加勤利,甚至可以聽到一種蛇遊草叢的細微聲響!
男人的激情重新上來,狼吞虎嚥做起那事。
事過之後,男人已是筋疲力盡,顧不了身上汗水,就綿綿地躺在牀上睡了。
金霞看着身邊癱睡的男人,想到自己曾經發誓要在兩年內就一定把自己的樓房建造起來的誓言,現在經過自己的努力就要實現,心中難免不溢出那種大功告成的喜悅!就在即將離開房間的瞬間,她看見了滿身汗如雨注的何敬民綿綿如死去一般地沉睡,心中不免溢出一絲惻隱,想給男人一些調補,就想到工頭送來的那條小鱖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