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封臣們留在城牆上吹冷風,亞瑟先一步回了營地。
“索恩,替我把盔甲脫了,另外給我找些厚實的衣服。”一進石屋,亞瑟就背對索恩,擡起了雙臂。
城牆上寒風刺骨,而盔甲又四處漏風,一呼吸肺葉針刺一般的疼。
“是,大人。”索恩連忙上前。
自從來了要塞,索恩過的可謂是過得膽戰心驚,特別是魔獸衝擊要塞時,他更是神經繃緊,生怕亞瑟突然衝動,做出什麼危險的事來。
身爲亞瑟的侍衛,他真希望亞瑟永遠也不要上城牆,抵禦魔獸的事情,交給班克和格里斯他們就好。
伯爵大人,還太年輕。
脫下了沉重的盔甲,亞瑟穿上了一件黑色的羊毛衣,帶着鼴鼠皮的手套,和一件黑色的厚實披風。
換了裝備,亞瑟揮退索恩,獨自靠在了牀頭。
收服鬼面鷹的剎那,他就與那隻鬼面鷹有了一種神奇的聯繫,彷彿可以心意相通。
雖然不懂鳥語,但他卻能清楚的感受到鬼面鷹的情緒和想法,並且可以向對方下達命令。
這一情況,是亞瑟根本不曾預料到的。
最初,他其實並不準備死守要塞,特別是在看到那幾百名農奴士兵後,他就更沒了死戰到底的心思。
他的想法是,過了鬼面鷹這一劫,就立馬派人轉移領地內的人口,要塞能守則守,守不住立馬就撤,絕不死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說不定魔獸到了上河領,找不到食物,直接竄到南邊去肆虐!
但收服鬼面鷹這一突然的變量,讓亞瑟改變了主意。
當亞瑟再次走出石屋時,農奴們都已經從城牆上撤了下來,此刻正三五一羣,圍着火堆,無所事事的模樣。
峽谷上空常年有霧氣籠罩,陽光很難落入谷底,因此即便是白天,峽谷內也是一片昏暗景象,外加天氣寒冷,空氣潮溼,人在這樣的環境,很難有什麼好心情。
看着對面的一個個帳篷,亞瑟覺得它們就像是長在陰暗角落裡的黑蘑菇,而一旁的農奴,就像是丟了魂,一個個面無表情,神情木訥的盯着火堆。
幾十個火堆,上百名農奴,全是這幅摸樣,看着這一幕,亞瑟不禁深深的皺眉。
這根本算不上是一支軍隊。
在索恩和侍衛的護衛下,亞瑟擡腳向對面的一處火堆走去。
幾人的靠近,很快驚動了正在烤火的三名農奴,三人紛紛起身,向着亞瑟躬身行禮。
看着年齡不大的幾人,亞瑟笑着說道:“這峽谷裡實在太冷了,我來藉藉你們的火堆,你們應該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幾人連忙唯唯諾諾的迴應。
“大人,屋內就能生火,您要是覺得不夠暖......”
“閉嘴。”
打斷了沒眼色的索恩,亞瑟跨到火堆旁,直接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見狀,三人轉身就要離去,但卻被亞瑟叫住了,最後在亞瑟的命令下,三人都忐忑不安的坐了下來。
與領主大人坐在一起,三人都異常緊張,低頭,搓腿,捏手,甚至身體都在發顫。
“你們......”
亞瑟本想學着新聞裡,問問幾人吃得好不好,睡的暖不暖。但看着三人乾瘦的體格,和身上的破衣爛衫,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問這麼幼稚的問題。
想了想,亞瑟才問道:“你們幾人都叫什麼名字?”
“大...大人,我,我叫布里。”
“我叫帕克。”
“回,回領主大人,我叫格魯。”
三人接連回答,異常緊張。
......
慢慢的,亞瑟與幾人聊了起來,問着幾人生活中的各種事情。
而三人見亞瑟神態隨和,不像是要讓他們去做什麼要命的事,原本緊繃的神經也就慢慢放鬆了一些。
索恩站在亞瑟身後,雖然覺得這一幕有些怪異,而且不符合貴族的身份,但也沒有出聲勸諫。
大人只是感興趣這些農奴枯燥的生活,想聽聽故事罷了,只要不上城牆就好。索恩想到。
......
“哈哈哈~”過了一會兒,看着對面的布里,亞瑟突然大笑起來。
帕克見領主大人高興,對着羞澀的布里,大聲說道:“布里,你真是個膽小鬼,不過現在後悔也沒用了,你只能好好爲自己祈禱一番,說不定能活着回去!”
“小布裡,真是可憐啊,明明都成年了,卻連女人的手都還沒摸過。”格魯也調笑道。
布里兩個月前剛滿16歲,本來在等幾個月,他就能領到自己的份地。
他原打算等有了自己的份地,勤勞耕種幾年,等存下一點錢後,修了屋子,就娶老約克家的小女兒莉莉爲妻。
原本一切都充滿了期待,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被徵召來與魔獸作戰。
而魔獸的恐怖,遠比小時候大人們說的,和他想象中的,都要可怕的多!
幾天前,他親眼看見魔獸按碎了一個人的腦袋,就在他身旁,鮮血飛濺在他的臉上,直到現在他都還能感受到臉上鮮血的溫度。
他怕,怕聽見號角聲,怕死在這兒,怕再也見不到莉莉。
聽着這幾個傢伙的笑聲,布里漲紅着一張臉。領主大人笑也就罷了,你們幾個傢伙憑什麼笑我。
捏着拳,布里伸着脖子喊道:“帕克,你這個傢伙,你不是也沒娶老婆嘛!還有你格魯,你不是喜歡蘭妮嘛!你不是也打算有了房子就取她嘛!你難道不想活着回去,不想再見到她嘛......”
布里的聲音慢慢弱了下來,火堆旁的幾人也都沉默了起來。
“亞瑟大人....”看着亞瑟,布里痛苦的問道,“我,我們....還能回去嗎?”
“能,一定能!”
亞瑟認真說道:“不只是你,所有人都會活着回去!往後領地內會發生許多變化,只要勤勞,就再也不會挨餓受凍,你們還會在家中修建倉庫,用來存放多餘的糧食。”
“真...真的嗎!領主大人,您說的是真的嗎!?”想象着亞瑟描述的未來,格魯一臉希翼。
“我向你們承諾!”
而這時,周圍的許多農奴都圍了過來,眼巴巴的看着火堆旁的亞瑟。
“大人,我們還是離開這兒吧,還有許多重要的事等您處理。”見亞瑟許諾一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承諾,索恩連忙找了藉口。
“索恩,城堡內有許多存糧吧?”
“是的大人,城堡內存儲着大量......亞瑟大人!你不會是要......”索恩一愣,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只聽亞瑟直接說道:“派人回城堡傳令,讓班傑管家派人將城堡中的存糧都運來要塞,另外再讓他們運一些肉食。”
“大人,不能運!”
索恩向前一步,站到亞瑟身邊,“城堡中的存糧是爲了應對戰事而準備的,千萬不能運呀亞瑟大人!”
“戰事,現在不就是戰事嘛。”
“不一樣,亞瑟大人......”
“有什麼不一樣!”
打斷了激動的索恩,亞瑟再次命令道:“立馬派人回城堡,明天我就要讓要塞所有的人都能填飽肚子!”
“是......”
在一雙雙激動的目光下,索恩臭着臉向一旁的侍衛下達了命令。
他原以爲只要不讓亞瑟上城牆,便不可能出什麼大事,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出了這樣的狀況!
這個冬天,沒了那兩家的援兵,要塞極可能守不住,而城堡中的糧食是他們撤退後,守城過冬的保障,沒有了糧食,他們就算不被魔獸咬死,也會餓死在城堡。
索恩後悔不停,要是早知道會出這樣的狀況,一開始他就會阻止亞瑟與那羣農奴聊天。
冬季,可不是憐憫農奴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