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嵐姻揚起兩指,輕巧一擲,滾珠便在轉盤外沿急速旋轉起來。
豫讓只當她是裝模作樣,並未當回事。
艾克手裡拿着那枚一盧尼的金幣,不知所措地望着身旁的嵐姻。
卻見她嫣然一笑,一把抄起他的手掌,把手掌中的那枚盧尼拋了出去。
那枚盧尼打着旋,在空中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
艾克還未來得及細細感受那手背上傳來的清涼,悵然若失。那纖纖柔夷裡遞來的如炎夏裡的一道涼風,稍縱即逝,他還未及得駐足品賞,卻已然飄遠。
盧尼落在了37點的格子裡。只是這枚盧尼,相當得不安分,猶自在那打着轉,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外輪停止了轉動,24點。
再而,中輪停止了轉動,11點。
最後內輪停止轉動,2點。
在滾珠落到2點的時候,這枚盧尼終於結案陳詞般地躺下了。
“哇!”周圍衆人一下子都驚呼起來。
其實在賠率改過之後,37點的賠率不過是1賠36,衆人如此驚訝的是,嵐姻表現出來的那股從容自在,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而艾克,卻還深陷在方纔那一瞬的旖旎之中,難以自拔。
那情感已經超越了傾慕的範疇,甚至隱隱的,艾克覺得自己有些崇拜眼前這個姑娘。
“方纔你還嫌我賭本少,現在怎麼說?”嵐姻好笑地望着豫讓說道。
豫讓瞪着眼,完全不敢相信嵐姻的手法。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嵐姻沒有用任何的魔法。可那滾珠旋轉的力道,那砸到輪盤上彈起的角度,種種跡象表明,這姑娘可是此中好手。
只是有一點他不明白,這姑娘怎麼看都是非富即貴的那一種,怎麼會這些市井手段呢?
豫讓自然不可能知道,嵐姻可是從小就跟在他父親身邊,可沒少經歷軍旅生活。那行軍打仗之餘,還能有什麼娛樂活動呢?即便雷薩治軍甚嚴,可有些東西是禁不住的。況且,嵐姻的大哥艾頓,也頗好這一口。耳濡目染之下,嵐姻自然是沒少從艾頓那學伎倆。
大個骷髏讀取過嵐姻的所有記憶,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倒是派瑞爾,見到嵐姻贏了,歡天喜地的在那一個勁的拍手叫好。
“把錢賠給她。”豫讓頭也不回地對着身後的跟班們吩咐道。
豫讓的這些跟班這纔想起來,負責管理錢財的馬臉琉尙此時還暈在地上,錢袋子還在他身上呢。
這琉尙也是可憐,躺那半死不活的。誰也不敢去動彈他一下,深怕他一命嗚呼了,自己會被豫讓這夥人給訛上。
他的同伴們去解他腰間的粗麻袋子的時候,卻見他在暈厥中猝然醒來,一把擒住那伸過來的手,瞪着眼睛質問道:“幹什麼?!”
“豫讓大哥輸錢了,要用呢,快,給我。”同伴解釋道。
可馬臉琉尙卻是把錢袋子往胸口一護,再度直挺挺地昏了過去,充斥着幽默的味道。
幾個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這廝手裡把錢袋子給搶過來。給這幾人氣得,若不是看在是一夥的份上,恨不得再給這廝補上幾腳。
豫讓把那累成一摞的三十六枚盧尼金幣推了過來。
嵐姻掃了一眼,而後笑望着豫讓道:“我怕這第二把下去,你那一袋子的盧尼不夠用啊。”
“姑娘好手段。”豫讓這時也有些動搖了。他清楚,只要滾珠在嵐姻的手裡,自己肯定是沒有贏面了。
“怎麼?聽你的口氣,好像還是很不服氣呀?”
“想讓我服氣也可以,方纔你擲了一把滾珠了,這把得輪到我了吧?公平起見,是不是這樣?”
嵐姻抿脣一笑,點頭道:“有道理。這把讓你來。”
諸人一聽嵐姻這麼說,越發的佩服起這姑娘的風範。只是這豫讓可不是善男信女,只怕這把這姑娘是懸了。
艾克見狀趕忙小聲提醒道:“嵐姻小姐,這傢伙靠賭爲生,你可得小心了。”
嵐姻含着笑微微頷首,不過顯然是沒把艾克這話當回事。
豫讓轉動起轉盤,纔想用中指把那滾珠彈出,就又被嵐姻打斷了。
“又怎麼了?!”豫讓真是快讓嵐姻給折磨瘋了。
“我覺得這樣不夠刺激,你等一下啊。”嵐姻倒是沒把氣急的豫讓放在心上,依舊笑意盈盈地說道。而後她溫婉不失曼妙地抽出自己腰間的白色蕾絲緞帶,用它把自己那雙剪水秋瞳給蒙上了。
再而見她懶懶地抱着臂,婀娜地轉過身去,玉,臀輕倚在賭桌上,空餘一個背影給豫讓等人。
艾克見了她翹着蘭指打結的典雅動作,又看着她蒙着眼的模樣,不禁呼吸急促、氣血翻涌、心臟狂跳,腦海裡。。。畫面十足。姑娘那英挺的鼻樑,嬌嫩的紅脣,如雪的玉頸,此間種種,直惹得艾克心旌搖曳,不能自已。
在場的男人們,估計和艾克一樣,全身上下都涌着一股邪火。
顯然,嵐姻是覺得刺激了,周圍的看客們覺得更刺激了。
派瑞爾一臉驚異地望着嵐姻,它沒想到這個姑娘會如此託大。它完全不知道嵐姻嘴角那迷之自信的微笑因何而來。
“難道這個遊戲這麼簡單的嗎?閉着眼睛都能玩?”它心想着。而後派瑞爾又瞟了一眼一旁的主人,發覺其神色淡淡,不甚關心的樣子。它心想也是,主人怎麼可能會對這些凡人的遊戲感興趣呢。
“你什麼意思?”豫讓知道嵐姻這是變着法地在羞辱他。雖然他氣得直咬牙,可又無可奈何。可氣憤之餘,這位賭棍頭子內心居然有起了微妙的變化。
嵐姻沒有回豫讓的話,只是比了個“繼續”的手勢。
於是,滾珠帶着豫讓的一腔怒火,急速飛進了輪盤裡。
嵐姻收起方纔輕鬆愜意的神情,凝神傾聽。
此時艾克清楚地看到了嵐姻的耳朵,在細微地抽動着。
在滾珠逐漸放慢速度,要落到外圈輪盤上的時候,嵐姻用拇指一彈,早被她收回手中的艾克那枚盧尼順勢而出,打着旋撞到了那一摞盧尼上。而那三十六枚盧尼受了這股力道,一整摞橫移着——到了69點的下注格內。
“這賠率可是1037啊!這不會中了吧?”圍觀的衆人們心下不禁都懷疑道。
滾珠在外輪的34點上停穩。
“唔!”衆人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
“哇,外輪的點子這麼大啊。。。”不少人驚歎起來。
滾珠滑落到中輪時,被那逆時針的輪盤帶的再度彈跳起來。
一會之後,滾珠終於落定身形在24點上。
“這。。。中輪又是這麼大的點子,還真有可能啊。。。”
“要是最後的輪盤是11點,那就中了呀!”
“不會吧?這要是中了,那這姑娘厲害得有些邪門了啊?”
滾珠開始落向內輪。
豫讓身後那幫跟班,都偏着腦袋,不敢去看了。而他自己,看着是面色沉凝,實則心也提到嗓子眼了。
8.。。。9.。。。10.。。。
滾珠每滾動一格,都在牽動着在場所有人的心絃。
終於,滾珠像是使出了渾身最後一點力氣,從10又向旁邊挪了一下。
11!內盤的最終點數是11!
三輪加起來的點數——69!
豫讓黯然地閉上雙眼。
這下嘯風店裡瞬間爆發出整齊劃一的驚呼。所有的圍觀羣衆,在第一時間都驚叫了出來。他們親眼目睹了奇蹟在眼前發生,那般不可置信,那般虛幻不真,卻又那般令人歎爲觀止。
派瑞爾驚愕之餘止不住地在那顫抖。它的內心再度對這位人類姑娘,油然生起一股佩服。除了它的主人,它最佩服的就是她了。它倒並不是佩服嵐姻的這些“雕蟲小技”,而是佩服她爲何能夠如此鮮活地“活着”。它原本對於生命本沒有那麼大的熱忱,它原先一直認爲存活在世的使命不過是聽主人的安排而已,畢竟它的生命也是主人賦予的。可是在結識了嵐姻之後,它越發覺得“活着”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一樁事。
而此時的豫讓,一言不發,深切的品嚐着賭徒的絕望,一瞬間一無所有的絕望。若不是礙於臉面,他此時已經雙腳發軟跌坐在地了。
聽到那些振聾發聵的驚叫聲之後,嵐姻只是輕描淡寫地揚了揚嘴角,而後解下那緞帶纏回腰際。彷彿在她看來,一切都是理所應答。
待這陣鬨鬧過後,嵐姻笑看着豫讓說道:“1037倍的賠率,我算算啊。。。你得賠我三萬七千三百三十二盧尼。”
“怎麼看,你那一袋子都不夠啊。”嵐姻居高臨下地戲謔道。
“去,去把我們近日贏來的那些盧尼,都拿來。”豫讓倒是輸人不輸陣,依舊板着臉,對着身旁的跟班吩咐道。
“豫讓大哥這。。。”其中一位跟班支吾道。顯然是相當的不情願。
“快去!”豫讓壓低嗓子,橫着眸子掃了過去。
見大哥面色不善,幾個跟班只得唯唯諾諾地去拿錢了。
這倒是讓嵐姻對這位面目可憎的賭棍另眼相看起來,她原本以爲這廝要賴賬了。
“就這點斤兩,也敢到處招搖,你倒是挺有膽量的噢。”不過嵐姻可不會對這種人有過多的同情。
“我豫讓今日遇到姑娘這般厲害的人物,心服口服。”豫讓沉聲說道。
一會之後,豫讓的跟班們終於氣喘吁吁地把一箱盧尼搬來了。
“你這裡面。。。有那麼多盧尼嗎?”嵐姻瞟了一眼那箱子後說道。
“沒有。”豫讓直截了當地回道,甚至沒有一絲要遮掩的意思。
“嘿呀,這不是想明着賴賬吧?”這下週圍的羣衆不答應了。
豫讓並沒有被那些飛來的唾沫星子給影響到,一把把那箱子搬上了賭桌,“這一箱再加這一袋,攏共一萬兩千多盧尼。”
“我只有這麼多。”豫讓望着嵐姻說道,“剩餘的部分,用我這隻手代替,成嗎?”
豫讓說罷,右手“啪”地一掌拍到賭桌上,和那箱子袋子並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