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計劃,明溯想弄上一條護莊河,環繞所有新建的莊子,斷了直道,用圓木釘成的吊橋連接內外,吊橋橫跨護莊河,讓莊內的居民方便在需要的時候進出。遇到危急時刻,吊橋會被吊起,這樣即使賊人來犯,也只能從這兩條狹窄的通道攻了進來,否則便要自己搭建橋樑。這樣,只要在各個莊子中駐紮上少量的鄉勇,便足以抵抗到大隊人馬來援,不僅如此,即便是任何一個莊子不幸被賊人所乘,一時之間,賊人也難以像原先在西山一樣,大搖大擺地套上車子,盡數劫掠一空。
按照明溯的設想,這條護莊河至少要挖上七八十步寬,五六丈深,與鄰近的大河連了起來,如此,除了禦敵之外,還能夠起到澇時排水、旱時灌溉的作用。然而,商議的時候,其餘人皆未有反對,惟有那劉元起一再阻撓。理由很簡單,莊爲裡之屬,裡爲亭之屬,亭爲鄉之屬,鄉爲縣之屬,縣爲郡之屬,郡爲州之屬,州爲國之屬,如此封閉阻塞,私相部署,豈不爲國中之國,獨立於裡、亭管轄之外,況且斷了直道,公私往來之人通行均須經由莊中,更有私設關卡之嫌。總之,就一句話,如果這麼做了,那將來未免會私心滋生,不臣之意蔓延。
明溯也是氣急敗壞,被那劉元起弄急了,索性撂了句“現在還有多少人把朝廷當回事兒”,便扭頭怒衝衝地出去了。留下衆人面面相覷,護莊河的好處顯而易見,可是明、劉二人這麼一較勁,問題上升到了“不臣”上去了,就沒誰敢公開表態支持明溯了,於是,好好的一樁關係民生治安的大好事情,便這麼不明不白地流產了。
此後,明溯又提出了建烽火臺和兵站的建議,最後跑到劉元起口中,亦是落得個“賊子野心”的評價,那郭貴也是有心緩和二者的矛盾,便悄悄地嚮明溯介紹了一下劉元起的背景來歷。原來此人乃是中山靖王之後,雖家道中落,貧爲田戶,卻不失其志,屢作驚人之言,兼之好武成習,頗有俠名,王重等人便有意與其結交,論爲兄弟。當初衆位兄弟論資排輩時,本來是按照武力強弱排那次序,可典、王二人排罷,此人卻對其餘諸人論道:“我輩既爲兄弟,如爲排名比試,萬一有個錯手,豈非傷了感情。”衆人深以爲是,又因其祖上貴爲皇族,不忍駁了其意,便按照年齡依次排序。此人年長,故排在衆人之首,僅次於那典、王二人,是以爲“劉三兄”。
言罷此人,郭貴又勸道:“諸莊新建,破費之處亦多,那護莊河、烽火臺、兵站,無不耗費甚巨,不若暫時先擱置一二,待有了餘錢之後再行考慮。”
明溯先前聽了那“中山靖王”四個字,心中突生想起一個奸猾了得的人物來,心中浮思翩翩,一下子定不了主張,於是,便順着郭貴的勸說言道:“卻是我自己考慮欠周,此事暫且不提罷了。”
其時,明溯倒是想起了另外兩個人物,張飛和關羽。關羽是個關西販運棗子,四處漂泊,天下之大,料也難以尋找,然那張飛,卻是個正經人家,有家有產,如果能夠尋了過來,卻是一個極大的助力。打了主意,明溯找過那見多識廣的葛權問了一下幽州涿郡在何方,結果葛權翻了半天眼睛,纔回了一句:“主公,老夫也不知那涿郡究竟在何方,但既然有了幽州這一線索,自可慢慢探尋。”這不是典型的廢話麼,明溯心中氣不打一處來,責問道:“衆人之中,以你履歷最爲豐富,爲甚連一郡之地都不識得。”
那葛權也是沒好氣地回道:“主公,天下之大,即便是本州之地,窮我夫一生十之八九終難到達,況且是那幽州。”
“沒到過不代表沒聽說過撒,有那地圖,速速找來與我查閱一番。”
“地圖?沒有。”
“連個地圖都弄不到,好歹你也是做過三老的人。”
“主公,你這就是爲難老夫了,那地圖素來保存在州郡之中,是爲軍事要密,老夫怎麼能拿到。”
“……如此,那是我錯怪你了,你且下去,日後但有機會,應尋找那巧妙之人,逐一勾畫地勢,以爲備用。”
“喏。”
葛權應聲出去了,明溯跌坐在地,苦惱萬分。原來這個時代的地圖都是軍事專用,那自己要是出了已吾,如若沒有嚮導,豈不是東南西北也不識的。正苦惱間,胡敏出來,言道:“小小地圖,何足道也。”
明溯精神一振,忙問道:“你有法子弄到州郡府中那地圖。”
“沒有。”
“既無法子,裝神弄鬼做甚,趕緊下去替我準備點湯水過來,洗洗弄弄,好早些上牀歇息。”
一片紅暈飛上胡敏的腮幫,惱羞地言了一句:“你這人也太不正經了,我跟你說正事呢。”
“正事……正事便是洗淨了屁股上牀等着,一會趕緊先造個小人兒出來。”明溯嬉皮笑臉地言道。
“不跟你說了……你還想不想要那地圖了?”
“想,當然想。可是現在最要緊的還是造人。”
“再胡說八道,我可不理你了。”胡敏羞急,轉身欲入屋內。
明溯腆着面跟上去,鹹豬爪亂摸,口中卻是問道:“老婆有啥辦法可以教我。”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老婆,都快給你叫老了。”胡敏抗議了一聲,言道:“沒有地圖,你可以讓人去畫嘛。”
“畫地圖……”明溯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法子,雖然笨了點,卻很實用。然而,派什麼人去畫,倒是很難抉擇,自己手下這幫漢子,讓他們打打殺殺倒是可以,真要讓他們行走四方,描繪地圖,估計拿回來自己也認不出來。
胡敏倒是善解人意,見明溯苦惱,遂提了個建議,讓明溯去找些精於女紅的婦人,出去將地形勾繡在布上,以後如果發現哪裡有所偏差,便拆了那段線,重新繡上一回便是。
這個辦法可謂是奇思妙想,一舉解了明溯繪製、修改、保存三大難題,唯一的不足則是婦人出行多有不便,得找個合適的由頭,穩妥地將此事安排下去。
不過,這事兒也不急,就算找來合適的婦人,也得先培訓培訓,熟悉規則要求,方能勝任,於是,也不心焦,只是壞笑着將面前這個大功臣橫抱了起來,一把摔倒了牀上,陰陽調和了起來。
自從那菜地裡胡天海地了一回之後,明溯發現自己凝滯了好久的內息漸漸又有了一絲衝動,運轉起來更爲迅猛,便是那最大的石碾,眉眼不動,便能輕易一手舉起一隻,絲毫不覺力竭。暗暗回想了一遍自己那雪天的變化,雖不曉得原理所在,卻也清楚婦人有益於自己修煉,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效果越來越弱,那胡敏本是處身,延續時間更爲持久,時至今日,對內息的影響卻要遠遠超過谷中二女。正思考是否再去找上一女試驗一番心中所得之時,下面的胡敏卻是覺得那話兒漸漸地疲軟了下去,往上一望,卻發現明溯早已神飛九霄雲外,氣急敗壞,擡腿便是一記膝頂,把個明溯直掀到地上,自己哼地一聲,裹緊了被子朝內生那悶氣去了。
明溯心知自己不好,忙上去和聲勸解,胡敏卻是不理,只是把一雙玉肩隱藏得更深。半響,二人皆覺無聊,一陣倦氣襲來,都睡了過去。
晚飯時分,明溯餓醒了過來,迷迷糊糊之間伸手一摸,卻發現裡面空空,胡敏早已醒來,不知去向,便爬了起來,隨意抹了一把臉,出去找鍾大尋那吃的。
西山東南角的一個院內,胡敏正在帶着十餘名婦人圍住鍾氏兄弟,明溯到時,鍾二手背上已經多了幾條血印。
“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給我回去。”明溯不悅地叱道。
“爲什麼其他鄉勇定時有飯吃,我們就沒飯吃。”胡敏不依不饒。
“誰少你的飯了。胡鬧。”胡敏身爲明溯的妾室,按例由獨立三隊單獨開小竈供應,此時,她在這邊起鬨,肯定是爲了旁邊那些婦人。此時明溯腦子清楚得很,儘管鍾氏兄弟委屈得說不出話來,他還是一眼看出了真相。
“夫人想讓我們按軍需供應這些婦人的食用,大人未發下話來,我等不敢擅自做主。”旁邊一個伙頭兵插言道,他便是獨立三隊的旗手,也是個伍長。
這個伍長的爲人明溯很瞭解,聞言更是心頭惱火。此時,胡敏卻上前瞪了一眼那個伍長,責問道:“她們都是我的人,憑什麼不能按軍需供應?”
“這……”面對胡敏的刁蠻,那個伍長選擇了戰略性退縮,不爲其他,只爲全莊的主事人此時便站在這裡,孰對孰錯,自有他來分辨。
“回去吧,此地爲鄉勇食用供應之地,你若是想施捨些米糧,回頭我讓鍾隊正他們送了過去。”
“誰用他們施捨了,我們也是鄉勇,爲什麼不能在這裡吃飯。”
“你們……鄉勇?誰批准的。”
“我!這些都是我新招的遊騎隊鄉勇。”
“簡直是胡鬧。”明溯衣袖一擺,便欲往外行去。
“這些都是女紅的高手,我下午剛招了過來。”胡敏卻是不慌不忙在後面說了一句話,明溯不由止住了腳步:“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那也不應編如遊騎隊,你可以跟我商量一下,重新定個隊名。”
“那配馬嗎?”
“不是遊騎隊配什麼馬。”
“那不就是了,沒馬騎,你靠雙腿去丈量那麼多州郡?”
“你以爲是斥候,一人騎着一匹馬,出去兜一圈,便完成任務回來了。”
“即便是不一定騎馬,也得熟悉一下如何騎馬纔是,這樣出去也得多上一二逃生的手段。”胡敏卻是絲毫不肯讓步。
小不忍則亂大謀。明溯想了想,妥協了下來:“需要開墾的地方太多,我只能配上五匹駑馬給你……”
“五匹就五匹……大人都認可了我們遊騎隊的身份,還不快準備晚飯去。”生怕明溯反悔,胡敏趕緊把事情給落實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指使起了鍾大。鍾大卻不肯動身,依然望着明溯。
“嗯,你就去準備吧,以後參照其他隊中一併供應。”明溯吩咐了一聲,頓了一下,又言道:“士卒吃飯應在高級將領之後。這樣,你先給我準備點晚飯,等我用完了,再供應胡隊正她們吧。”
這卻是爲鍾二報適才那一抓之仇了,聞言,伙頭軍們笑顏逐開,應了一聲,鬨然散去各自準備了,留下胡敏氣呼呼與一衆遊騎“女兵”按照這個新制訂出來的規矩,無奈地站在一旁聞着香氣,肚子裡咕隆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