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衡先生……”強自抑制住心中的激動,明溯小心翼翼的湊了上前,一拱到地,十分恭謹的問候道。
還沒等他將話說完,那一直端坐在院落角落的馬鈞卻是突然跳了起來,回頭如同兔子一般躥了出去。這個時候,馬鈞才發現院子中多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本州的主官之一,刺史郤儉。
這下,馬鈞頓時整個人都傻住了:“快……快跑!”
一邊拼命吶喊着,馬鈞緊忙伸手去推那猶自嘴中在嘀嘀咕咕囉嗦個不停的郤儉,至於先前向自己的行禮的明溯,因爲面目陌生,則直接被其選擇了無視。
這是個甚麼狀況?就在明溯直起腰來的時候,那院子角落,也就是先前馬鈞所坐的位置,一道細微得幾不可辨的白線迅速的躥起,盡皆着一陣震天般的巨響在頭頂響起。
明溯地擡頭望去,只見那先前還整整潔潔的雕欄玉砌中間突然豁開了一個大口子,無數磨盤大小的石塊如同洪流一般傾瀉下來,直撲自己頭頂。
我勒了個去,這是赤果果的謀財害命撒!明溯心中悲慼的哀嚎一聲,想也不想的將腳尖在地上一點,便飛快的往後退了過去。
也不知道那建在足足兩人多高土臺上的房屋之中究竟堆放了多少石塊,儘管明溯已經將速度提到了極致,卻還是有幾塊石頭相互碰撞之間,突然橫飛了出來,直奔其腰腹之間撲了過來。
情況實在太危急了,明溯也來不及拔刀,“嗤啦”一聲緊忙將那刀鞘連同腰間一大片衣襟一起扯了下來,猛然發力往前劈了過去,身體則是藉助那反衝力加快了幾分後退的速度。
這一番地動山搖,萬馬奔騰的情景好一陣子才停歇了下來,早已緊張得鼻間細汗鋪上了薄薄的一層的明溯驚魂未定的望着腳前半尺開外一塊慢慢停了下來的巨石,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後背已經頂在院牆上面。
不用多想,明溯也知道若不是那石頭勢頭已盡,恐怕此時自己已經被石塊與背後厚實的牆壁撞成了夾心餅乾了。當然了,按照明溯正常的身體反應來說,他還是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夠搶在那石頭撞上牆壁之前飛身躍了出去的,可是,畢竟把握性只有七八成,若是反應稍許遲鈍一些,或者那石塊速度再快上半分,恐怕今天就算不斷胳膊少腿,這遍體鱗傷的情況也是萬萬逃避不了的了。
“這……這是甚麼鬼玩意?”背靠着牆壁,慢慢的舒展了一番早已因爲突然性的肌肉收縮因而有些痠軟的雙腿之後,明溯小心的繞過面前那塊巨石,轉向馬鈞問道。
“你你你……你竟然沒沒……沒事?”先前一幕發生得實在太快了,馬鈞也只來得及將自己得“衣食父母”郤儉給推了開來,至於那陌生的少年,在他心目中,此時應該已經是非死即傷了。
看到明溯竟然毫髮無損的從石塊後面出來,馬鈞頓時覺得心中好是一陣沮喪。難道自己設計的威力不足,還是距離、速度的計算出了問題?
“沒事你個頭啊!”就在馬鈞狐疑不定的望着明溯時,旁邊的郤儉此時也反應了過來。連連在原地蹦跳着將那拳頭不停的掄了下去,郤儉破口大罵道:“要是侯爺出了甚麼事情,就是滅了你九族都萬死莫贖!”
跳腳連打帶罵了片刻之後,郤儉似乎突然覺得明溯的表情有些呆呆的,便緊忙收了手,一溜小跑奔到明溯身前,不放心的將其前後左右上下盡皆細細的查探了一番之後,依然不放心的問道:“侯爺竟然沒事?”
“你也希望我出甚麼事情麼?”明溯此時尚未回過神來,所以說話的口氣格外的硬邦邦的。
“不敢不敢,我……下官也是爲侯爺慶幸——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見明溯還算正常,郤儉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這纔算是落回到了胸腔之中。不知不覺之間,郤儉又將自稱由表示平等的成爲“我”改回了“下官”。
這可是個祖宗啊,姑且不談其身份多麼尊貴,就算是現在……自己可都是將所有的寶都壓在此人身上。若是明溯在自己地盤上出了甚麼事情,恐怕不等那劉焉進入益州,單是那些彪悍的手下就足以將自己撕成碎片了。
與尹黙、許靖、李仁等人合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明溯麾下將領的強橫作派瞭解,郤儉也不算是初哥了。正因爲對明溯隱藏的勢力越來越瞭解,郤儉這才死心塌地的選擇了與其合作“賺錢”。
若是不然,以郤儉貪婪的本性,又怎麼可能甘心拿那到口的肥肉與別人去分享呢。
本來,郤儉與明溯之間的關係身份就不是那麼的對等,現如今自己不過是一朝廷的待罪之身,就更加要牢牢的抱緊明溯這根粗壯的大腿了。
“你我本是同級,就不必如此客氣了。”明溯那也是突然受到驚嚇之後的氣話而已,見郤儉將姿態放得極低,雖然惱恨其將自己帶到這裡,險些便丟了個大臉,然而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都這麼說了,自己一時之間倒也不好意思再計較了。
“侯爺願意收下官爲下官,下官那是莫大的榮幸。”也不知道是被先前一幕嚇傻了,腦子還保留在碰線的狀態,或者壓根就是想順着杆子往上爬,郤儉緊忙一邊諂笑着湊了上前爲明溯拍打身上的灰塵,一邊口不擇言的表示着忠心。
這話聽起來實在太繞耳,明溯眨巴眨巴了半響眼睛,方纔整明白了郤儉想要表達的真實意願。
雖然這是個挖洞的好手,可畢竟在上籍籍無名,而且似乎那個挖地三尺的吃相也稍許惡劣了一些,明溯對招攬郤儉顯得一點興致都沒有。然而,對方畢竟目前還是這座城池的兩大主事人之一,對自己一向又是百依百順,明溯也不好意思當場拒絕他的好意,微笑着點了點頭之後,便緊忙轉移注意力,找那馬鈞攀談了起來。
看起來,馬鈞的確是十分口吶……或許,他還不止是口吶。
明明先前郤儉在這個陌生的少年面前一口一個“下官”自居,可馬鈞卻似乎毫不開竅一般,不僅對於明溯的問寒噓暖毫無半點回應,甚至還擺出一張臭臉來,那神情明白無疑的告訴明溯:我正忙着呢,別來煩我!
若是沒有經歷過先前驚心動魄的一幕,或許明溯還會掉頭就走。可是,既然已經見識到了此人的真本事,而且聽那郤儉先前的介紹,明溯心中已經有八九分確認了此人應該就是那後世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馬鈞,自然就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了。
於是,場中出現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那馬鈞對郤儉畢恭畢敬,有問必答,可是掉頭一看明溯,卻是神情冷漠,完全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至於郤儉,自然是諂笑連連,只恨不能跑前奔後,爲明溯去盡上一份鞍馬之勞。
這三個人中間關係實在太詭異了。與二人的表現相印證的是,明溯的表現完全證明了那一物降一物的天道規律。
儘管馬鈞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可明溯卻是圍着那狼藉一片的場景,一邊東挑西找,一邊口中咂咂有聲:“這想法太巧妙了……你這至少算得上是486的腦子……怎麼能想出如此奇妙的點子的——簡直不是人腦!”
486是甚麼,身爲前世之人的馬鈞不清楚,可那一句不是人腦卻是任誰都能聽得懂的。本來就嫌棄此人礙眼,現在又感覺被辱罵了一下不是人,頓時馬鈞就急了。
不待明溯繼續表示感嘆,那馬鈞突然將手往旁邊的一顆樹幹上面搭了過去,緊接着,一盆冰涼的冷水從天而降,恰好將那正在樹下東張西望的明溯給澆得全身溼漉漉的。
這個設計倒也不算甚麼,只不過是馬鈞耽於研究新生事物,壓根抽不出時間去清洗身上的污垢,於是便想了這一出“淋浴”的方式,卻不曾想倒先給明溯享受了一回。
郤儉本來正要上前爲明溯介紹一番身份,卻不曾想轉眼之間馬鈞又搗鼓了一個新式玩意戲弄了明溯一回,當即勃然大怒,衝了上前便是狠狠的一巴掌削了下去:“你這個天殺的狗才,竟然連侯爺都敢戲弄!”
一邊罵,郤儉一邊回身準備抽出腰間佩戴的長劍。
眼看就要血濺當場了,那馬鈞儘管心中畏懼,可畢竟他出身於尋常貧寒百姓之家,對於當權者的敬畏那是與生俱來的生不出反抗的想法。
好在旁邊還有一個明溯。就在馬鈞垂頭喪氣,引頸待戮的時候,明溯突然驚醒了過來,不待郤儉將長劍舉了起來,手指一彈,幾顆水珠便飛快的躥進了郤儉的眼中。
“不可!”緊接着,雙眼刺痛的郤儉只聽到耳邊有人大喝了一聲,自己手腕一算,那長劍已經被明溯劈手奪了過去。
隨手將長劍投擲了出去,明溯抹了一下臉上的水珠,回身對着馬鈞又是一個重禮:“德衡先生果然大才,連這種沐浴的方式都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