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溯心中真正想表達的一句話卻是:我不忌口,再餓下去連人肉都能吃了。好在那縣令還不算太迂腐,沒有繼續請明溯挑選食材,直接趨步下去親自監督廚房準備去了。
這個時代可沒甚麼下毒的概念,儘管如此,縣令還是本着小心爲妙的立場,嚴密地將整個烹調的過程全部盯了過去。
其實,也不怪他如今謹慎。明溯不清楚,可縣令心中卻是十分明白:這無極縣城之中能夠開上酒樓的自然只有甄府了,尤其是這酒樓,更是甄家那不成器的老二常年盤踞的地方。
一想到明溯先前與甄府的事端,縣令就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所幸的是,今天甄家的老二並不在場,而且似乎那些掌櫃的跑堂的也不清楚自己親自陪同進來的正是清晨在甄府強行帶人的明溯。
千萬不能出甚麼紕漏!縣令心中已經將漫天過境的神靈都祈禱了一遍,好在明溯確實不怎麼忌口,除了那小羊羔燉粉條的特色菜沒有碰之外,其他幾乎所有的精美菜餚都盡皆品嚐讚賞了一番。
酒足飯飽之後,本來事情到此也該告一段落了。這個時候可不比後世,在飯店吃完飯之後,還能到樓上開個房間休息一番,或者湊上四人搓上一圈,既然吃飽喝足,那自然只能出門返回官府歇息了。
就在起身的時候,明溯卻是突然咦了一聲,疑惑地將幾個嘀嘀咕咕的侍女召了過來。
原來侯爺還好這一口!見狀,縣令頓時恍若大悟。到底是本城第一大也是唯一的一座酒樓,無論是佈置還是這服侍的人員,皆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別的不說,就看這幾名侍女,一個個生得脣紅齒白,清一色嫣紅的緊身長裙下面,雪白的肌膚隱隱欲現。顯然是見多了顯貴的緣故,儘管是本城第一人親自陪同進來的,可那些侍女卻是毫不發憷。見明溯相招,一個個互相對視一眼,便滿面媚笑着行了上前,俯身就是一禮,將那粉色的脖頸又露出了三五分來,看得旁邊的縣令喉嚨深處濃痰好是一陣滾翻,目光炙熱地暗自後悔以前怎麼從來沒有注意到這等尤物的。
儘管心中追悔莫及,可畢竟這些侍女已經被好“色”的明溯看中了,任是縣令覺得惋惜,都不可能有那個膽子當衆與明溯爭搶。
顯然是做慣了陪酒的勾當,這幾個侍女行完禮後,也不待明溯發話,便一個個行了上去,柔嫩的小手輕輕地爲明溯捶打了一下肩部,口中則是如夢如幻地輕聲問道:“尊客可是還有其他甚麼需要?”
這需要二字在侍女口中說得極爲的曖昧,簡直如同呻吟一般,着實令明溯心中一蕩,險些便忘了正事,直接去享受這話音之中暗示的深刻內涵了。
好在先前那酒水的度數並不高,明溯又是肚中飢餓,又多吃了幾口菜,此時儘管有些醉意上頭,卻還是沒有完全失去了清明。微微感受了一下肩背傳來的溫潤柔軟之後,明溯戀戀不捨地轉了過去,柔聲問道:“你們先前在談論甚麼?”
“談論?”聞言,那幾個侍女皆是一怔。女人之間,閒得無聊的時候都是無話不說的,就是在這屋內,明溯大快朵頤的時候,這些侍女都已經敘說了無數的閒話了,此時被明溯一問,她們頓時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見過上來就迫不及待地將手探進裙底的,見過白日宣淫的,見過一泄如注的……可像明溯這種問東問西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儘管進入酒樓之後,已經經過了嚴格的培訓,可陡然遇到明溯這等奇葩的客人,卻還是讓一衆侍女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應對了起來。
見諸侍女一副惘然的模樣,明溯搖了搖頭,卻是直接追問道:“就是廚房鬧鬼的那一出。”
“哦,尊客是說那件事情啊。”聞言,侍女們頓時就醒悟了過來,緊忙一個個嘰嘰喳喳地將昨晚的詭異事情敘述了一遍。
原來這酒樓之中晚上還是有人居住的,比如說那些廚師、雜役,還有這些女子,白天在酒樓幹活,晚上也就住在裡面。按照酒樓管理的規矩,所有的食材都是由專人進行採購,回來之後進行嚴格的分類登記,凡是消耗都得在出項上面進行備註,兩相覈銷之後便算是結束了。
這本來是甄府的一個商業管理手段。不談這段時日生意寡淡,就是那最繁華的時段,進出項之間都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就在今天早晨,負責廚房事宜的雜役去領取食材浸泡的時候,卻是突然發現有一條鹹魚只剩下了半隻,而且看那個模樣,也不像是老鼠啃咬的,便火急火燎地去報告了掌櫃的。
酒樓有人偷吃,這種事情明顯違背了管理規定。得到彙報之後,掌櫃的便將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起來,準備逐一質問昨晚的行蹤,不曾想有個小廚師卻怎麼都找不着了。
衆人費盡周折之後,方纔在茅廁後面的草叢中找到了那個昏迷不醒的小廚師。當然了,鹹魚並不是此人偷吃的。據說此人黎明時分有些內急,出去準備放上一泡時,卻是突然發現廚房旁邊有一道白影倏然閃過,便強忍住心中的畏懼,上前去看個究竟。
不曾想,還沒等他走到廚房窗外,便聽到裡面嗤啦嗤啦的啃咬聲。按照那廚師的想法,先前所見的白影可能是隻野狗甚麼的躥了進來偷吃,便準備找個石塊去驅逐一番。
不曾想,他才低下身子四下摸索的時候,卻是驚恐地發現地面上竟然有一道隱隱約約的人影從頭頂籠了下來,緊接着白影一閃,頭部一陣劇痛,便昏迷了過去。至於最後爲何被拖到這裡,那就索性甚麼都不知道了。
聽他的描述,這個偷吃的自然不會是老鼠或者野狗了。諸人仔細分辨了一番鹹魚上面留下的清晰牙齒印之後,膽戰心驚地選擇了相信這個小廚師的說法。
酒樓開了這麼久,若是連人的牙齒印都分辨不出來的話,那諸人也算是白混了一回。
按照常理,既然酒樓之中發生瞭如此詭異的事情,大家心中都是有些畏懼的。奈何掌櫃的跑到甄府去稟報時,卻是被告知主家今天有事,讓他明天再去稟報。
於是,諸人都在忐忑不安的恐懼情緒之中煎熬了整個上午,直到明溯等人進來用餐。
其實,明溯之所以突然覺得有些興趣的原因,還是那幾個侍女活靈活現的描述。酒樓鬧鬼,鹹魚被鬼啃了一半,白影一晃……這些聽起來怎麼讓人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受,反正明溯一瞬間就將事情聯想到了失蹤的趙雲頭上。
按理說這無極也不算大,經過足足一個上午的折騰,不談說真的挖地三尺,可若是趙雲還留在城中的話,也早該得到了自己就在此地的消息。當然了,本來明溯還懷着趙雲可能先出了城的想法,可典韋回了官亭半天,若是趙雲在那邊,也早該趕來回報了。
看來,趙雲就在城中,而且——可能正躲在一個極其隱蔽的地方,沒有與外人接觸,這纔不清楚自己正在找他的消息。
擡頭四下裡觀望了一下院子之後,明溯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縣令大人,這院中先前可曾搜尋過?”
“下官也不知道……”縣令纔回了半句,旁邊縣尉已是嗡聲嗡氣地接道:“甄家向來清白,所有產業都沒有搜尋。”
“哦……”明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一方面是覺得縣尉的話有些搞笑,另一方面則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與清白二字聯繫到一起之後格外的覺得有些讓人忍俊不住。
不過自己也是個竊玉盜香之輩,比起那些表面上仁義禮節,背地裡男盜女娼的主兒也好不了多少,就不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微微醞釀了一下情緒之後,明溯站在屋外的臺階上,驟然揚聲長嘯了一聲:“趙雲何在,何在,何在……”
這又是演的哪一齣?見明溯突發羊癲瘋般的大喊大叫了起來,旁邊諸人連同那酒樓中的侍女雜役一個個都十分的詫異。可沒等他們回過神來,眼前卻是突然又是一道白影飄過。
“屬下拜見主公。”滿嘴油污的趙雲手中還抓住一隻油光發亮的豬肘子,含糊不清地拜倒在明溯面前。
果然不出所料!明溯得意地回眼望了一下那已經目瞪口呆的縣令等人,強忍住笑意問道:“你小子躲在哪裡,讓我找了好半天。”
“主公也知道屬下在城中?”趙雲靦腆地撓了撓腦袋,卻是發現那油污還在,便緊忙收住了手,滿面羞愧地言道:“屬下昨晚見典統領鬼鬼祟祟的,便跟在後面進了城,沒想到卻闖進了縣府,被人抓了起來。”
“後來呢?”
“後來屬下掙脫了繩索,在牆上打了個洞,便躲在了這裡。”趙雲回頭指了指那廚房方向言道:“這房子造得煞是結實,那房樑比腰還粗,屬下躺在上面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便發現了這個肘子……”
這下真相徹底大白了。酒樓的人自然明白了所謂的鬧鬼不過是個誤會,就是那縣尉現在也意識到了,自己口口聲聲所說的賊人原來竟然真是明溯的屬下,驚懼之下緊忙上前連聲陪了個不是。
有驚無險地找回了趙雲之後,明溯心情大好,而且也是自己不對在先,怎麼可能與其無禮計較甚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