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世宇讓石敢當請假陪他回趟橋溝。兩個人分騎兩匹黃驃馬疾馳而行,沒有進村,直接去了了凡道長的墓地。
了凡道長的墓地修葺一新,四周新植松柏,顯得**肅穆。縣丞武偉勇正指揮着幾個道士往墓前擺放供品,供品極爲豐盛:整雞、整魚、方子肉、核桃、栗子、大紅棗。了凡道長的墓前還擺了一堆紙錢。
石世宇和石敢當來到墓地下了馬,武偉勇迎上前來,報告石知縣,一切準備妥當。石世宇整了整衣冠,一臉哀慼進了墓地。石世宇依次在了凡的妻子兒女、僕人墓前上香焚紙,最後來到了凡墓前,點着香插上,倒了一碗酒澆在墓前,爾後雙膝跪下,流着淚,哽咽道:“道長……小弟對您不起……大堂之上沒能救您性命……更讓小弟終生悔恨的是沒有保護好您的家人……蒼天有眼……疑案突發……真兇現形……”
在場的人,除了石敢當外,無不爲之動容。武偉勇煞有介事地抹着眼淚,時而還抽搭幾聲。石敢當木然地看着這一切,那隻靴子又突兀地浮現在眼前,眼前的這個石叔叔是真情流露嗎?
最後,石世宇在了凡道長的墓前,親自爲了凡道長燒化紙錢,足足燒了半個時辰。
石世宇讓武偉勇帶着幾個道士回泰安,自己和石敢當來到了石家老宅院。佇立在斷壁殘垣前,這一老一小,心境自是不同:石世宇的眼前浮現出了凡道長一雙漂亮活潑的兒女來,多好的孩子啊!心裡不勝唏噓感嘆,惶恐不安;石敢當想起爺爺來,這個院子的角角落落到處都是爺爺那熟悉的身影,眼裡不覺潮溼了。
石世宇突兀地問道:“小敢當,有人說泰安最近發生的幾件案子頗多蹊蹺之處,似乎有一隻黑手在幕後操縱,這個黑手就是捨身崖失蹤的那個道人,這則消息流傳了很久了,你怎麼看?”石敢當道:“衆口一詞的東西未必是真的。”石世宇道:“你這話說得真好!多富有哲理啊,你和碧霞懷疑那隻黑手是我石世宇?”
石敢當先是一臉愕然,旋即驚慌失措起來,他雖然頗爲機靈,但是不會撒謊,一時之間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說什麼好。石世宇眼裡噙着淚哽咽道:“好啊……一個是我的侄兒……一個是我的乾女兒……”石敢當慌忙跪下,懺悔道:“叔叔,我錯啦!我再也不敢……”
石世宇扶起石敢當,笑道:“孩子,我不會怪你的,你和碧霞能夠獨立思考,不人云亦云,我很高興。至於幕後那雙黑手是不是我,讓時間去證明一切吧!我倒歡迎你和碧霞幫着我把那隻黑手找出來,還這些苦主一個公道。”
廟會過了平淡的二月,一進三月人們便期待**的來臨,今年的廟會新設了打擂一項,據說擂主是黃彪,當朝的武狀元,此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少林俗家弟子,武功高強,號稱打敗天下無敵手。三月初五開擂。
三月初二,石世宇把石敢當和鍾碧霞叫到縣衙,告訴他倆,石姝進京省親,希望石敢當和鍾碧霞做伴前行。石敢當面露爲難之色,因爲他惦記着東嶽廟會的打擂競技。石世宇焉能看不透他的心思,便道:“你石姝姐可是點名讓你陪着去的。派個會功夫的衙役,一來怕人家說我假公濟私,二來你姐她也不樂意。”無奈,石敢當只好應承下來。
三月初三一早,在石世宇的催促下,石姝在石敢當、鍾碧霞的陪同下,出了泰安城,北上省親。石姝和鍾碧霞坐橋,石敢當帶着天**馬,當天晚上亥時初方趕到濟南府,住店休息,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起來,吃過早飯,正準備趕路,一夥客人在客店的院子裡議論紛紛:
“今天務必趕到泰安,別耽誤了明天的開擂。”
“這個黃彪也太狂妄了吧,說什麼來泰安擺擂就是衝石敢當來的。”
“黃彪的口號都喊出來了,說什麼,拳打石敢當,腳踢敢當石!”
“這個黃彪口氣也忒大了吧,人家石敢當在泰安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啊,人稱大英雄啊!”
“大英雄?你見來嗎?一個娃娃,枉稱什麼大英雄?聽說打死了兩個盜墓賊,爬上了扇子崖。有什麼了不起?”
“對,這黃彪可絕非浪得虛名,人家是武狀元,可是打遍京城無敵手啊!打死的英雄好漢,不計其數。”
“聽說這次來泰安就是衝着石敢當來的。”
“我看這次石敢當小命休亦。”
“未必,他又不是個笨蛋?會去白白地送命?做個縮頭烏龜就是啦!”
“我們快快趕路,千萬不要錯過了明天開擂,我們要親自看一看石敢當這個大英雄是如何變成大烏龜的。”
“哈哈哈……”衆人一陣鬨堂大笑,奪門而出,奔泰安去了。
石敢當聽聞此言,氣得渾身顫慄,扭頭衝坐在轎子裡的石姝喊道:“石姝姐,你先在這店裡住幾天,待我回泰安會一會黃彪再回來。”石敢當說完這話,打馬而去。
石姝在轎子裡聽了那番議論,知道要壞事了,正在手足無措之際,石敢當突然撂下一句話走了。石姝和鍾碧霞匆忙下了轎子,早已不見石敢當的蹤影。
石姝急得直跺腳,眼裡噙着淚,哽咽道:“我爹絞盡腦汁,纔想了這樣一條計策,沒想到還是落了空!”石姝告訴鍾碧霞,這黃彪來泰山東嶽廟會立擂是奉朝廷之命,朝廷此舉旨在選拔奇能異士,去北疆剷除五大魔頭。黃彪不知受了何人挑唆,揚言泰山立擂就是爲了會一會石敢當。我爹知道石敢當不是他的對手,便想了這個辦法讓石敢當避一避,我家京城裡根本就沒有親戚,原打算到了京城便藉口親戚找不到了,爾後再返回泰安就是了。石姝還告訴鍾碧霞,上次禮部尚書陸博望欲帶石敢當進京,朝見上皇,上皇本寄望於石敢當,希望石敢當能夠除掉五大魔頭,父親好話說盡才使陸尚書改變了主意,父親這樣做就是爲了不讓石敢當白白地送了性命,父親認爲,除非神仙出手,凡人是打不過五大魔頭的。
鍾碧霞聽石姝講完,感動得幾欲墜淚。心裡慚愧萬分,她斷定石姝所言不虛,沒想到石叔叔對石敢當這麼好,而我和石敢當還在懷疑石叔叔就是那隻幕後黑手,情何以堪!
鍾碧霞很快就鎮定下來,安慰石姝道:“姐,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回泰安吧,多想想辦法,也許就能打敗黃彪!”石姝搖頭道:“打敗了又能怎樣?朝廷已有決斷,擂臺賽,最終勝者,將拜平魔大將軍,最終還是要與五大魔頭決一死戰,生還希望渺茫……”石姝心痛地說不下去了。
鍾碧霞垂下眼簾,流下淚來,心中默唸:“老奶奶,一定要保佑石敢當啊!”無奈,石姝、鍾碧霞乘轎返回泰安。
石敢當回到泰安,徑直去了東嶽廟,在天貺殿的對面,立起了一座擂臺。擂臺周圍擠滿了人,都在指指戳戳地議論着,人們大多談論黃彪的功夫厲害,沒有提及黃彪是針對他石敢當來的。心中正在疑惑之際,有人認出他來,笑着問道:“石敢當,你來打擂嗎?”
石敢當尷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這時衆人紛紛圍上來,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個不停。
“石敢當,會一會這個黃彪,欺負到我們家門上來啦!”
“不要胡咧咧,石敢當還是個孩子,要打擂也得等他長大了再說。”
“石敢當是我們泰安的大英雄,他如果打不過黃彪,今年廟會的利物就都歸了黃彪了。”
“此言差矣!東嶽廟會是天下人的廟會,奇能異士雲集,能由他黃彪一個人撒野?走着瞧吧,好戲在後面呢。”
……
石敢當滿腹惆悵地走了。心裡氣憤、尷尬、怯懦、屈辱……五味雜陳,去打擂,必輸無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去,黃彪逼上門來了,拒不登臺,他也奈何不了我什麼,可是如此以來卻是連帶着泰安人也沒有顏面,我石敢當怎能甘心?去還是不去?爲了顏面去白白地送死,有什麼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