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日了凡道長大堂之上受刑吐血昏死過去,被衙役拖入大牢,神智漸醒,三魂七魄急於逃離,了凡道長心裡一驚,料到大勢已去,忙固守本元,無奈黑白無常急遽而至。白無常看着了凡冷笑,黑無常眼一瞪,鐵鏈一揮便套住了了凡道長的脖子。了凡道長忙道:“兩位大仙,我們是同道中人,相煎何急?”黑無常道:“休要囉嗦,同道中人又如何?閻王有旨,我只管拿人!”黑無常勒緊鐵鏈便欲狂奔。
了凡道長下意識地伸向懷內,一摸,內兜裡鼓鼓囊囊全是銀票,心裡一涼:“我真的死了,這些銀票都是陽世間燒下的紙錢。”顧不得多想,忙捻出兩張,追着塞給黑白無常。黑無常勃然大怒:“了凡,你快快收回,休要污我清白,否則,閻王面前我再靠告你一狀,讓爾罪加一等!”白無常倏忽之間便從了凡身上掏出所有的銀票,拍了拍,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假做真時真亦假。”隨手拿了數十張,爾後將餘下的銀票又塞進了凡的內衣兜裡。白無常拍了拍黑無常肩膀道:“黑兄,得饒人處且饒人,世事如棋不着高啊。想這了凡道長陽世裡與我冥府做了不少功德,不妨暫且通融一下吧。晚上我請黑兄吃酒。”黑無常悻悻地收回了鐵鏈。
黑白無常帶着了凡來到蒿里山土地廟註銷了戶籍,再至蒿里山城隍廟領了路引。路引長三尺、寬二尺,黃標紙印製。正面上端印有“豐都天子大帝冥途路引”中間書有:“茲有蒿里山神祠住持了凡道長,陽壽終了,輪迴冥府,着即驗明證身放行!”下端蓋有“豐都天子”、“蒿里山城隍”兩棵紅色大印。
來到鬼門關,守關鬼卒驗過路引後,告之黑白無常,趙相公已命玄極凌天陳將軍在關內等侯二位,黑白無常押着了凡進了鬼門關,便見玄極凌天陳將軍手持青龍偃月刀威風凜凜地立於鬼門關左側,左右各有一鬼卒隨侍,黑白無常上前見過陳將軍,將了凡道長交給隨侍鬼卒,便告辭而去。
了凡急忙跪在陳將軍面前,正欲叩頭,一鬼卒張開一口黑布袋把他裝了進去,隨後,鬼卒將布袋背起,了凡便感覺到自己似在雲端中飛行。
片刻之後,了凡被擲於地下,口袋張開,了凡爬了出來,擡頭觀看,置身一大殿之中,公案之後端坐一威嚴老者,一身大臣服飾。了凡猜測此定是趙相公無疑。陳將軍面向公案行禮道:“回相公,了凡道長帶到。”
了凡道長慌忙跪下磕頭道:“了凡冤枉,請相公爲我做主!”趙相公道:“你的罪與罰將來十殿閻羅自有公斷,你暫且跟隨值日功曹做些事情,等你的幾位舊相識到了再一併發往冥府受審。”了凡頓生喜悅,謙卑地問道:“哪幾位舊友?請相公明示!”趙相公道:“此係豐都天子秘旨,我也不知,你尊命爲之就是了。”趙相公隨後又着一鬼卒將了凡押至值日功曹處。
了凡見了值日功曹,便又跪下磕頭:“小人了凡拜見功曹大人,趙相公安排小人服侍功曹大人,請功曹大人多多提攜!”值日功曹哈哈大笑着扶起了凡,道:“了凡道長過謙了,你我也算是老熟人啦!提攜談不上,我正有幾件事要請教呢。”
值日功曹賜座,了凡忐忑不安地坐下,值日功曹問道:“道長久居泰安城,想必對石敢當很熟悉吧?”了凡道:“熟悉熟悉!”值日功曹道:“這個孩子怎麼樣?果真大英雄耶?”了凡道:“一個孩子,怎麼是大英雄?我是看着他長大的,有時奸詐無比,陰險毒辣。我看過不了多久,人們就會稱他爲大壞蛋的。本來不久以前泰安城內都還稱他是小魔頭,不讓自己的孩子與他接觸,唯恐避不及。”值日功曹道:“可有事例爲證?”了凡道:“怎麼沒有?”值日功曹道:“願聞其祥。”了凡道:“石敢當還是一個五六歲娃娃的時候,他就殺死了兩個盜墓賊,畢竟是兩條生命,人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啊!”值日功曹皺着眉點了點頭。了凡又道:“大年初二,石敢當闖進森羅殿把我給冥府多年積攢下的功德全給毀啦!過些時日,我見了閻王一定把他告下,讓黑白無常儘快將他鎖拿歸案,爲民除害!”
值日功曹認真傾聽,心裡想道:“這是真的嗎?難道我記錄有誤?留待日後仔細觀察吧。”又問道:“天虎怎樣?可否一心向善?”了凡不明就裡,問道:“天虎?天虎是何許人?我不認識,也從未聽說過。”值日功曹道:“天虎就是石敢當家的大黃貓。”
了凡大吃一驚。值日功曹道:“告訴你也無妨,趙相公有令,石敢當和天虎每日記錄要比照帝王。”了凡心裡懊悔不迭,自知不該說石敢當的壞話啊!他想起自己曾爲石敢當做過四柱推命,一直參詳不透,原來這個孩子是有帝王之命啊!於是了凡隨風轉舵,笑道:“這個大黃貓……噢,不!是天虎,這個天虎可有意思啦!除了不能開口說話外和人一樣,能直立行走,還穿着衣服,大家都很喜歡他。我也很喜歡他。”
值日功曹頓時警覺起來,心道:“這個了凡真有意思,他明明栽在天虎手裡的,怎麼還說違心之話來誇天虎?此人斷斷不可相信。”了凡掏出兩張銀票遞給值日功曹,值日功曹大駭,忙道:“此事萬萬不可,毀我清廉名聲。”了凡跪下叩頭哽咽道:“大人千萬不要誤會,貧道絕無此意。貧道死得冤枉,懇請大人告知貧道,是何人加害於我?”了凡突然想到值日功曹應該知道是誰害了自己,故有此舉。
值日功曹忙扶起了凡道:“道長不必擔心,你縱有天大的冤屈,日後進了冥府自有衆閻王替你做主。人世間官員或有徇私舞弊,冥府十獄斷無此事!”了凡失望地哀求道:“難道大人隻言片語也不肯透露?”值日功曹道:“本功曹日記數百萬言,從未透露過一個字。非不能也,實不敢也。請道長勿要相逼。”
了凡一臉哀慼,值日功曹道:“有一個法子你倒可以試一試,當然這要限定在本功曹的職責範圍之內。”了凡道:“貧道洗耳恭聽。”值日功曹道:“害你之人,你心中也是有個大概的,只不過是不能確認罷了。趙相公既已安排你在我這兒當差,那麼我就可以派你到望鄉臺上風聞言事,採風問俗。你若到了望鄉臺上,四大部洲盡收眼底,相信一定能有所收穫的。”了凡一聽,大喜過望,又是跪下磕頭謝恩。
了凡心急火燎地要去望鄉臺,值日功曹便讓一鬼卒押着了凡去了。來到望鄉臺,了凡迫不及待地向東南眺望,尋找橋溝石家老宅院。一看立即嚇得瞠目結舌。石家老宅院正被一團烈火包圍着,妻子兒女還有四個僕人在火中掙扎跳躍了片刻便蜷縮成一團,任火燒炙。
了凡嚎啕大哭,心痛如焚。誰下的毒手?了凡拭乾眼淚向東北方向眺望,只見縣衙裡一片寂靜。聞柏達一家人正在睡夢之中,與素日相比並無異樣。
了凡哭哭啼的等了一天,妻子兒女和僕人在一隊勾魂鬼的押送下來到望鄉臺,了凡因早已賄賂了鬼卒銀兩,所以鬼卒已允其與家人團聚。了凡流着淚衝向妻子兒女,妻子兒女也看到了了凡,哭着奔向了凡。那一隊勾魂鬼霎時便分爲兩部分,一部分揮棒毆打了凡的妻子兒女,一部分揮棒毆打了凡。近在咫尺,遠如天涯,了凡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家人漸行漸遠。了凡突然警醒過來,大聲吼道:“孩他娘,誰害得你們?”妻子回道:“不知道,你要給我們報仇啊!”
了凡在望鄉臺守候數天,直到看到自己和家人被安葬在一起,方纔在鬼卒的催促下回到四值功曹府邸。
石世宇夜裡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了凡,了凡對他將自己和家人安葬在了一起表示感謝。了凡告訴他自己在望鄉臺上觀察了他很久了,斷定他不是害死自己家人的兇手,那麼害死自己和家人的兇手大概就是聞柏達了,如今你做了知縣,聞柏達成了階下囚,你完全有能力替自己雪冤,了凡求他查明真兇,爲自己和家人報仇。了凡還請求他多給自己燒些功德,陰間裡的花費很大,缺錢一樣不行。
石世宇醒來後,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真的假的?石世宇思忖數天,決定,不管真假,他都按照了凡道長的要求去做。不把衙門裡聞柏達的嫡系揪出來,我那把椅子坐得不踏實。他早就想行動了,但是直覺上方法糙了些,把人拉進縣衙,一頓棍子下去,不怕你不招。在即將實行的關鍵時刻,他想起了聞柏達跪在大堂之上的那副模樣,聞柏達也是在這把椅子上坐過的人物啊!猛然警醒收手,決定務必要尋一個“天衣無縫”的法子,那怕將來像聞柏達那樣趴在大堂之下,也不要授人以口實,讓人抓着小辮子窮追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