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回 黃飛虎譏元君

衆人高高興興地下了山,剛到山腳下,就聽到了人們爭相傳揚的好消息:“石老虎到了山東面,恰好就是聞知縣選定的地方。”衆人爭先恐後地趕去,遠遠地就看到石老虎盤踞在小山坡上,山坡下聚滿了圍觀的人羣。

鍾碧霞趕到後,費了好大的勁才擠到前面,只見石老虎下方的一平整處,擺了一張供桌,供桌上擺滿了供品,香爐裡插滿了高香,煙霧繚繞。供桌前擠滿了磕頭的人,場地有限,只能容得下五六個人,一批磕完頭,不等散去,便被等候的人擠得四下躲開。天虎衝動地想擠進去磕頭,擡頭看了鍾碧霞一眼,忍住了。

聞柏達、石世宇、霍道一在一班衙役的簇擁下來到人羣前,聞柏達笑容滿面,不時地說道:“祥瑞、祥瑞,國之祥瑞啊!”

與時同時,一條消息在泰安城不脛而走:“是石敢當上山求了石老虎,石老虎才下了山。”石世宇問石敢當可有此事?石敢當只好承認。事後,石敢當埋怨鍾碧霞,鍾碧霞則笑而不語!

整個泰安城上上下下都在談論着泰山神仙顯靈一事,石老虎前整日人頭攢動,香火旺盛。碧霞元君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正思謀着如何現身,使自己的形象深入千家萬戶之際,第一太保溫元帥到了,溫元帥帶來了哥哥黃飛虎的一封信。碧霞元君接過信,神情頗爲得意,哥哥掌管人間地獄主生死,香火尚不及石老虎旺盛,而這對我來說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等小妹我顯了真身,場面之宏大可想而知啊!碧霞元君心裡竊笑不已。

碧霞元君打開信,粗略地掃了一眼,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旋即,怒容滿面,厲聲問道:“溫元帥,這信是誰寫的?決不是我哥親筆所書!”溫元帥從容不迫地回道:“趙相公秉筆,泰山神口述。”碧霞元君氣得渾身顫抖,溫元帥告辭歸去。碧霞元君把信撕了個粉碎。

泰山神黃飛虎在信中寫道:“小妹,恭喜你,你最近在泰山鬧得挺歡的,先讓天虎欲擒故縱,嚇唬石敢當和鍾碧霞,進而裝神弄鬼演了一出石老虎下山的鬧劇。我到那個地方看了看石老虎,嚇得我毛骨悚然,香火之旺盛,絲毫不遜於玉皇廟。小妹,情何以堪?置舅舅於何處?小妹,你爭泰山,顯然沒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裡,但我終究是你的親哥哥,怎麼能看着你在歧路上狂奔呢?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上了天虎的當啊!天虎何物?畜生也。雖然天虎現在也能變得人模狗樣了,也能講人話,還能識文斷字。但千萬不能忘了他的出身啊?一個跨下之物,能有什麼出息?最可恨的是他又拜了肥遺爲師。小妹,你知道肥遺現在做什麼嗎?他降服訓練了魑山魔、魅水魔、魍土魔、魎風魔、九頭狐這五個超級大魔頭,所到之處,湖泊乾涸,江河斷流,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流離失所。此皆肥遺之罪惡也。肥遺現已逼近北疆,正在蠶食中華沃土。肥遺何所圖?泰山也。我敢斷言,不出十載,一場神魔大戰將在泰山開打。小妹,你現在該明白了吧?天虎爲何出現在泰山?他不就是肥遺的臥底嗎?小妹,按理說,你和我爭泰山,你犯的錯越大我越高興,唉!誰讓我是你哥呢?既然是兄妹之爭,首先就得是君子之爭,否則便要貽笑天庭。所以本月上報天庭的奏章,哥且替你掩飾一番,希小妹速速改正。切記切記!”

明亮的月光下,碧霞元君站立在石老虎上方的山坡上,天虎恭恭敬敬地立在她身旁。碧霞元君冷冷地問道:“天虎,你覺得這個石老虎怎麼樣?”天虎高聲道:“挺好啊!香火比玉皇廟還旺盛!天虎時刻盼望着什麼時候這個石老虎變成泰山聖姑那該多好啊!”這句話恰恰戳到了碧霞元君的疼處,碧霞元君惱怒之下,舉掌發力,石老虎頓時碎裂,變成一堆碎石,堆積在山坡上。

天虎的腦袋“嗡”地一下懵了,立即“撲通”跪下磕起頭來:“泰山聖姑恕罪!天虎罪該萬死!天虎罪該萬死!”

碧霞元君靈機一動,厲聲叱問道:“天虎,你可知罪?”天虎呆了,戰戰兢兢地回道:“天虎罪該萬死,但天虎真不知那兒得罪了泰山聖姑,天虎對泰山聖姑是忠心耿耿,雖肝腦塗地也不能報之於萬一!”碧霞元君撲哧笑了,道:“起來吧!”天虎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碧霞元君笑道:“天虎,我有話要問你,你可要實話實說啊!”天虎道:“在泰山聖姑面前,天虎敢不說實話嗎?”

碧霞元君問道:“天虎,我聽你說話越來越順耳了,跟誰學的?”天虎想了片刻朗聲道:“香客!香客見了牌位就下跪,話都是撿最好聽的說,真可謂好話說盡啊……還有就是草民啊,草民見官便下跪,什麼話好聽便說什麼!”碧霞元君着實吃了一驚,心道:“還真不能小看了這天虎,肚子裡有點東西啊。”於是接着問道:“你也很會下跪啊!”天虎道:“下跪不吃虧啊!”碧霞元君道:“想不到你離了天庭,變化這麼大!”天虎傷感地說道:“逼的!”碧霞元君道:“聽說你能識文斷字?誰教的?”天虎道:“師傅和師母教的。”碧霞元君明知故問:“誰是你的師傅?誰是你的師母?”天虎鄭重地回答道:“肥遺是我的師傅,青鶴是我的師母。天虎能爲有這樣的師傅、師母而無比自豪!”碧霞元君譏笑道:“一條長蟲,你也自豪?”

月亮下,天虎的眼裡涌出了眼淚,碧霞元君見了心裡也是一軟,心道:“想不到這個畜生也還有情有義。”口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你師傅打算什麼時候來奪泰山?”天虎矢口否認:“師傅從來沒有打算奪取泰山……而且我斷定……師傅也不敢奪泰山!”碧霞元君鬆了一口氣,問道:“給我個理由!”天虎道:“師傅敬重盤古,每次來泰山都要到黑龍潭去祭拜盤古。這是其一,其二當師傅聽說許多神仙都覬覦泰山之時,師傅笑話他們不自量力。”

天虎的這句話引起了碧霞元君的極大興趣,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師傅認爲他們沒有資格領封泰山嗎?”天虎道:“師傅說,事情明擺着的,誰能領封泰山?盤古說了算,是你想爭就能爭來的嗎?身爲上仙,如此闇昧,可悲可嘆!”碧霞元君問道:“你師傅認爲誰最有希望領封泰山?”天虎搖頭道:“師傅沒有說,不過師傅說盤古已經說了,如果天庭徵求他的意見,他將建議天庭選一個最適合泰山的神仙來掌管泰山,顯而易見,在盤古的心中黃飛虎已不是領封泰山之神。”碧霞元君欲言又止。天虎繼續說道:“九頭狐問師傅爲什麼?師傅說,如果天庭有意讓黃飛虎領封泰山,那麼在封泰山神時,就會一併賞了他了。”

碧霞元君聽聞此話,心花怒放,旋即心頭掠過一絲陰影,問道:“你師傅的消息這麼靈通啊?”天虎道:“全仗九頭狐上下打探。”碧霞元君道:“九頭狐來過泰山?”天虎道:“肯定來過。”碧霞元君皺眉道:“九頭狐道行這麼高深?”天虎道:“來無影,去無蹤,四大魔頭也奈何不了她!”

碧霞元君陷入深深的憂慮之中:“真如哥哥所言,不出十載,神魔大戰在泰山打響,魔頭的道行如此高深,如何是好?”碧霞元君問道:“天虎,你師傅既然無意爭奪泰山,爲什麼還在不斷地蠶食北疆,步步向南緊逼。”天虎道:“泰山聖姑,您絕對誤會了。師傅南行,皆因病情所致,不飲水,命將不保,奈何奈何?”碧霞元君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有幾分相信了。天虎,你爲什麼離開肥遺來泰山?”天虎道:“師傅讓我離開的。師傅說,我待在他身邊也沒有什麼進益了,他幫不了我了,解鈴還須繫鈴人,讓我尋找觀音菩薩,希望觀音菩薩能夠再教化於我……”天虎說到最後,聲音哽咽起來。

此時,碧霞元君心中疑慮頓消,她相信了天虎,心道:“以觀音菩薩的修爲,不可能看不透將來的大趨勢,如果天虎是個奸細,觀音菩薩怎麼能讓我收在身邊使用呢?”

碧霞元君茫然若失地盯着下邊的那堆巨石,問天虎:“天虎,這件事如何收場?”天虎道:“天虎請求泰山聖姑恢復石老虎,若不恢復,恐傷泰山百姓的心啊!”碧霞元君傷感地說道:“天虎,恢復石老虎舉手之勞,難的是逃不過黃飛虎的眼線,恐怕現在這兒的土地正盯着我們。”接着,碧霞元君便把溫元帥送信一事告訴了天虎。

天虎誇張地吼道:“泰山聖姑,您上了泰山神的當啦!泰山神手下人才濟濟,有十太保、蒿里相公、冥府十王、五道將軍、七十二司、四值功曹……而泰山聖姑您只有我這麼一個小跟班的,泰山神還要加以離間,太過分啦!”碧霞元君似乎信了天虎的說辭,心中懊悔不迭。天虎又道:“更可恨的是,泰山神故意激怒於您,使泰山聖姑您擊碎石老虎,讓香客心生怨恨和恐懼,使您脫離羣衆!最終將泰山恭手相送!”

碧霞元君不得不重新認識這個天虎了,他的肚子裡還是有點東西的,想到這兒,碧霞元君沖天虎一揮袍袖,念動咒語,天虎變成了一位英俊青年。天虎受寵若驚,雙腿發軟,幾欲跪地叩頭歌功頌德,但他忍住了,他知道,泰山聖姑的這份恩德,是因爲他的靈機應變和巧言令色纔得到的,而不是下跪和乞求。碧霞元君沖天虎莞爾一笑,袍袖一揮,咒語一念,天虎又變成了貓樣。碧霞元君冷冷地說道:“天虎,好好幹,你懂的。”說完這話,碧霞元君飄然而去。

第二天,石老虎變成碎石的消息一傳開,立即震驚了整個泰安城,人們峰擁而至石老虎處,看到石老虎變成了一地碎石,恐懼、傷感、哀痛之情,沉甸甸地壓在人們的心頭,無助的人們只有下跪叩頭,乞求神仙保佑全家平安!

知縣聞柏達、縣丞石世宇、都頭霍道一帶着一班衙役、捕頭來到石老虎處,仔仔細細地勘查了一遍,確定不是人爲破壞。什麼原因,大家都不說,但心知肚明。聞柏達心裡十分沮喪,在自己的任內,至高無上的泰山天降祥瑞,這是一件多麼光榮的事情!如今陡然轉爲凶兆,未來之事,實難預料!幾天來,心中醞釀了上百遍的上書朝廷的奏章全然無用,現在只求朝廷風聞此事不要追問,就是千恩萬謝啦!

泰安城籠罩在一片恐懼的氛圍之中,傳言四起:有的說泰安禮神不周,神仙降罪了;有的說泰安必有一場大災難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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