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回 石老虎下泰山

兩家人說說笑笑的下了山,來到墜石處,驚呆了,巨石不見了,一隻石老虎盤踞在山道上。石老虎同真老虎一樣,惟妙惟肖,擺出一副捕擊狀,雙目圓睜,張着血盆大嘴,牙齒尖銳如利刃。兩家人圍着石老虎看了看,四個大人觀之駭然,石敢當和鍾碧霞卻饒有興趣,摸摸石老虎的眼睛、牙齒,晃晃石老虎翹着的尾巴。

王翠琳突然左手抓住石敢當,右手抓住鍾碧霞,厲聲說道:“住手!一隻大老虎還吃不了你倆?不是神仙保佑又是什麼?這石老虎八成也是神仙變得,豈能無禮!”王翠琳讓兩個孩子給石老虎跪下磕頭,石敢當和鍾碧霞果真就跪下,認認真真地給石老虎磕了幾個響頭。

兩家人匆匆下山,下山途中,鍾木森與石振東商定,今天要早去拜訪石世宇,一是感謝石世宇救命之恩,二是向石世宇報告石老虎一事。回到家時,石敢當和鍾碧霞已是睏倦之極,王翠琳安排他倆睡下,四個大人草草地吃了幾口飯,洗漱一番,逮上兩隻大紅公雞,出了家門。趕到南關早市,買了兩個豬頭、兩條鯉魚、二十斤牛肉,之後,急急忙忙奔石世宇家趕去。

到了石世宇家,鍾木森楊紅夫婦一見石世宇柳金玲夫婦,話未出口便欲下跪磕頭,石世宇柳金玲慌忙拉扯住按在椅子上。楊紅眼裡噙着淚哽咽道:“恩人啊……”鍾木森也流下了感激的淚水。石世宇心裡很是感慨:“十兩銀子對我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卻能救人性命,免於骨肉分離。於自己的心裡也能得到一份寧靜和快樂,何樂而不爲呢?”

石世宇迫不及待地講了石老虎一事,石世宇大驚失色,許久才喃喃自語道:“這世上果真有神仙!泰山果真有神仙!”石振東道:“肯定有神仙!除了神仙,誰能讓巨石消失?誰能讓死老虎變成石老虎?”石世宇起身道:“走,此事非同小可,我領你們去見聞知縣。”

到了縣衙,見到知縣聞柏達,詳細地報告了昨晚到今晨發生的故事,聞柏達聽着,先是震驚,後來便喜形於色。聽完後,感慨道:“都說泰山神仙衆多,以爲只是傳說而已,看來是真的了。只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能夠親眼相見啊!石敢當是最具仙緣的人啊!世宇啊,我們這就上山去看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啊!”

聽了聞柏達知縣這番話,石振東的臉上顯出一絲擔心來,石世宇看在了眼裡,便道:“死老虎今早變成了石老虎,等我們上了山,不定又變成了什麼樣子呢?”聞柏達笑道:“石縣丞說得對,叫上霍都頭,我們這就上山。”

聞柏達、石世宇、霍道一領着一班衙役來到昨晚巨石墜落處,一羣登山香客圍在一起指指畫畫地議論着什麼。衙役驅散了人羣,果然一隻石老虎盤踞在山道上。霍道一儘管心裡已有思想準備,但還是很吃驚:“果然如此!”下意識地抽出腰刀便欲砍向石老虎,石世宇慌忙擋住:“霍都頭,千萬不可造次。”霍道一頓時醒悟,收回腰刀,笑道:“我真想試一試這老虎能否擋得住本都頭這一刀。”

聞柏達見到石老虎後,臉色變得特別凝重起來,詳細地詢問了昨晚發生的事情之後,嚴肅地說道:“這是一件大事情。石縣丞,你看這算得上祥瑞嗎?”石世宇不假思索地回道:“當然是祥瑞啦!老虎代表着威嚴,又是降臨在泰山之上,奉其爲國之祥瑞也不爲過啊!”聞柏達道:“既然是國之祥瑞,就應立即上奏朝廷,請朝廷定奪。堵着盤道也不是個辦法,先移到山下吧。”石世宇道:“聞大人這樣安排甚爲妥當,我下山後就安排民工將這石老虎移到山下,但不知安置在何處?請大人明示!”聞柏達沉吟片刻道:“可暫置於山下東側小山之上,供泰安民衆瞻仰朝拜。”

鍾碧霞醒來,來到堂屋,發現一隻黃色大貓蹲在門前,這黃貓便是天虎。天虎看到鍾碧霞走來,便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鍾碧霞詭譎一笑,漫不經心地向堂屋走去。剛過了天虎,鍾碧霞便悄然轉身,擡腳去踩天虎的尾巴。此時的天虎是何等敏捷?“噌”一聲躥上門楣,冷漠地俯視着鍾碧霞。鍾碧霞格格地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喊起石敢當來,讓他快來看看這隻大黃貓。

石敢當揉着眼睛來到堂屋門前,鍾碧霞向門楣上一指,石敢當擡頭一看,頓時來了精神,高聲喊道:“是你!”石敢當向上張開雙臂,沖天虎喊道:“下來吧。”天虎跳到石敢當的左肩上。鍾碧霞不甘心,悄悄地繞到石敢當身後,突然伸手去抓天虎的尾巴,天虎的尾巴上像是長了眼睛一般,鍾碧霞的手就要觸到的一瞬,天虎又跳到了石敢當的右肩上。鍾碧霞又格格地笑了起來,心道:“我今天非捉弄你一番不可!”

石敢當把天虎抱在胸前,問道:“那天扇子崖下是你嗎?”天虎真想開口說話,但是強忍住了,故意裝出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石敢當傷感地嘆了口氣道:“老夥計,你這一年多去哪兒了?你要是會說話該多好啊!”

鍾碧霞覺得餓了,便去了廚房,王翠琳給孩子留了飯:煎餅、鹹菜、菜粥。鍾碧霞把飯端進堂屋,石敢當把天虎擱在八仙桌上,笑道:“老夥計,我們該吃飯了。”鍾碧霞吃驚得張大嘴巴,驚呼道:“石敢當,你這是幹什麼?”石敢當笑道:“碧霞,你不知道,我這個老夥計就喜歡在桌子上和我一起吃飯。”鍾碧霞急得直跺腳:“咱是人,它是貓啊?”石敢當一臉難堪,不知該怎麼辦纔好?這時天虎識趣地跳到一張椅子上,石敢當靈機一動,端起一碗菜粥,放在天虎面前,拍了拍天虎的頭,道:“老夥計,我知道你喜歡吃肉,今天沒有,就喝菜粥吧,咱哥倆用一個碗喝!”鍾碧霞氣呼呼地又端過一碗菜粥來,道:“再好的哥們,也沒見用一個碗吃飯的。”天虎端起菜粥,一飲而盡,心裡熱呼呼的。

石世宇代表縣衙安排石振東和鍾木森帶領衆鄉親把石老虎移下山。

鍾木森伐倒了村裡的兩棵大松樹,做了六塊厚厚的木板,人們先把木板鋪在山道上,用繩子把石老虎五花大綁捆牢了,然後再用木槓把石老虎撬起移到木板上。衆人用力拉緊繩子,讓老虎在木板上順勢緩緩地向下滑動。這個辦法是人能想出來又能做得到的最好的辦法了,但進展卻異常緩慢。鄉親們幹了半天、累得疲憊不堪,石老虎才向下移動了百十米時。鄉親們扳着手指算了又算,把石老虎弄下山去得用一個多月的時間。

晚上下山回來,石振東和鍾木森時常爲移動石老虎而憂心忡忡。石振東道:“費時太長了,每個人家裡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啊!這該怎麼辦?”鍾木森道:“縣衙出的工錢太少,只夠支付半個月的。可是,我們說啥也不能向石縣丞伸手!”石振東道:“縣衙裡拿的錢少,是世宇不瞭解這件事的難度,他知道了自會把錢補上,我擔心的是,馬上到了農忙時節,拿錢也僱不到人啊!”

每逢這時,石敢當坐在一旁聽着乾着急,鍾碧霞則是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思索,天虎像個大人似的站在鍾碧霞身旁。天虎現在也人模人樣起來:穿上了鍾碧霞給他做的衣服,坐立行走都像石敢當一樣。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鍾碧霞,鍾碧霞見石敢當執意要讓天虎一起上桌吃飯,沒辦法,她向石敢當提出要求:只有天虎學會基本禮儀方可。石敢當認爲這是不可能的,便不置可否,意思是自己是不會退讓的。鍾碧霞堅持去做,給天虎穿上衣服,教給他坐立行走、送往迎來的禮儀,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天虎頗聰慧,一點就會,簡直是無師自通。

當石敢當下午從學堂裡回來,天虎迎上前拱手時,石敢當高興壞了,大笑着把天虎抱起來:“大黃貓,你真行,我的好兄弟!”天虎流下了感激的淚水。石敢當一放下天虎,天虎便撲通給鍾碧霞跪下,鍾碧霞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擡腳便踢,一邊踢一邊吼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爹孃,我最最看不慣的就是石敢當給人下跪啦!”

石敢當剛想制止,鍾碧霞突然撲哧笑了起來,彎腰雙手扯起天虎的兩隻耳朵提了起來,笑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你是爲何?”爾後,突然一鬆手,天虎蹲在地上,鍾碧霞格格笑着走開了。汝爲何?下跪是感激鍾碧霞給了他尊嚴,哭是因爲想起了身後那一路的屈辱和坎坷。下跪?誰願意跪啊!從天庭到地獄,一路跪將下來。不跪行嗎?恐怕性命早已不保!

鍾碧霞問石敢當道:“石老虎這麼難弄,你就不想想辦法嗎?”石敢當道:“能有什麼辦法?”鍾碧霞道:“你這個人就是不愛動腦子。”石敢當道:“我怎麼不動腦子?這麼大的一個石老虎我想不出還能再有一個比這樣還好的辦法,要知道,你爹和我爹都是方家了。”鍾碧霞搖頭道:“你這話聽上去有道理,其實不然。”石敢當笑了,道:“那你就想個好辦法吧。”鍾碧霞道:“明明是隻死老虎,爲什麼會變成只石老虎?”石敢當道:“它有靈氣啊?是神仙賜給泰山的祥瑞啊!”鍾碧霞拍手道:“你說的太對啦!既然它有靈氣,既然是神仙賜給泰山的祥瑞。那麼神仙自然也能讓石老虎走下山來。”

石敢當聽鍾碧霞說完這話,心裡豁然開通,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鍾碧霞道:“你既然認爲我說的有道理,就聽我的好不好?”石敢當道:“好!”鍾碧霞道:“明天傍晚我們上山去求石老虎自行下山。”

第二天傍晚,石振東和鍾木森剛回來,石敢當和鍾碧霞便出了家門,向山上奔去,天虎尾隨其後。

到了石老虎處,天已徹底黑了下來,碧霞拍了拍老虎的背,虔誠地說道:“石老虎,如果你有靈氣的話,就自己到山下去吧,鄉親們搬動你太費勁啦!”碧霞的這段話深深地觸動了石敢當,石敢當抱住石老虎的頭動情地說道:“石老虎,我的好兄弟,我們也不想砸死你,可是沒有辦法啊,請你不要怪罪我們,假如你有靈氣的話,你就自己到山下去吧,我會經常去看你的。鄉親們把你移到山下去太難啦,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活計要做,如果不去做,他們就沒有飯吃,沒有衣穿,好兄弟,答應我們吧!”

石敢當跪下給石老虎磕了幾個響頭,道:“石老虎,快快下山吧!”鍾碧霞撅着嘴,無奈地跪下,磕了幾個響頭,道:“石老虎,您如果自行下山,逢年過節,石敢當和鍾碧霞一定給您燒香上供,絕不食言!”天虎也跪下磕了幾個響頭,心中默默禱告:“元君啊元君,你就發發慈悲,把石老虎送下山去吧!”天虎突然渾身顫慄起來,心中又默唸道:“泰山聖姑啊泰山聖姑,天虎又錯啦!泰山聖姑啊泰山聖姑,你就發發慈悲,把石老虎送下山去吧!”

第二天,石敢當去泰山書院讀書,鍾碧霞則帶着天虎跟着大人們上了山,一路上忐忑不安,心裡不住地禱告:“石老虎啊石老虎,你一定要下山啊!”到了石老虎處,石老虎果然不翼而飛。鍾碧霞高興得心花怒放。

衆人驚愕之際,一人突然跪下磕頭,餘者齊涮涮地跪下磕頭,鍾碧霞一跺腳也跪下磕起頭來。當鍾碧霞站起來時,發現天虎還插燭般地磕着頭,氣得她擡腿踢了天虎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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