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皇子公主六十餘人，出了宮城。宮城外自是另一番天地，家家戶戶彩燈高懸，燈上繪有五彩繽紛的圖案：有仙女舞姿翩翩，有鳳凰飛翔，有孔雀開屏，有麻雀啄食，有牡丹怒放，有梅花盛開……
飄飄揚揚的大雪也沒有阻止人們的熱情，街道兩側擠滿了人，全副武裝的兵士將皇子、公主與圍觀的人羣隔開。皇子、公主撅着嘴，很不高興。劉乾不停地在太子吳昊的身邊唸叨着：“到到了凱旋橋就好了，那裡地面子大，有燈樓，還可以猜謎語。”
太子吳昊告訴了後面的兄弟姐妹，於是皇子、公主們便對凱旋橋充滿了期待。
皇子、公主們穿街過巷來到凱旋橋前，凱旋橋是座拱形橋，橋上空無一人，掛滿了燈籠，皇子、公主們興奮地跑上橋，扶着橋欄杆向垀釷河觀望，只見垀釷河兩岸掛滿了五彩燈籠，映照着河水熠熠生輝，垀釷河像一條火龍蜿蜒盤旋。
一陣鑼鼓響起，皇子、公主們向前觀看。只見凱旋橋的前面是一處寬大的廣場，廣場四周形色各異的燈籠霎時亮了起來。廣場中間有一座燈樓慢慢地從底到頂亮了起來，金光璀璨，蔚爲大觀。
劉乾朗聲道：“太子陛下、各位王爺、各位公主：快去猜燈謎去吧！”皇子、公主們蹦蹦跳跳着、歡呼着跑向燈樓。有的爭先恐後地登上燈樓，有的圍着燈樓興高采烈地轉着。
這時，天地之間陡然光亮刺眼，一團火球從天而降，墜入燈樓，燈樓瞬間粉碎，一團煙霧騰起。悽慘的哀嚎聲在燈樓四周圍炸響，幾十只小老虎趴在地上，**着。
四周的兵士嚇得目瞪口呆，跌坐在地上的劉乾突然驚醒過來，大聲吼道：“快救太子，太子被老虎吃啦！”
衆兵士聞聽此言，一擁而上，幾十頭小老虎片刻之後，便死在兵士們的刀槍劍戟之下。衆兵士看着地上血淋淋一片死屍，面面相覷。
一人驚呼：“妖怪把皇子、公主搶跑了，快去追啊！”衆軍士四下裡散開，追輯妖怪去了。
劉乾站在雪地裡，看着前面地上那片血肉模糊的死屍，他的腦袋裡空洞洞的。他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一陣哭聲傳來，劉乾渾身一振，急忙轉身，只見從橋頭前的兩側有五個孩子哭着向他跑來，是皇子、公主。劉乾急忙跑着迎上去，五個孩子撲在他的身上，“哇哇”地大聲哭着。
劉乾的眼淚“涮”地流了下來，這時一陣歡快的呼喊聲在身後響起來：
“虎皮能賣個大價錢！”
“虎骨入藥還能泡酒！”
“虎骨壯陽啊！”
“皮都爛了，賣個啥錢？”
“老虎肉也不錯，是隻小虎，肉好爛！”
……
劉乾轉回身來，卻見眼前擠滿了人，都在拼命地搶奪那些小老虎的屍首。劉乾轉回身抓住兩人小孩子的手，道：“快跑！”跑到凱旋橋上，劉乾回頭望去，那羣人正在凱旋而歸，肩上抗着小老虎的屍體，有整個的，有半個的，有四分之下，血淋淋的一片……
劉乾頓時嚇得毛骨悚然，帶着五個孩子，跌跌撞撞地跑下凱旋橋。一路警覺地向宮城跑去，沿途碰到兵士也不敢打招呼。
上皇在神宮裡突然坐臥不安起來，他抓起寶劍，衝出神宮，叫上幾名侍衛向宮城外大踏步地走去，出了午門，迎面碰到兩位跌跌撞撞的侍衛拼命地跑過來。
上皇收住腳步，侍衛看到是上皇，忙跪地磕頭，大聲吼道：“萬歲，大事不好，太子陛下被妖怪搶走啦！”上皇大驚失色，忙道：“在哪兒？”侍衛道：“凱旋橋。”
上皇快步向前跑去，跑出正陽門便無路了，路上擠滿了看花燈的人羣。上皇縱身一躍便跳上正陽門的城樓，飛檐走壁，向城北方向疾馳而去。
片刻之後，上皇便來到了凱旋橋，他立在橋上，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向下觀看，廣場的中央擠滿了人羣，他們似乎在指指戳戳地議論着什麼。
上皇步履沉重地來到近前，擠進人羣，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大坑，坑中有一塊黑色鋥亮的橢圓形石凳般大小的石頭。大坑的四周沾滿了血跡，模模糊糊看到散落着一些皮毛狀的東西，有人撿起來，驚訝地叫道：“是老虎皮！還是真是啊！”
“唉！你沒見那個慘樣啊！一羣要多好有多好的孩子，眨眼之間就被老虎吃啦！”
“那羣當兵的也不賴，一眨眼，就把那羣老虎給殺死啦！”
“都是些小老虎，趴在地上都不動彈啦！”
“嗨！咱也沒有搶到一星半點。”
……
上皇心裡慌慌地，悄悄地擠出人羣，流着淚，步履蹣跚地走了凱旋橋上。一羣侍衛急遽趕到，迎面碰到上皇，忙跪地磕頭，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坑周圍的羣人急忙轉身，跑到凱旋橋下，跪地磕頭，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皇拎着寶劍，走下凱旋橋，侍衛自動閃開，跪地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道路兩旁的民衆，激動萬分，終於看到上皇了，慌忙跪地叩頭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皇拎着寶劍，聽着一路數以萬計軍民的跪地山呼聲，回到了宮城，來到神宮前，他擡頭看了看掛在宮門前的兩盞龍燈，站住了，愣了一瞬，伸進懷中，掏出一件東西來，是瞭然鏡。
上皇把瞭然鏡舉到眼前，悲痛地說道：“請問瞭然鏡，是誰殺了朕的兒女？”瞭然鏡顯示：“天意從來高難問，善惡最終都是帳。多退少補早晚清，積德行善有好報。”
上皇沮喪地收起瞭然鏡，轉身離開了神宮。他木然地向南走去，大雪紛飛，上皇一路踏出兩行清晰的足跡。來到露臺前，他站住了，昨天孩子們的音容笑貌撲面襲來……
劉乾跑來，給上皇披上了一件裘皮大衣。然後跪在了上皇的身後。
這天夜裡，不知什麼時候，雪停了。第二天，太陽出來了，映照着宮城耀眼閃光。太監、侍衛、宮女、嬪妃們都學着劉乾的樣子遠遠地跪在雪地裡。
上皇隱隱約約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這聲音好熟悉啊，旋即便有一股暖流掠過他的周身。一陣孩子們的稚嫩的聲音響起：“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皇渾身一振，木然轉回身來，五個孩子跪在雪地中，淚流滿面，咬着牙不敢哭出聲來。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看着裝是皇子、公主，看面龐似乎並不認識。上皇支吾道：“你……們……是……”
劉乾急忙站起，旋即又“撲通”摔到在地，遂掙扎着爬到孩子們面前，道：“快起來，萬歲問你們話呢。”
一個男孩子站起來，朗聲道：“回父皇，我是皇三十四子，吳昆。”
第二個男孩子站起來，朗聲道：“回父皇，我是皇五十六子，吳鵬。”
第三男孩子站起來，朗聲道：“回父皇，我是皇七十二子，吳樑。”
一個女孩子站起來，朗聲道：“回父皇，我是二十六公主，吳霞。”
第二個女孩子站起來，朗聲道：“回父皇，我是四十七公主，吳瑛。”
上皇一臉迷茫，道：“你昨天晚上在哪兒？”吳昆道：“回父皇，在凱旋橋。”吳昆的話剛落，眼淚流了下來。吳鵬、吳樑、吳霞、吳瑛流着淚，咬住嘴脣纔沒有哭出聲來。
上皇冷冷一笑，道：“都在嗎？”五個孩子哽咽着一起點着頭。上皇突然大叫一聲，抽出寶劍，一片白光閃過，吳昆、吳鵬、吳樑、吳霞、吳瑛的人頭紛紛落地，鮮血噴濺，交織在一起。
劉乾嚇得“騰”地跳了起來。
上皇舉劍在自已的左臂上拭去血跡，還劍入鞘。再去看地上那五個孩子，已陡然化爲五隻色彩斑斕的小老虎，只是頭身分離，倒斃於地。
上皇閉上了眼睛，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嘯之後，轉身向南奔去，跑到午門，縱身跳上城樓，飛檐走壁，踏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