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瑾策輕笑:“祖父這麼激動做什麼?孫兒不過說句實話罷了。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載,若是日日活在謊言裡,祖父就不怕有朝一日辨不清真假,精明一世,臨到老了被人欺騙,豈不是毀了一世英名?”
姚瑾策明顯的話中有話令姚文遠眉頭微皺,畢竟是做大事的人,姚文遠此時已不在意姚瑾策方纔的無禮之意:“策兒,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臨老了被人騙?誰在騙他?
“這個麼……”姚瑾策低頭品茶,輕笑不已,“策兒並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姚瑾策這樣說,姚文遠又如何會信?他沉下臉,對姚瑾策道:“策兒,不管你信不信祖父,祖父終究是你祖父,難道你還要眼睜睜看祖父落入旁人陷阱?難道祖父受騙,於你就是好的麼?”
“倒也未嘗不會啊,”姚瑾策嘴角的笑意斂去,看向姚文遠,眸中的光亮令姚文遠有些不敢直視,“祖父,你能告訴策兒,父親是怎麼過世的嗎?那時策兒年紀小,只記得父親前幾日還好好的,後來忽染奇疾,竟是不治而亡——這些年策兒在外闖蕩,倒是聽說過很多父親這樣的例子,只是……不知道祖父有沒有興趣知道,那些例子的來龍去脈究竟怎麼樣的呢?”
姚文遠神情大變,又被姚瑾策一句話引的拋開了原先的話題:“策兒,祖父不管你在外面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你從小聰慧,祖父相信你能分清事實的真相——你母親這些年,因你不在身旁,性子變得愈發古怪,她對祖父的成見很深,若是她說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話來,你可千萬不要當真,免得傷了我們的祖孫之情。”
姚瑾策輕輕點了點頭:“祖父這話說的不錯……”
姚文遠微微鬆了口氣:“你素來是個聰明孩子,祖父相信你定能明辨是非,不會被一些無中生有的流言所左右。”
等姚文遠說完,姚瑾策才繼續說道:“以退爲進,容易取信於很多人。”剛纔的停頓,彷彿只是喘了一口大氣,而恰好被姚文遠插進去一句話罷了。
“策兒!”姚文遠怒聲道,“你如何能做這樣的猜想?虎毒不食子,祖父焉能對你的父親……你,你這是大逆不道!”
對於姚文遠的震怒,姚瑾策素來不以爲意,他淡淡道:“祖父這樣激動做什麼?您年紀大了,氣大傷身——策兒只是說在外這幾年見了許多與父親一樣倏然病逝的例子罷了,祖父緣何這樣激動,甚至還說出‘虎毒不食子’的話來?策兒實在有些惶恐。”
姚瑾策與姚文遠原本一直打着啞謎,直到姚文遠震怒之下說出“虎毒不食子”這句話,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何況這震怒來的也太晚了些。若是一開始姚文遠便如此震怒呵斥,姚瑾策反倒會相信他不曾在父親暴斃一事上動過手腳,可他先是以退爲進,此時見姚瑾策油鹽不進,才擺出被傷到的架勢大發脾氣,演戲的成分太深,實在難以讓人相信這是真情流露的氣憤。
“你!你!這十幾年你在外邊究竟都學了些什麼東西?”姚文遠終於回過神來,畢竟是一顆活了快八十年的老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入姚瑾策的套,此時他的神情完全就是一位祖父看到學壞的孫子時的痛心疾首,“不敬祖父,不尊叔父,還這樣惡意揣度你的祖父!早知今時,當年祖父絕不會一時心軟暗中放你出去!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母親去世,也不見你有多背痛,在祖父跟前,從不見你真心服侍!你,你這個不肖子孫,你真是氣死我了!”
“父親,父親,您消消氣!”見姚文遠被姚瑾策氣的面紅耳赤,說完一大通話後只能坐在位置上大喘氣,姚淥新被嚇了一跳,他趕緊走到姚文遠身後替他順氣,一邊順氣一邊對着姚瑾策罵道,“姚瑾策,你實在太混賬了!在外面遊蕩了幾十年便忘記自己姓什麼了麼?竟敢這樣同父親說話!有爹生沒娘養的混賬東西!”
姚瑾策瞬間冷下臉:“叔父,請慎言。”
姚文遠也被姚淥新不知所謂的純粹罵人話氣的愈發面紅耳赤:“你閉嘴!”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他好不容易搶過控制權的局面就這樣被他一句話葬送了!
姚瑾策起身,對着姚淥新冷笑道:“叔父有爹生有娘養,卻也不過如此罷了,”說完這句,撇開眼再不看氣急敗壞的姚淥新,只是對着姚文遠行了一禮,恭敬而漠然的說道,“祖父畢生心血,竟然放在了叔父這樣的人身上,不知祖父午夜夢迴,可會想起策兒的父親?策兒告退——方纔策兒說的話,還請祖父記住,可不要將來……後悔莫及……”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姚淥新回過神來,對着姚瑾策的背影怒聲道:“姚瑾策!你方纔說什麼?!你給我回來!”
姚文遠閉上眼,腦海中忽然迴盪起姚瑾策方纔的話:不知祖父午夜夢迴,可會想起策兒的父親?
——如何能不想起?每每看到才智平庸的幼子,總是會想起少年早慧的長子。當初,他會痛下殺手,也不僅僅是因爲長子肖似髮妻,更是因爲,他發現自己竟然拿捏不住這個並沒有什麼勢力的長子,幾回交手,令他深深明白,若不先下手爲強,他必然遭殃!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他沒有做錯!
“父親!姚瑾策當着您的面便敢如此囂張,日後他又如何會將您放在眼裡?”見姚文遠沉默不語,姚淥新有些着急,“您可不能再放縱他了!不如將他拿下,嚴刑拷打,問出紫薇玉與寶藏所在,何必這樣費心與他周旋?”
姚淥新的話令姚文遠猛然睜眼,他望着門口的方向,淡淡道:“策兒方纔說有人欺騙於我,那你覺得,會是誰在欺騙我?”
“啊……啊?”姚淥新有一絲的慌亂,似是因爲不知道姚文遠爲何突然扯到這個問題,又似是因爲別的什麼,他愣了愣,才吶吶道,“這……這……兒子不知道……”
“那麼……”姚文遠回頭,冷冷的盯着姚淥新,“你方纔說要將策兒拿下,嚴刑拷打,既然如此,我倒要問問你,你暗地裡派出去的那些人,可進的了策兒的院子?你媳婦塞到策兒院子裡的丫鬟,最後都去了哪裡?”
姚文遠的眸光太過銳利,姚淥新又一直十分懼怕自己的父親,此時見姚文遠一臉冷意的望着他,他幾乎不能思考,本能的將自己暗中的小動作托盤而出:“兒子派去的人,一個都進不了姚瑾策的院子,媳婦送過去的丫鬟,不到一日便全部被合情合理的送了回來,而且那些丫鬟回來後彷彿變了一個人,問她們看到了什麼,竟是怎麼逼迫都不肯說……”
姚文遠再度閉上眼。若非他膝下只剩這一個兒子,使他別無選擇……
——想他姚文遠一輩子機關算盡,最後的繼承人竟然是這麼個玩意兒?!倘若……倘若是昀兒……
——不知祖父午夜夢迴,可會想起策兒的父親?
——他自然會想!可是,他又怎麼敢去想……長子臨終前瞭然中含着嘲諷的笑意,每每入夢,必是一場夢靨啊。
另一頭,姚瑾策一路回了自己院子,杉木就從一棵樹上躥了出來,怒道:“主子,那姚淥新真不是個東西,要不要屬下暗中教訓他一下?”
姚瑾策淡淡道:“既然知道他不是東西,你又何必自降身份去教訓他?沒得髒了手。姚淥新,還是交給老頭子自己收拾罷。”
“主子說的是,讓他們狗咬狗便是了!”杉木重重點了點頭,還是主子聰明!“對了,主子,您方纔說老爺子被人騙了?您在哪裡發現的端倪?屬下這裡並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啊!”
姚瑾策往書房走去:“你在暗處不是聽得很清楚麼,怎麼還來問我。”
杉木一臉茫然:“主子,老爺子的問話不是都被您岔開了,屬下哪裡聽得出來?”
姚瑾策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是說了,這不過是我隨口說說罷了。”
杉木:“???”什麼鬼?一陣茫然中,杉木終於想起了剛纔的一段對話:
——“策兒,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麼……策兒並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所以……主子當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可是,那種情形下……“老爺子怎麼可能相信您說的是實話?說不定您走了他就開始大肆調查,到底是那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在騙他……”
姚瑾策漠然道:“他不願意信我,自己願意折騰,誰又能阻止他?”若是查不出什麼來,又非要去查出些什麼來,難免寒了被他懷疑之人的心。
杉木:“……”疑兵之計能用到這麼……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的……杉木不自覺的與姚瑾策拉開一段距離。
——爲什麼主子總是不斷刷新自己的腹黑程度!他好慌有木有!
【正文3073字。今天思思生日,思思過年都沒有以任何理由少更過,今天就讓思思休息一下慶祝生日吧~斷更當然是不可能滴~所以今日只有一更,希望大家諒解哦~祝看文的女神們女神節快樂~男神們抱得女神歸~(咳咳,話說會有男生看思思的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