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嫌疑
學生們都很年輕，最大的一個才四十五歲。這個歲數對入幽境界的靈力者漫長的人生歲月來說，大約只經過了十分之一，同普通人相比，也就算是少年時期。雖然他們看上去已經成年，而且也都參加過了成年禮，但在歷盡滄桑的星光輝眼中，他們仍然還是些孩子。
一共回來了有五十多個學生，佔這屆畢業生的三分之一，由此也可以看出水中游平時在學府算得上是交遊甚廣。這些孩子絕大部分來自於全球各地的殷實家庭，看上去家教都很好，一個個乖巧聽話，對學府管理人員的要求都很服從。他們在面對星光輝的問題時也是有問必答，坦誠率真。沒有人顯露出抗拒調查或隱瞞真相的跡象。
從學生們的回答來看，他們普遍對水中游抱有正面的看法，認爲他學習認真，成績優異，團結同學，樂於助人，從沒有過欺凌他人的行爲。對其他兩個死者的看法也大同小異。總之，他們的看法同學府的官方看法非常相似。
星光輝發現，學生們中有一半是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她們表面上都是循規蹈矩的淑女，聽說有同學遇害，都表現出了哀傷之意並表達了對治安狀況的擔憂。但星光輝從一些微小的細節，發現她們的心思實際上各有不同。有的女孩暗地裡興奮異常，對警方的調查充滿好奇，在面對星光輝的問詢時，她們會不停的試圖提出反問，想要打探兇案的內情；有的女孩文靜淡雅，儘量剋制自己的好奇心，但她們好奇的大眼還是出賣了她們；而有的女孩卻是心事重重，對外事彷彿都漠不關心，即不真的關心死者的事，也不真的關心查案的事。星光輝揶揄地猜測，她們是不是被家裡人逼着相親了？想到這裡星光輝突然靈光一閃，於是把詢問方向轉向了情感問題。
學府並不禁止學生之間戀愛，但學生家長們一般不贊成學生在這種初級學府找尋自己的終生伴侶。入幽境的靈力者不同於普通人，他們生命非常漫長，最長能達到五百歲，即使是那些不注意保養，經常在體內驅動靈力的下界莽夫，只要能入幽，也至少能活到三百歲。所以家長們認爲這些三四十歲的孩子們還太年輕，大多數時間是在煉體和刻劃和調整暗域中度過的，還沒進入社會，缺乏歷練，最好還是不要太早戀愛爲好。但孩子們卻不這麼看。他們認爲他們已經是大人了，於是在枯燥的學習之餘，男女間的情感交流成了他們之間最好的放鬆方式。所以星光輝在詢問中一張口涉及感情問題，就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錯綜複雜的大網。
什麼他愛着她，她卻喜歡他啦，他看上了她，可是她平時常和他在一起啦，這兩個男孩都喜歡某某某了，而某某某卻只和其他女孩玩，其實她可能在暗戀某位老師啦，星光輝沒想到這些孩子的關係這麼複雜。他在聽的頭暈腦脹之餘，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老師還是給他們作業留的太少！最後他利用自己在下界練就的強大邏輯分析能力以及堅強的毅力，抽絲剝繭，透過這些孩子編織的重重愛情迷霧，終於尋得了其中一根脆弱的線索。
學府爲了星光輝方使詢問學生，專門安排的一間冥想室供他使用。
現在坐在他前面的柔絲草墊上的姑娘名叫柳斜陽，只有三十二歲，身材嬌小，長相甜美，是那種唧唧喳喳的單純個性，似乎從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含蓄”這種詞。每一輪詢問過程中，她總是試圖打聽案情，是衆多女生中反問星光輝最多的一個。她盤腿坐在草墊上也不安分，就像屁股下面有東西似的，不停的扭來扭去。看到星光輝在看她，她就靜止下來，挺直了腰，瞪着一雙大眼衝着他笑一笑，可是不一會兒，她就又不自覺的扭了起來。
“你知道水中游喜歡你嗎？”星光輝問道。
柳姑娘停了下來，瞪着眼問道：“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你等等！”說着，她雙眼上看，小嘴微張，眉頭微皺着陷入了回憶狀態。過了一會兒，她撇着嘴搖了搖頭說道：“我覺的不是。如果他喜歡我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星光輝一時被問住了，不知如何向這個直腸子姑娘解釋一個文靜男孩子的靦腆。於是他接着問道：“那你喜歡的人是誰？”
“小布。我喜歡布縱橫！”柳斜陽高聲宣佈。
星光輝翻看了一下名單，說道：“這個小布沒來吧，外地的？已經離開茴欄了嗎？”
“他應該是還沒走，早上他還說想在茴欄本地找個工作。可能是學府的人沒有通知到他吧，所以他纔沒來。他沒有通訊符，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手頭有點……”
“那這個小布知道你喜歡他嗎？你告訴他了嗎？”
“我入學的第一天就相中他了，並且當天就向他表白了。”
“那他什麼態度？”
“他說等大家畢業再說。”
“那現在大家已經畢業了，他又怎麼說跟你說的？”
柳姑娘愣愣的望着星光輝，沒有說話。星光輝有點奇怪，追問道：“怎麼了？”
“我把這事忘了。”柳姑娘眨着大眼哭喪着臉說道，“我光顧着和先走的同學道別了，就把這事忘了。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到明天才能想起來。我應該再問問他的。”
星光輝心想，“這姑娘傻的有點太過分了吧！”於是他又問了一個問題，想測一測這姑娘的情商到底有多低。
“其實很多你的女同學已經看出來水中游喜歡你了。水中游英俊年少，身份尊貴，素質佳、學習好，爲人也不錯，文質彬彬的，正是你這樣開朗漂亮的女孩子的良配，但她們卻沒有告訴你，你覺的她們爲什麼不告訴你？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柳斜陽閉上眼陷入深思。過了一會兒，她睜開含着淚光的雙眼說道：“我知道了！她們是怕告訴我之後，動搖了我喜歡布縱橫的信心，所以纔沒有告訴我。她們真是太瞭解我了，真是我的好姐妹，太讓我感動了！”
星光輝看着激動的柳姑娘，不知爲何竟然挺羨慕她，就這麼傻呵呵的活着，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他揮手讓柳斜陽出去，並沒有再叫人進來詢問。他想先把自己手中的線索綜合起來分析了一下。首先，本案是一樁搶劫案的可能性不大，但目前也不能排除可能。例如罪犯的目標只是三位死者身上的某一個東西，而對其他貴重物品沒興趣；偶然發生的鬥毆？這種可能性更小，爲此雙方都鬥到分別使用了禁器更是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感情糾紛引發事端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也不能說沒有可能，畢竟少年人爲愛，什麼蠢事都乾的出來。畢竟水中游可能會視布縱橫這情敵；水府的競爭對手下黑手？這個選項最離奇，但可能性卻最大，因爲只有大戶人家或大財團纔有這麼精良的殺人符器，纔有能力派出這麼冷血的殺手。
星光輝作爲一個剛從下界回來的普通警員，脫離粉紅星的世界太久，對於目前上層社會的利益糾葛不是很清楚。他決定先從小處着手，先把其他幾個選項的可能性排除了再說。於是他用通訊符通知了城內唯一的符力客運輸送站，要求他們把近十日的出入人口登記情況上報，看看這期間有沒有什麼可疑人員來過茴欄城，希望能發現殺手的蹤跡。
接下來他找到學府的管理人員，詢問了一下布縱橫的情況。
管理人員找出一份入學登記冊，上面是在入學登記時布縱橫自己寫的個人情況。上面記載，布縱橫來自內陸的一座名叫拓荒城的小地方。他出身普通人家庭，他父母是給大戶人家當僕人。他幼年時被查出靈氣感應值很高，於是他的父母用傾家之財購買補品、尋找兒童培訓機構培養他，希望他儘早入幽，成爲一個粉紅星的正式公民，光宗耀祖。他也不負父母所望，終於在二十六歲時達到入幽境，正式擁有了公民身份，並在當年就考入了英才學府。
星光輝又來到塑像館，讓管理人員找到布縱橫的塑像卡，然後激活。布縱橫看上去是個很憨厚的年輕人，濃眉大眼，體格健碩，看着不像是個從事編程的學術男，反倒像是個從事骨符配件加工的壯勞力，形象很符合他勞動人民的家庭出身。
“柳斜陽這姑娘的品味還真是怪！”他一邊用館內的公用複製符複製着布縱橫的塑像卡，一邊想道。
星光輝拿着複製好的塑像卡以及布縱橫的入學登記信息，謝過了學府管理人員對警方的配合幫助，出了學府。因爲布縱橫這個窮學生沒有隨身的通訊符，接下來他決定到布縱橫的住處去見見他。原本他可以用通訊符聯繫布縱橫所在的榮養村的負責治安的人員，讓他們去找布縱橫詢問一下，只要取得其案發時不在場證明就行。但他還是決定利用急行符親自跑一趟，這樣比較穩妥，反正布縱橫住的榮養村離城區也不遠。這樣一方面他還可以當面詢問布縱橫對水中游的看法，順便他也可以熟悉和了解一下他轄區內的地理環境。
於是他發動急行符開始向榮養村方向走。但走着走着，他突然發現，布縱橫的回家路線正好經過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