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疑點
使用飛行符御風而來的人是水府的外事主管,名叫水平靜。他看上去不算老,星光輝猜他有一百五六十歲左右。星光輝知道,面對入幽以上境界的人,你就不能以外表揣測其年齡了,除非是到了暮年,他們纔會顯出老態,他是從對方的眼神中蘊含的滄桑感估計的年齡。星光輝不想等對方上來認人,因爲自己衣着太差,如果等對方過來,卻直奔他那個衣着光鮮的助手,那最後雙方都會尷尬。所以他主動上前先行接洽。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水平靜態度之好還是出乎星光輝的意料之外。對方的言行舉止很有涵養,反正沒讓星光輝看出對方對他在口音和衣着上有什麼歧視。水平靜不愧是頂級的雲上貴族,既沒有下界貴族那種盛氣凌人的姿態,也沒有星光輝想像中的那種對案情咄咄逼人的追問,他似乎平靜的接受了府中子弟受害的現實,並積極的配合了警方的調查。本來星光輝還想先擺明自己全權公民的身份,抵銷一下對方身爲雲上貴族所帶來的壓迫感。現在看來,他是有點多慮了。通過雙方的交談,星光輝初步瞭解了一些水中游的情況。
水中游今年只有三十五歲。他二十五歲入幽後,就進入英才學府學習編程,在水府近幾年達到入幽境的年輕一代中,他是最被看好的苗子之一。他的特長是宏觀調控思維,本來計劃在茴欄城上完初級編程後,就到內陸的高等學府去進修編程系統管理學。下一步,水府是想將他培養成科研帶頭人,將來領導組建水府的大型術符工程建設團隊。
在水府家人的眼中,中游少爺是個溫文爾雅的人,是個典型的學霸型的乖孩子,待人接物從來都是輕聲細語,即使面對的是個普通人,甚至是奴隸,他也沒有大聲喝斥過。很難想象他會同別人起衝突,更無法想象他會同別人發生毆鬥。
可是殘酷的現實卻是,他被人殺害了。星光輝聽出了水平靜話裡話外所做的暗示。對方認爲很可能是水府的競爭對手下的黑手,目的就是要掐殺水府的未來之星,以便在未來承攬**大型術符工程的競爭中佔據先機。至於誰是他們水府的競爭對手,水平靜卻遮遮掩掩的不明說,要星光輝自己去查。星光輝作爲一個剛從下界回來的人,脫離粉紅星的世界太久,一時還搞不清粉紅星上層的鬥爭。但對方既然不願明說,他也就不再追問,只好等回頭再問別的知情人吧。
星光輝把從水中游身上得來的符串交給水平靜,請他把其他四枚帶有秘匙的術符解鎖,查看一下使用情況。在水平靜將術符一一解鎖的過程中,星光輝指着屏蔽符問道:“這也是貴府配發給孩子用的嗎?”
水平靜愣了一下。星光輝立即明白是他問的有點冒失了,話語裡帶有指責水府給小孩子用違禁品的意思,所以他連忙解釋:“對不起,我沒有指責貴府行爲的意思,我在乎的只是事實真相,我的目的也只是爲了破案。我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想知道這個符是府里人給的,還是死者自己搞到的。”
水平靜面色緩和了下來,笑了一下說道:“沒關係。我們肯定會配合警方的工作,這個符的確是水府的,但它是在冊的,水府有資格擁有這個級別的物品,所以它不能算是違禁品。我們肯定不會把這種術符配發給孩子。我覺的應該是某個長輩借給孩子玩一玩的。”說着,他已經解鎖完畢,並把術符串都交給了星光輝。
星光輝接過術符串,並表示在該符串作爲證據對警方沒有用處後,會及時返還水府。然後他接着問道:“平時水中游身上會攜帶貴重物品嗎?”。
“不會。水府的家規嚴禁子弟攜帶無用的貴重飾品。除通訊符之外,其他術符必須加秘匙,錢卡也是如此。其實雲上樓閣各個府邸的家規都有這種規定,就是防止一些鋌而走險的暴徒產生覬覦之心。這也是粉紅星上盡人皆知的事。”
星光輝覺的對方的最後一句話,有諷刺他是個不知粉紅星常識的土包子的嫌疑。但接着他又自省:“我是不是有點太敏感了?”他搖搖頭,甩掉這些不相干的念頭,把心思重新放到案子上。就是說雲中貴族的子弟們平時嚴禁攜帶無實際用處的貴重物品,身上值點錢的無非就是術符和錢卡,而且這些東西都加有秘匙,別人就算得到,因爲沒有秘匙也沒有用。這說明本案不大可能是圖財害命。
水平靜禮貌地又問還有什麼可以幫助警方的地方,星光輝表示目前只能如此了。於是水平靜等來了幾個等着收屍的家僕後,就飛回了空中樓閣,看樣子是急着回去向上層報告。
送走了水平靜,星光輝探查了一下那個被擊發過的,帶着翅膀花紋的術符。他發現這是一枚兩用符,即是飛行符,也是警報符。其中被擊活的區域只是發出警報部分,而飛行部分近期並沒有被使用過。
這就有點意思了。被擊發的兩個術符,一個是警報符,一個是屏蔽符,但水府根本沒收到警報。這說明警報符發出的警報被屏蔽符屏蔽了。可是這兩個符卻都在死者的控制之下。有意思!
一邊考慮着術符的事,星光輝一邊來到醫生身邊,看着對方衝着屍體擺弄着各種精細的探測術符。終於等到對方手頭上的工作有了一個間隙,他連忙問道:“有什麼初步的結果了嗎?”
這個醫生雖然年輕,但業務還是很不含糊的。他根本沒有擡頭,一邊手底下繼續不停的忙着,一邊說道:“我剛測完水中游的屍體,另兩個還沒測過,我先說說目前能得出的結果。水中游的明體和暗域都受到了術符武器的攻擊,顯然這是一種以殺人爲目的的戰鬥型符器,在民間出現這種符器,我也算開了眼了。該符器是分體式的,從水中游的情況來看,像是十根極細的針狀物,它們從不同方向攻擊腦後的中樞,這裡既是明體的要害,也是暗域的要害,這說明殺人者顯然是個行家。明體上的創面很小,但暗域中的創傷卻很嚴重,這說明該符器產生的殺傷符力很強。兇器當時的速度很快,兇手的控制力十分精確,近乎是一擊必殺。所以我懷疑兇手用的符器是體控式的。哦,對了,還有這個。”說着他從身邊拿出一根靈力衝擊棒,遞給星光輝。
“這是從水中游身下發現的,被他壓在身體下面了,我翻動屍體時纔看到。”
星光輝接過來把玩了一下,心想:“又是一件違禁品。”
“這三具屍體上有受靈力棒衝擊的傷痕嗎?”
“沒有。”醫生回答着,仍然埋頭工作。
星光輝覺的這根靈力衝擊棒不象是兇手的,因爲兇手有體控式戰鬥符器在手,根本沒必要用這種東西。這種警用衝擊棒多被用於控制他人,主要是使對方失去反抗能力,用它來殺人可不是好選擇。如果衝擊棒不是兇手的,那隻能是水中游三人的。
於是他再次擊發通訊符,詢問水平靜。水平靜表示,水府並沒有這種低級的武器。這使案件的性質再次偏離了競爭對手下黑手的方向,向着水平靜認爲可能性不大的打架鬥毆方向去了。
星光輝偵查案子的過程中從不預設前提,他一向是按線索層層推進,少摻加主觀臆斷,多看客觀證據。所以他留下泥韌強在附近再走訪詢問一下,看看有沒有僥倖存在的目擊者,而他自己將直奔英才學府。
英才學府的全稱是茴欄英才學府,這是一座專門培養法術編程初級人才的教育機構,在啓蒙教育方面,它算是豐收大陸數一數二的學府。它面向的是有編程潛能的小孩子,學期爲十年,入學的最低條件是,求學者不能超過三十五歲,至少是入幽境界,在編程方面要有一定的天賦。
法術編程是個博大精深的體系,無數代的人進行了幾千年的研究,即使是現在,也有上百萬的入幽以上的高階人才在對其孜孜不倦的進行着探索。這些入學的小孩子們用十年的時間,其實也就夠受個啓蒙教育,畢業生的水平最多能編幾個簡單的法術程序,在社會上也就是做點對破損術符的修理工作。真正的想要深入的研究大型法術,進入學術前沿,必須要到龍翔城這樣的學術性大城市的高等學府去進修才行。只有這些學府的畢業生,才能承擔正式的編程工作。
星光輝到了學府後,接待他的管理人員很配合他的工作,先領他到歷代學生塑像館,進行塑像辨認。塑像館是個高大的房子,裡面密密麻麻擺滿了格架,架子上的每一個小格間有巴掌大小,裡面碼放着整齊的符卡式個人資料。星光輝來到這屆畢業生的一列,一一查看,不一會兒,就從卡上的畫像上找到了三個死者的符卡。
他輸入內力,激活符卡,三人的虛擬像出現在了卡的上方。他仔細的看着虛擬像,同記憶中的屍體面容進行了對比辨認。他發現除水中游外,另兩個死者都是本地的豪族子弟,於是星光輝讓學府的人通知這兩家人派人到現場認屍,然後他用通訊符通知泥韌強進行接待問詢。
學府的管理人員按星光輝的要求,用通訊符儘量找到同水中游三人有交集的同學,並通知他們回到學府,接受警方的調查。但讓星光輝覺的可惜的是,學府的工作人員一通忙活,發現仍然有不少外地的學生在畢業典禮之後,就已離開了茴欄城,踏上了回家的路程。這些人已經不可能叫回來了。
在等待學生的過程中,星光輝先向學府裡的相關人員詢問了一下水中游三人平時的表現。讓他沒想到的是,水中游在學府裡的表現同水平靜說的基本上一樣。只要是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個謙謙君子,決不可能同別人毆鬥。另兩個死者是水中游的好友,平時表現也很好,並不是那種調皮搗蛋的孩子。這讓星光輝有點意外,因爲年輕人常常在家裡和在外面表現不一樣,在家裡當好孩子,在外面當小霸王的比比皆是,所以他剛纔並不是很相信水平靜對水中游的評價。現在聽了學府中人的介紹,他覺的線索又一次偏向了是水府的競爭對手下的黑手。
十多分鐘之後,接到通知的學生們陸陸續續的到了,這讓星光輝再次感慨粉紅星上的羣衆素質真好,這要是在藍星上的任何一個國家,你不等上幾個小時,根本就看不到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