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教室後排經常有成年人來旁聽,孩子們見怪不見,在老師帶領下齊聲朗誦一首詩歌,名字叫做《掃煙囪的小女孩》。
在那貧困的舊世界,
父親病亡,母親將我賣給人家。
頭髮剃光的時候,我哭得好傷心。
爲了工作,我忍住淚水。
這是新成立的科學啓蒙學校,招收十歲以下的孩子,類似於古代小學。十幾年前沒人敢學科學,預備班經常招來半文盲,從識字到學完《科學世界基本圖景》的初級版,只留給他們半年時間。靠日後慢慢深造,才能成爲科研骨幹。
如今知識量極大豐富,不僅科學預備學校的學制延長到一年,下面還要興辦啓蒙學校,恢復初等教育。單是曙光城裡就建起三所啓蒙學校,面向會員的孩子。
我有幾百個小夥伴,
在凜咧的南風中,我們爬進煙囪。
我們不光清掃菸灰,還要清掃那個舊世界。
爲了將來的孩子們,
不再遭遇這份苦難。
最後面坐着金永真和羅婭,一起陪絲琳寬聽課。軍國大事不用她操心,父親的任務就是觀察共和國境內普通人的生活。擔任過護書專使,絲琳寬點名要到學校看看。
“女孩子爲什麼要剃光頭髮?”絲琳寬沒聽明白這首詩的細節,小聲問羅婭。
“怕頭髮沾染菸灰,不好清冼,那些掃煙囪的孩子都剃光頭。”
絲琳寬轉過身,繼續聽講。另半個世界沒那麼高的煙囪,她也沒見過掃煙囪的孩子。這個掃煙囪女孩的故事在真理教世界上也廣爲流傳,當然是另外一個版本。
今天、我正在雲端漫遊,在風中嬉戲。
我俯瞰大地,工廠遍佈,機器轟鳴。
我爲這個新世界獻出一生,
我和你們一起爲它祝福。
下課後,三個年輕人騎着自行車,來到工廠區的路口。舊世界雖然也有自行車,因爲粗重,只有男人能騎。絲琳寬住下來後,羅婭便教會她騎女式自行車。
三個人駐足於一座銅像面前,塑造的正是掃煙囪女孩瑪莎,高達五米,下面還有兩層基座。一些啓蒙學校的孩子正在行爲教師帶領下參觀雕像。大會要紀念每個爲科學事業犧牲的人,也包括這個只活到十歲的小女孩。
“真有這個孩子嗎?”看到兩個完全不同的版本,絲琳寬懷疑雙方都在編故事。
時間、地點、過程,金永真給絲琳寬一一介紹。“她遇難後,大會吸收她哥哥入學,現在管理髮現省電訊網。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去……”
“算了,如果真有這種傷心事,就別讓親屬回憶了。”
絲琳寬有任務,蘇吉拉納也給子女佈置下任務。除非軍事秘密,她要去看什麼都可以,他們必須貼身保護。喜蓮也會跟着。她們兩個人不吃魔媒的飲食,喜蓮還要到附近集市上採購她認爲沒受污染過的天然食品。還另外買了手工廚具,只使用蘇吉拉納家裡的竈火。爲尊重對方的飲食禁忌,主人家中每餐都不邀請她們上桌。
即使這樣,也沒有避開所有的禁忌。一天,絲琳寬看到兩個姐姐正在使用脣膏,好奇地借過來擺弄。羅婭乾脆給她抹上口紅。還沒弄完,喜蓮突然闖進來,把絲琳寬拖出去,給她看了脣膏盒子上的說明書,裡面寫着“內含鯨脂成分”。
絲琳寬連忙找來毛巾,擦淨脣膏,又用水漱了半天口,尷尬地坐在那裡喘着氣。“不好意思,我也沒注意到這個。”羅婭走過來道歉。
“沒事,我理解。”
很快,全家人迎來科學復興節。一隻碩大的巧克力蛋糕擺在桌面上。每年這天,蛋糕都會出現在境內各處。最初幾年物資緊張,蛋糕由大會總部製作,只分送會員。後來成爲民俗,只要是科學人,到了這天都會烘烤蛋糕,邀請朋友一起分享。後來成爲一門生意,也不再由官方統一製作,各家各戶自行購買。
因爲包含着鯨脂加工的人造奶油,主人沒邀請絲琳寬品嚐,只是想讓她領略一下這個風俗。當天,小弟金永智也回到家分享蛋糕。他今年12歲。雖然個頭很高,臉龐還是很稚嫩。
帕塔花了好半天,才讓絲琳寬明白什麼叫剖腹產。聽着聽着,絲琳寬不由自主盯着金子淇的腹部。雖然她知道這很不禮貌,但是那個地方似乎有股魔力,讓她轉不開眼珠。
金子淇見狀,大方地站起來,拉着絲琳寬的手把她帶進裡屋,關上門,掀開衣服,讓她看那道疤。爲了美觀,金子淇請人在那裡紋了一道花紋。
“真理教37任教主。有三個人的母親在生他時死於難產,五任教主的母親生他們弟弟妹妹時死於難產。現在,所有科學家庭都接受婦幼保健醫療,每年要做幾百人次剖腹產手術。就是普通百姓,難產死亡率也下降了七倍。”
金子淇穿好衣服,把手搭在絲林寬的肩膀上。“所以你知道了吧,爲什麼我們迫切地要啓蒙全世界,這塊蛋糕我們想讓全人類都能吃到。”
絲琳寬一言不發,若有所思。回到客廳,蘇吉拉納也指着蛋糕對絲琳寬說:“你父親比我聰明,但是他走錯了路。他手裡的蛋糕只有那麼大,還會年年縮小一點。他得花很多精力琢磨怎麼分配。我就相反,財富蛋糕年年擴大,所以,我比你爸爸省心得多。”
這時,一大羣客人前來拜訪。夫妻二人讓絲琳寬呆在別墅二層書房裡,自己出門迎客。不一會,蘇吉拉納自己回到書房。“伯父,他們不是來拜訪您的嗎?我已經是熟人,您去待他們吧。”
蘇吉拉納笑道:“他們是來拜訪你伯母。都是她的學生,每年這個時候回來看望老師,我在那裡,他們反而不自在。”
來的客人是金子淇不同時期教過的學生。在官坻的院子裡,他們一邊慰問老師,一邊和其他學友互相問候。大家平時身各一方,聚起來不容易。蘇吉拉納站在書房的窗簾後面,給絲琳寬一一介紹那些人。艦隊指揮塞西麗婭,總校長傅靖,新世界首位女飛行員塔季楊娜,情報局長穆赫塔爾,民政部長張道勳,省長奧爾佳……
既然蘇吉拉納不避忌他們的身份,顯然就是想讓自己把這些信息帶回去。絲琳寬又不方便找來紙筆,便用腦子強記。“這些孩子有的出身舊人、有的出身海盜,什麼民族都有。你伯母都把他們培養成國家棟梁。當年我執意要娶她的時候,並不知道她有這麼大本事。”
一絲驕傲涌上蘇吉拉納的面孔,絲琳寬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她佩服那個能讓男人引以爲豪的女人。自己的母親非常仁愛,卻沒有伯母這份本事。
學生們並不知道幕後站着這兩個人,他們在院子裡閒聊着。“塔季楊娜,你們第三個孩子怎麼樣了?”穆赫塔爾問道。
“已經裝了方向舵,以後不用光靠改變身體姿勢控制飛行了。”
“哈哈,誰問你滑翔機了,我是問你真的孩子。”
楊國祥經常對人們說,熱氣球是他的長子,飛艇是他的次子,固定翼飛機是第三個孩子。時間長了,塔季楊娜跟也這麼說。
“師姐,你那艘超級戰艦造得怎麼樣?”盤問完塔季楊娜,大家又去關心塞西莉婭。
“有好消息我再和你們說吧,別影響大家的興致。”船長兼工程師不願意提到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