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二道面紗(二)

(二)

“蘇吉拉納,你坐到第一排來。”

營地上,樸運成要進行上岸後最重要的講話。幾百名會員在他周圍席地而坐,裡三層外三層。看到蘇吉拉納習慣性地坐到後面,樸運成馬上招呼他過來。

“我個子高,會擋了後面的人……”

“不不,你得坐在最前面。今天內容很重要。你要聽清楚,才能更好地把我們的意圖傳達給當地人”

蘇吉拉納不好意思地站起來,坐到巴布魯和李彥昌這些頭牌專家之間坐下。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貢獻有多大。登陸前,執委會討論各種前景。最壞的設想是犧牲人數超過三分之一,他們就退回莫里奧裡島,再作長遠打算。最好的設想也是會發生戰鬥,有所傷亡。

然而,島上所有勢力都買蘇吉拉納的賬。不光沒爆發任何戰鬥,他們還得到初步的幫助。看到局勢迅速穩定,樸運成召集全體會員,講解蘊釀很久的全盤構想。他背後的樹枝上掛起一塊黑板,寫着四行大字。

人才科學化

生產工業化

社區城市化

進步全球化

“我們要從這座島開始建造一個新世界,這就是它的目標。”

樸運成逐個介紹這些目標。他們要向當地人傳播科學知識,把普通勞動力改造成科學人才。他們要用工業化大生產代替手工勞動,迅速提高物質產量。他們要興建巨大的城市,讓人們離開鄉村去生活。最後,他們要把這些變化推廣到全世界。

“這些目標既是物質的,也是精神的。從現在開始,我們一邊造科學的物,一邊育科學的人。當我們白髮蒼蒼的時候,這樣的新世界就會出現在面前。”

這是科學家園歷史上最重要的演講之一,沈銘賢將它記錄成文字,成爲日後的重要文獻。

蘇吉拉納領了個新筆記本。回到帳篷裡,他就把那四句話默寫下來。人有了立場,纔能有力量。這些偉大目標讓他充滿了自信。

在魔都裡面,上任能源科學分部主持龍鹹靈還只能興建沼氣池。雖然可以生產燃料供給科學實驗,但是產量過小,對工業生產和日常活動幾乎沒有幫助。能使用電力,可是立刻提升了一個層次,接下來許多工程技術都依靠它。整個家園屏氣寧神,期待着第一臺發電機的誕生。任何人或者物資,只要張衝他們用得上,其他部門都會提供。

一時間營地成了鐵匠鋪,男人們按照發電工程組提供的圖紙輪番打造着各種部件。樸運成都赤膊上陣,接過鐵錘敲打着冷凝管。幹力氣活,蘇吉拉納也在行。他一邊跟着忙碌,一邊請教各個部件的用途。這是鍋爐,那是汽輪機,凝汽器怎麼製造,轉子和定子分別有什麼作用。

慢慢地,眼前出現了發電機的實物,還是自己親手參與制造,不少抽像的科學概念在蘇吉拉納腦子裡變得清晰起來。

整個工程裡面最精細的活,還得由實驗專家恩桑澤來完成。他用坩鍋融化銅料,拉出細絲,再把它們投入漆料當中,製造成漆包線,最後纏成繞阻線圈。用生漆作絕緣體,性能上遠不如化學漆,但在這個新世界的開端,他們只有這種材料可用。

根據樸運成的請求,柳德米拉組織十輛畜力車,拉過來一批農作物桔杆,穆塔裡甫親自帶隊運送。蘇吉拉納和一組安全員把這些桔杆放到臨時庫房裡,避免淋雨。穆塔裡甫是個技術迷,看到張衝他們在那裡忙碌,就停下來參觀。這種技術已經遠勝於他的搖柄和齒輪,屬於另一個時代。

蘇吉拉納把自己掌握的點滴知識介紹給這個技術迷。“照你這麼說,用煤作燃料發電不是更好嗎?”穆塔裡甫觸類旁通,立刻看出門道。

“將來肯定要以煤爲主,現在發電機還在研製中,等技術成熟了再用煤。”

會員們都聽說島上有個技術天才,所以穆塔裡甫在營地裡轉來轉去,問這問那,人們很願意講給他聽。樸運成知道,這個小夥子親自到場,也是在幫着柳德米拉評估科學家園的實力。畢竟要恢復舊科技,他們也是紙上談兵,不知道有幾成把握。樸運成吩咐那些專家,見到穆塔裡甫有問必答。

卸下桔杆後,穆塔裡甫讓其他人回去,自己留下來觀察他們的研發。除了發電機,阿迦蘭也帶着一組人制造另外一臺機器。穆塔裡甫走過去參觀,很快發現了秘密。

“你們做這麼個刀具,是要在鋼管裡鑽孔嗎?”

“對,這是鏜牀,那邊如果能發電,我們就用電力帶動它來刻膛線。”軍事工程處處長阿迦蘭現在的頭等任務,就是讓膛線武器的製造批量化和標準化。以前他們只能手工製造,一個人一年作不出幾件,手工製造零件差異很大,一旦損壞難以替換。

十天後,一臺發電機豎在營地邊上。主體是座三米高的鍋爐,帶動着旁邊的汽輪機。他們還無法使用電磁體,採用一根永磁鐵作轉子。張衝親自試車,他和助手輪番往爐膛裡填桔杆。手工打製的鍋爐內壁很粗糙,接縫也不牢固,隨時都有爆炸危險。張衝正在實踐科學家園的規矩,新技術進行實驗時,工程主管必須在現場親自操作,這樣才能給其他人以信心。

這羣科學人甚至沒有檢測電流的儀器設備,發電機通過線路接到十米外一盞石墨電弧燈上。他們還不能製造白熾燈泡,弧光燈相對更爲簡單。此時正值黃昏,爐火越燒越旺,汽輪機開始轉動。很快,電弧燈噼噼啪啪地跳動起來,發出白色的弧光。終於,白光壓倒爐口的火光,劃破夜空。

營地上一片歡騰,他們成功地把一種自然力轉換成了另一種。科學時代就在這天重啓,卡梅麗婭在一邊記下這個歷史時刻——科學紀元2年1月15日。

這天就成爲他們的科學復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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