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聽到“魔鬼之艙”這個詞,旋風嚇得一哆嗦,差點鬆開馬繮繩,耳朵裡被它震得嗡嗡作響,周圍鳥語蟲鳴都不復存在。他的喉嚨也好像給這個詞堵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特級通輯犯的處置條例規定,任何地方官抓到這些人後不許私自審問,直送天庭。這條規定的用意就是不讓基層官員知道他們的秘密。一路上旋風沒少與老頭談天說地,但從不過問他的案情。旋風私底下當然會猜測奧德里奇犯過什麼驚天大罪,他知道東海餘黨的下落?手裡有份重要文件?或者他曾經認識某個重要的人,見證過某件重要的事?
旋風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秘密竟然是魔鬼之艙的位置!
在真理教歷史上,“魔鬼之艙”既是一個謎,也是一場噩夢。這個傳說大約起源於真理紀元兩百年前後。當時,地球表面的“魔鬼烙印”基本被清除乾淨,真理教的統治穩如磐石,對科學時代還有記憶的人全部離世,那個時代是什麼樣,只存在於官方教義和民間傳說中,早被歪曲得支離破碎。
不知從什麼地方開始流行起一傳說,朝陽聖戰當中,“魔媒”眼見大勢已去,便在某處挖出巨大洞穴,將大量魔鬼器物埋藏進去,以備將來複闢之用,這個傳說中的洞穴就叫“魔鬼之艙”。
關於它的地點和藏品內容,傳到今日已經有衆多版本。最離奇的一種說法稱,那裡還冬眠着活的魔媒,將來某日會被魔法喚醒,再次啓動魔物,爲害人間。幾乎每個世紀未,都有人散佈大魔媒從中復活,降臨人世,搞得人心慌慌。
至於“魔鬼之艙”裡面究竟有什麼,也是衆說紛紜,公認的說法是保存着威力無窮的殺人兇器。一次可以毀滅一座城市的巨型炸彈,百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飛鳥,讓千萬人瞬間喪命的毒氣。當年,教祖本人以魔制魔,能夠壓制這些大殺器。現在是冷兵器時代,誰找到它們,都意味着擁有徵服世界的力量。
但是八百年來,不光沒人找到“魔鬼之艙“,連位置都是個謎。大多數人相信它埋在西方大陸南端某地,那是最後還在抵抗真理教的地方。還有人認爲是在南方大陸南端,或者某個大型海島,甚至南極冰原。幾百年來,正統教會、叛軍、黑幫盜匪,無數力量滿世界尋找,掘下大坑小洞無數,均無所獲。
對於這個傳說,教會官方最初堅信前兩次聖戰的毀滅能力,不承認有什麼科學魔鬼會在那種地毯式破壞中保留下來。真理紀元兩百年時,破壞教規的只有一些倒賣違禁品的刑事犯。由於違禁品本身有實用性,在黑市上還能值幾個錢。所以,教會最初把魔鬼之艙視爲某些黑市商人的發財夢想,就像傳說中的藏金洞。
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這一傳說。他們引經據典,試圖證明魔鬼之艙確實存在。真理紀元353年,第十三代真理教主索文終於對全球稽察隊下達徹查魔鬼之艙的命令。這個使命雖然從未完成,但是代代相傳,它最大的意義就在於從官方角度承認魔鬼之艙確實存在。
六百年多來,無數野心家踏遍山川大地,翻盡經典古籍,盼望着有一天找到魔鬼之艙,據爲己用。帕爾哈蒂這樣的地方實力派試圖染指魔鬼之艙,那也並不稀奇。
“安納克告訴我,你們押解的老傢伙知道魔鬼之艙下落,至少教主大人相信他知道,所以纔要把他押到蓋婭城親審。帕爾哈蒂在朝中耳目衆多,早就知道奧德里奇爲什麼上通輯令。知道是他被押解,就要截下犯人,獨享絕秘。但是,你我都是稽察隊同門,上下自成體系。如果你們正式把犯人移交給安納克,帕爾哈蒂沒機會下手。所以,在你們到達紅石城之前要截住你們,然後……”
說着,江玉琴做了個砍頭的手勢。
“女魔頭瘋了?就是搜到魔鬼之艙,她難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違,使用裡面的魔鬼武器?”
真理紀元96年,阪本大起義被鎮壓。又經過幾年掃蕩和整肅,天下初定。到了真理紀元102年,第四代教主姜志陽宣佈新戒命,將自然力原則引申到戰爭領域,禁止使用任何超出人、畜、風、水四原力範圍的武器裝備。
從此,世界徹底回到冷兵器時代。姜志陽在戒命中稱,憑籍魔鬼武器作戰,敵對雙方互不見面,戰鬥者視殺人如兒戲,導致道德水準下降,人心再無恐懼,傷亡者不計其數。而用冷兵器撕殺必須當面進行,以血肉相搏,方能考驗道德和勇氣。
寧肯戰敗於對手,不能被惑於魔鬼,這句話成爲戰爭法則。此後將近九百年,戰爭仍然沒少發生,有幾場更是遍及全球。但是交戰雙方無論輸贏,都謹守冷兵器作戰底線。偶有個別派系試圖逾越,發明新式武器,馬上就會失去道義上的合法性,遭到全球圍攻。
現在,帕爾哈蒂真要戳破這層天嗎?
“傳說使用了魔鬼武器,戰士能以一抵百。南方大教區有四千萬居民,她再吞併周圍幾大教區,足夠與全天下對抗!”江玉琴回答道。
旋風頭腦靈活,他意識到問題關鍵不在於有沒有魔鬼之艙,或者裡面的東西是不是很厲害,重要的是帕爾哈蒂相信這個傳說!他的心砰砰亂跳,不知道是恐懼還是興奮。
倒是奧德里奇彷彿猜到他的心思,出言相激:“副隊長,你如果覺得有危險,手起刀落就行了!”
旋風一腳將他踢倒在地。“你是天下最大的活寶藏,我當然不能讓你死。玉琴,我們怎麼辦?這是你的地盤,你作主。”
“這更是帕爾哈蒂的領土。我能相信的只有安納克,還有我這個副官。”江玉琴指指白衣女子,繼續說道:“剛纔那兩個治安軍低級軍官奉命行事,不知內情。他們一定會向上面彙報,帕爾哈蒂的殺手肯定會蜂擁而出,圍捕你們。現在我帶你們走別的路。這裡天高地廣,我們隱去蹤跡,定能離開南方大教區。必要時,咱們一起去聖山!”
旋風嚇了一跳。“什麼,我們要親自把他押進蓋婭城?”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們不能在這裡辦移交手續,沿途各大教區稽察隊就不能相信你們。而且,帕爾哈蒂的勢力也不限於本土。現在她既然出手,你們也不能相信其他地方的同行。我們只有潛蹤隱跡,遠行萬里,直接向教主大人移交!”
對於自小長在兄弟羣島的旋風來說,蓋婭城只存在於概念中,但也知道它是權力地位的像徵。爲當世教主立下奇功,或者被人暗殺在於山野嶺,二選一,他該怎麼辦?
旋風把目光轉向江玉琴,她成了改變天平的砝碼。“我說過,此行領到封賞,就申請和你結婚。現在咱們送他到蓋婭城,應該能領到頂天的封賞吧?”
一旁,白衣女子瞪大眼睛看着他們,可能是剛知道兩個人的關係。江玉琴被他逗笑了。是的,掩護他們離開,江玉琴也無法再回南方大教區。也許,兩人能就此在蓋婭城裡住下,雙宿雙飛?
此時,稽察隊員們都站得遠遠的,把視線轉向它處。上司與別人議事,他們要知道避讓,不該聽的不能隨便聽。旋風走到奧德里奇身邊。犯人坐在地上,乾脆閉目養神。既然生死都不由自己,奧德里奇顯得很平靜。
“老先生,剛纔你都聽到了,我只要你一句話,是否願意到帕爾哈蒂那裡作客?”
“當然不。”奧德里奇的語氣嚴肅起來。“科學之艙不能落在帕爾哈蒂這種人手裡,這點咱們一致。”
咋聽到科學之艙這個詞,旋風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明白,雙方說的是同一件事物。他點點頭,離開奧德里奇和江玉琴,走到部下當中,把面前的險情告訴大家。
“兄弟們,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被帕爾哈蒂在這裡幹掉,要麼走到蓋婭城,立下天大功勞,咱們一同領賞。”
“帕爾哈蒂算個什麼東西,敢欺侮到我們頭上。”副官江布爾不以爲然。
“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稽察隊走到哪裡都不能吃素。”
一時間,這些二十歲上下的年輕隊員羣情激昂,鬥志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