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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悅兒怔怔的望着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眼中,一片澄清,波瀾不驚,可是心底最深處,卻是疼痛至骨髓的傷。

半晌,她囁嚅出聲,已是淚眼婆娑,“弈桀,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伴他走過最痛苦的回憶,成爲他心中最特別的女子,可是,才短短三年,什麼都變了。

這張俊美如神祗的臉,分明是他,卻又不像他,在她的記憶裡,他一向是冷峻堅強的,從來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帶着痛苦、帶着脆弱、帶着絕望……

他靜靜的躺在那兒,濃眉緊蹙,渾身上下,再不見一絲戾氣。

但是,她發現,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更是讓人無法抵抗,只希望,能夠替他分擔所有的心傷,所有的痛苦……

柳悅兒緩緩的爬到他身旁,將他的扶了起來,讓他的臉龐忱在雙膝上,微微伏下身,絲絲縷縷的髮絲垂落,貼在他耳畔低語:“沒事的,御憬,我會永遠陪着你……”

似夢似醒間,東陵弈桀聽到這輕柔的呢喃,身體不禁放鬆下來,像是把全部的負擔,卸下了一般,柳悅兒的柔軟的小手,輕輕的撫着他的臉頰,他心滿意足的闔上眼,腦袋放在女子的胸前,但隨即,他又像是想到什麼一般,沙啞而苦澀的出聲:“雪兒,不要恨我……”

柳悅兒微微一楞,倏然抱得更緊,低低道:“御憬,我不恨你……”

東陵弈桀俊眉微蹙,手無意識的攬緊她的腰側,深深的呼吸着,囈語道:“真的嗎?”

說到最後,那夢囈般的聲音,浮現出一股讓人心酸落淚的悲涼。

柳悅兒不明白這悲涼來自何處,她只是感覺到,懷裡的這個男子,有着無止盡的孤寂和傷痛,聲音不由哽咽:“……是真的?”

酒意突沉,那股後勁勃發的綿意,將東陵弈桀的意識,切割得支離破碎,他沉沉的闔上眼,任由自己,無力的枕在她的懷裡,脣角綻放出一抹微笑,“終於原諒我了……”

他感到一顆揪痛的心,緩和了些許,待在她的懷裡,好溫暖……

柳悅兒將小手擡起,在半空中,遲疑了半晌,最終,落下,緊緊的擁起他的腦袋,黑髮在懷裡如綢緞般與五指纏綿,他俊美的睡臉,在清冷的月色下,若隱若現。

那眉宇間的一絲依戀,落在柳悅兒眸中,滋生出更深入骨髓的情愫,這一刻,她確定,縱使他心裡有了別的女人,她依然,無可救藥的深愛着他。

×××

翌日清晨,隱約可以聽到,婉轉動聽的鳥啼,從窗外傳來。

柳悅兒靜靜的伏在牀邊,注視着牀上東陵弈桀的睡容,劍眉微蹙,濃密的黑髮披散在忱上,俊美的臉上,帶着與清醒時,截然不同的柔和。

昨夜,他將醉得一塌糊塗的他,吃力的扶進了房間,照顧了他一宿沒睡。

柳悅兒溫柔的視線,勾勒他俊美的輪廓,心裡感到一陣酸澀,其實,在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別的女人時,她就已經輸了,雖然不甘心,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東陵弈桀的眼皮,輕輕動了一下,柳悅兒臉上的柔情,微微收斂,她知道,若是被他看到,少不了一陣,轉頭過,將盆裡的綿布擰了擰,蓋在額頭上涼敷。

東陵弈桀迷迷糊糊的醒來,感覺有個涼涼的東西,覆在額頭,只是,頭還是有些發漲痠痛,他輾轉一個側身,觸手之處,竟是一人柔暖嫩滑的臉頰。

心中有些驚詫,他驀地睜開惺忪的睡眼,忽地,想起昨夜的種種,於是兀然瞠目。

柳悅兒見他緊緊皺眉,面露難受之色,深知是宿醉頭痛所至,連連說道:“弈桀,頭還痛麼?你等一等,我馬上去端醒酒湯……”

東陵弈桀不解的皺眉,驀地扯掉頭上的綿布,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微眯着眸,深凝着她,冷聲問道:“你怎麼在這?”

話落間,他環顧四周,皆是熟悉的擺設,他不自覺的鬆了口氣,這裡是凌雲閣,幸好自己並未因爲醉酒,去梨花苑時,而走錯了薔薇苑,進了她的房。

他放鬆的神情,柳悅兒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深吸一口氣,淡淡笑道:“昨晚,你醉了,身邊又沒留個丫鬟伺候,我就自作主張,將你扶回了房間。”

東陵弈桀神色一僵,腦中有些微痛,他撫着前額,擡眸,看着她略帶倦色的面容,側目,望着牀几上的銅盆,低聲問道:“你照顧了我一整夜?”

柳悅兒微微一笑,清幽的眸瞳波光瀲灩,含情脈脈地凝視着他,淡淡道:“上次我受傷,你不也是,守了我一整夜麼?”

東陵弈桀別開眼,清了清喉,緩和了語氣,道:“我沒事了,你也趕緊回房休息吧。”

柳悅兒心碎的看了東陵弈桀一眼,緊抿着嘴脣,眼眶漸漸發紅,似乎強忍着淚水,她緩緩起身,身子微微顫抖着,一言不發的離開。

東陵弈桀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中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難受。

昨夜的記憶,支離破碎地襲上心頭,他被雲沁雪緊緊抱在懷裡,帶給他安心的感覺,將痛苦拋之腦後的輕鬆,是那樣深刻地印在了心中。

他本以爲,那個人是雪兒,卻原來不是……

昨夜,他的腦中,總是浮現出雲沁雪的面容,那張淚流滿面的小臉,她哭泣的模樣,是那樣真實那樣悽楚,讓他心碎……

東陵弈桀搖了搖頭,一股濃濃的悲哀涌上心頭,他終究,給不了她幸福……

然而,事情卻遠遠沒有完結,而柳悅兒夜宿凌雲閣一晚的消息,在第二天晌午,傳遍了整座王府,自然的,也傳到了雲沁雪的耳裡。

心碎是什麼感覺呢?

沒有經歷過的人,並不清楚,經歷過的人,卻無法道來,在這瞬間,雲沁雪其實沒有任何感覺,更準確的說,是任何感覺都消失了,寒氣從心底一寸一寸的擴散,進入了血管,滲入了肺部,再從皮膚一點點爬出,冷到覺不出心痛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