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杜青寧不由深深地呼了口氣,心道,這下可以饒了她吧?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耳邊響起了裴延的輕笑聲,清潤悅耳,透着濃厚的愉悅與滿足。
聽到這極富感染力的笑聲,她不由側頭朝他看去,入目的便是他那迷死人的柔情目光,深邃的仿若能把她給吸進去。她還感覺他的目中有火,一種似乎能將她焚燒起來的火。
若非是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她都以爲下一刻他會朝她撲過來。
她不由吞了下口水,突然有了種這窒息的日子纔剛開始的感覺。
杜青寧能接受裴延,對於關心他的人來說,自然是一樁大喜事,蔚元鈞與蔚宗意都興致滿滿的打量着眼前這對準新人。
尤其是蔚宗意,就差吹個口哨來慶賀。
蔚元鈞注意到裴延看杜青寧的目光,暗暗輕嘖。
杜青雨一直沒有說話,但她覺得裴延很好,自然暗暗祝福着。只是他那雙腿,爲了阿寧好,她希望他的腿能儘快好起來。
這時,裴延傾身朝杜青寧靠近了些,在她耳邊輕聲道:“可不準反悔,這麼多人看着,嗯?”
其實他們之間還是有段距離的,可杜青寧卻感覺他的呼吸似乎落在了她的耳朵上,又燙又癢,她下意識縮了下脖子。
她現在就有些想反悔了,可她不敢說,只仍舊硬着頭皮點頭:“不反悔。”她越發覺得向她表達心意後的裴延,與之前認識的謙謙君子有天壤之別。
這妖精,也不知收斂些。
裴延看着她這縮脖子的可愛模樣,又笑了下,道:“有我在,想吃什麼,你都可以隨便吃。”
這話讓杜青寧總算舒服了些。
她沒有去看裴延,最終還是拿了塊糕點慢品着,有些食不知味道:“別真的去要那什麼賜婚聖旨了,挑個時間提親便好。
“好,都聽你的。”裴延的聲音仍舊在她耳邊響起。
杜青寧不由又呼了口氣,真是覺得好不自在啊!
裴延仍看着垂頭吃糕點的杜青寧,注意到她漸漸變得越發紅潤的耳根與白嫩的側臉,眸中笑意漸濃,眸中色彩也漸深。
這時,從靖陽侯府回來的杜建勝直接施用輕功跳上了露天台,他風風火火的過去就問:“阿寧怎麼出來了?”
杜青寧回頭看向他,應道:“二公子說可以出來的啊!大哥這麼快便回來了?當下侯府中的情況怎樣?”
杜建勝揮了下手,過去爲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別提了。”
杜青寧便也就真的沒提,反正事情估計大概就那樣。
杜建勝喝了杯茶,擡眸環視了下所有的人,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氣氛似乎不對勁,這莫名的喜氣是從哪裡飄過來的?
他不由轉頭看向垂眸與杜青寧一樣在吃糕點的裴延,見其神色中明顯透着一絲輕快愉悅之色。再看杜青寧,俏臉也是粉潤動人。
他心下不由咯噔了下,馬上便問:“剛纔發生了什麼?”
這時鄧香香清脆的聲音響起,她開心的拍了下小手,歡快道:“表舅要阿寧姐姐嫁給他,阿寧姐姐答應了,我們馬上有喜酒可以喝了。”
蔚宗意聽了覺得不對味:“阿寧姐姐?這輩分不對啊!”話語間,他伸手欲繼續拿糕點吃,被裴延輕飄飄的一瞥之後,不得不自覺縮回了手。
這是有了媳婦後,連東西都不給吃了?
鄧香香歪着小腦袋眨了下眼,馬上便乖巧的改了口:“對哦,是未過門的表舅母呢!”
表舅母……
杜青寧忍住了扶額的衝動。
杜建勝聽到舅甥倆的對話,震驚的差點捏碎手中茶杯。也就是說,他才半日不在,四妹就被裴延給勾搭到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當即就重重的擱下手中杯子,擼了擼袖子,沉着臉對裴延道:“我們打一架吧?”
蔚宗意馬上便道:“不可不可,阿延這腿哪裡能與杜大公子打?”
杜建勝當下已是算剋制了,他道:“記得在荊城時,二公子不是挺厲害的?”他就是個武夫,妹妹被勾走了,他不高興,就想與對方打一架泄憤,最好能借機揍一揍對方。
裴延擡眸看着杜建勝,眸中不動聲色的劃過一道冰冷的異色,轉瞬即逝間,他溫和的應道:“好,我與杜大公子打。”
杜建勝實在迫不及待,隨着他的話音落下,馬上便跳起朝他攻去。
裴延擡起玉笛擋住杜建勝的攻擊,他身下的輪椅仿若生的腿般,陡的後退了大截,二人你來我往,就這麼招招如風的打了起來。
杜青寧本來還想勸說大哥,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二人過起了招。她的心下意識懸起,生怕裴延受不住。不想發現他應付杜建勝的每一招都是遊刃有餘,臉上的風淡雲輕之色昭示着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再反觀杜建勝,哪怕對方只防不攻,他也仍舊覺得越發吃力。
他不過只是想打一打這小子,卻是如何也不能如願。
當下序月水淵外頭,莊映兒正還在逼問裴律究竟是怎麼回事,問他守在這裡是否真的是因爲杜青寧。奈何他始終不說話,只定定的看着序月水淵裡頭的露天台處。她不知道他看的是不是杜青寧,她怕他看的就是杜青寧,恐慌的感覺讓她不由又流出了眼淚。不想再擡眸看向那露天台上面,卻看到裴延與杜建勝打了起來,那雙含淚的眼裡露出震驚之色。
二表哥怎麼會有武功?而且與杜大公子過招時,似乎是佔上風。
她一直覺得裴延因爲廢了腿,所以什麼都做不了,又是不思進取的性子,所以她與別人所想的一樣,覺得他就是個廢物。
可現在卻發現這所謂的一無是處的廢物有不凡的武功,這讓她如何不震驚?
以他的情況,他又是如何習武的?
正是她久久不能回神時,仿若不怎麼驚訝的裴律終於收回目光,他默不作聲的轉身便走。
雖然中間莊映兒與汪承泓都帶人給他看過傷,可畢竟是在這裡不吃不喝兩三天,他的身子難免仍虛弱,步行間,隱隱透着一絲吃力。
這時莊映兒終於回神,轉身見到裴律的背影,邁步就追了上去。
這一回,她沒再控訴逼問什麼,只快步從裴律身旁跑過,抹着淚離去了。
露天台上,杜建勝對裴延不依不撓了許久,終是覺得無趣了起來。他畢竟是一介大漢,體力上自然受得住,可關鍵是打再久也不會有結果。他便自發收了手,氣哼哼的過去又爲自己倒了杯茶仰頭喝下。
後來想到什麼,他便轉頭問杜青寧:“你當真接受他了?”
過了最開始剛接受裴延時的那陣子的不自在感,杜青寧漸漸放鬆了下來,她轉頭看了眼被鄧香香推回來的裴延,點了下頭:“嗯!接受了。”
其實想想,突然撿了個有本事,又癡心的男子做相公,其實也不吃虧。
最重要的是……
她不由又看了眼裴延那張臉,還真不是一般的養眼。記得之前她總是會剋制着不去胡亂看人家,這下他都成她的人了,那她可以隨便看了吧?
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她便真的盯着裴延瞧了起來。
裴延微垂着頭,嘴角勾着瀲灩動人的笑,乖乖任她打量着。他喜歡被她看着,對自己的容貌也極富自信。若她喜歡他這張臉,那最好不過。
杜建勝來回看了看這兩人,實在是感覺心塞,卻又不得不認了。
阿寧自己喜歡便好。
蔚元鈞看着裴延那滿面春風的模樣,是又好笑又羨慕,他看了看天色,道:“有如此喜事,我還真是想繼續留下來,奈何公務繁忙,不能再耽擱,我就先行離去,各位繼續玩,告辭。”
杜建勝馬上起身恭敬的作揖:“告辭。”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是當着蔚元鈞的面找裴延的事,有些緊張了起來。
蔚元鈞仍舊是溫和有禮的模樣,看不出對杜建勝有什麼不滿,他頷首後,再看了看裴延與杜青寧,邁步就離去,安叡緊隨在他身後。
杜青雨攥緊了掛在腰間的帕子,忍了忍,終是沒忍住,不由轉頭朝蔚元鈞的背影看去。卻不想這時他轉了個彎正下階梯,順勢又朝這邊看了過來。
蔚元鈞很快便發現她的目光,四目相對的瞬間,她馬上轉回了頭,更是攥緊了帕子,心虛的感覺讓她的臉色有些白了。
蔚元鈞淡然的收回目光。
裴延似乎沒打算管蔚元鈞,意識到杜青寧吃糕點吃的越發起勁後,便體貼道:“阿寧當下的身子不適合多飲多食,感覺有點飽的話,便別再吃了。”他的聲音如今不僅僅是溫柔,還透着絲絲繞人的寵溺氣息。
“阿寧”兩字從他嘴裡吐出來,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味兒。
杜青寧側頭看了他一眼,乖乖的點了下頭:“哦!”
她是個很看重生命的人,從鬼門關走一遭過後,更是如此。當下她感覺到自己確實挺飽的,便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塊糕點頓了下。但只是一瞬,她選擇還是把這剩下半塊給吃了。
不想這時裴延那白皙的手伸了過來,修長的手指捻住了那半塊糕點,直接就那麼從她手裡奪了去。
杜青寧愣了下,轉頭看去,就見他竟是直接吃了起來。見到她面露驚訝之色,他朝她挑眉笑了笑。
果然是觀察力細微的人啊!杜青寧突然覺得以前總是產生的似乎被他看透了的感覺,並不是錯覺。
杜青寧的關注點有偏差,當下其他人可沒有。
杜建勝不由一拍桌子,面有怒容:“二公子,你們還未成親,能否收斂些?”衆目睽睽之下,竟是做出如此有傷風化之事。
“嗯?”杜青寧的注意力被杜建勝的話吸引去,這纔想起什麼,目光落在了裴延的薄脣之上。
她眨了下眼,有些不知該作何感想。
“行了行了。”蔚宗意越發看這礙事的杜建勝不順眼了,“遲早是要成親的一對,看也看過,抱也抱過,同吃塊點心如何了?”
杜建勝看着蔚宗意想了下,突然道:“世子也有妹妹吧!你讓她和外男同吃塊點心試試?”
蔚宗意確實有妹妹,當即脾氣也上來,擼了下袖子:“誰敢?”
杜建勝冷哼了下。
蔚宗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激動了,便掩飾性的拿了塊剩在盤裡的糕點吃了起來,繼續打量着眼前這對準新人,心想着,他就是不講道理。杜建勝若再掃興,他鐵定攔着。
一旁一直未說話的杜青雨無奈搖了下頭,越發覺得禮教什麼的,似乎真是微不足道了。
杜青寧倒是淡定,只自己起身朝露天台的護欄邊上走去。
杜青雨忙過去扶她。
她揮了下手:“無礙,我自己走就好,我現在感覺挺好的。”
“可是……”杜青雨還是不放心。
這時裴延道:“自己多活動有利於傷口的恢復。”
裴延都發話了,杜青雨馬上便放了心,只陪着杜青寧一道去到邊上,賞看着千百莊內的風景。
杜建勝也走了過去。
裴延還在桌子旁,他擡眸肆無忌憚的看着杜青寧的背影,眸中笑意漸隱。
不夠,還是不夠……
哪怕她答應了嫁給自己,他仍是覺得不夠。
蔚宗意注意到裴延的目光,難得正色起來,喊了聲:“阿延?”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阿延看杜青寧的目光太深邃太漆黑,怪滲人的。
“嗯!”裴延收回目光淡應了聲。
蔚宗意:“你剛纔在想什麼?”
裴延:“沒什麼。”他拿了塊杜青寧吃的最多的口味的糕點,垂眸慢條斯文的吃着,氣質仍舊清雅溫潤,仿若剛纔的一幕,是蔚宗意的錯覺。
隨着日頭的西斜,杜青寧終於感覺到累意,便自己沿着階梯朝樓下走去,其他人跟在她後頭,隨時準備着待她累了便扶她。
但杜青寧就是杜青寧,不比那些嬌弱的女子,一路她竟是沒有讓任何人攙扶。直至回到裴延的房間,她也仍是自己上了牀。
她坐在牀上驕傲看着大家,笑盈盈的問道:“我是不是很厲害?”
杜青雨笑道:“阿寧自然是厲害的。”
裴延坐在輪椅上瞧着又變得靈動而極具生氣的杜青寧,眸中泛出點點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能這樣很好,如果她的眼裡只能看得到他的話,那更好。
他轉眸看着窗外的天色,突然道:“我覺得,該給阿寧上藥了。”
“上藥?”杜建勝馬上便想到上藥會看到杜青寧身子的事,便立刻道,“好,讓我三妹給上。”
“哦!”杜青雨應下。
裴延回眸道:“阿寧傷的心臟,那藥是專門癒合臟器的,其需要的手法獨特,只有我能上。”一本正經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看出是否就是在胡說八道。
杜建勝猶豫了下,馬上又道:“什麼手法?你教我三妹。”
裴延淡淡的勾了下脣,毫不謙虛道:“神醫並不是人人能當。”
“這……”杜建勝其實還是蠻相信裴延的醫術,畢竟還有誰能讓人死而復生?可若是就這樣繼續讓裴延看他四妹的身子,他這心裡實在過不去。
“行了行了,最重要的莫過於四姑娘的身體。”蔚宗意過去就將杜建勝往外拽,“別在這裡誤事。”
蔚宗意的力氣大,很快便將杜建勝拉出了房間,外面傳來杜建勝的嚷嚷聲:“我四妹的名聲,名聲……”
蔚宗意:“看看你四妹的傷恢復的多快,看看你四妹住的房間,現在談名聲未免太遲了。”
鄧香香已經跟着蔚宗意他們出去了,當下房間裡頭還剩杜青雨。她心懷猶豫的看了看裴延與杜青寧,嘆了口氣,終是轉身也走了出去。
聽到門被從外面帶上的聲音,杜青寧這才從剛纔的吵鬧中回神,有些不在狀態的看着裴延,吞了下口水,問道:“上藥?上哪裡?”
裴延推着輪子過去,靠近了她,笑問:“阿寧覺得自己身上還有哪裡需要上藥?”他喜歡只有他們兩人的感覺。
杜青寧下意識擡手擱在自己的傷口上,輕輕按了下那特殊的觸感,這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傷口的位置恰恰就在……
眼見着裴延起身坐在了牀上,在她旁邊倚着牀頭。她趕緊麻溜的靠到了牀裡側,戒備的看着他:“我自己上不行?”
裴延臉不紅心不跳,看似還是很正經:“沒有人會那個手法。”
手法……
杜青寧想起裴延剛纔對杜建勝說的話,這下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又想到一個問題,試着問他:“之前你一直有給我上藥?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
“嗯!”裴延看起來很老實,很無辜,是個有職業操守的大夫。
杜青寧找不到責備他的理由。
“我……”可現在她是清醒的。
裴延彎腰從輪椅上拿過一瓶藥,對她道:“乖,過來,是你自己脫,還是我給你脫?”
杜青寧不由攥緊了衣襟,委屈道:“你是不是欺負我們不懂醫術?別的大夫治傷口也不需要這樣。”
裴延:“別的大夫治不了被刺穿的心臟。”
杜青寧:“……”
“看來你是需要我給你脫衣服。”裴延伸出胳膊就去撈她。
“等等,等等……”她慌亂的下意識就要朝牀的另外一頭爬去。
作者有話要說: 吼吼,晚上八點再來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