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杜老夫人如何也不願意答應杜青慧嫁給裴延,杜青慧自然也如何都不願意放棄,她想盡所有的法子,到最後真讓她想出了一個有用的。

那便是杜青彤,她以若她與裴延的婚事成了,會想盡一切辦法幫大姐成爲武平王世子夫人爲由來遊說。畢竟若有個她在中間,極易給大姐製造機會。

這一次倒真讓她拍到地方,本是疾言厲色如何都要她收心思的裴老夫人,竟是突然放下手中茶杯,擰眉露出了思索之意。

杜青慧馬上又道:“祖母可以將我當成大姐嫁入武平王府的踏板。”

杜老夫人一時沒說答應與否,只道了聲:“下去吧!”

杜青慧鬆了口氣,知道祖母這是在考慮。她相信以大姐在祖母心裡的地位,以及祖母希望大姐嫁入武平王府的心思,再讓娘過來說說,十有八.九會成事,便迫不及待離開又去找趙氏了。

武平王府中的裴老夫人從未想過要打探些什麼,就只等着靖陽侯府那頭再來個消息,就派人去提親。那丫頭年紀雖小,若雙方都確定了,將親事成了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所以她始終不知爲了這門親事,趙氏母女經歷了多少來自杜老夫人的壓力。

自打上次杜青慧來過之後,莊映兒就時常待在裴老夫人身旁伺候着,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都能第一時間知道。後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出於何種心理,在無意中遇到汪彩和與汪彩曳後,將此事與姐妹倆說了。

拒她所知,汪彩曳對二表哥可是一片癡心。

姐妹倆聞言自然驚詫不已,尤其是汪彩曳,立馬變了臉色,她立刻便問:“二表哥是什麼態度?”

莊映兒想起裴延收了杜青慧那兩包零嘴之事,便道:“大概,是也認可這門婚事吧!”

汪彩曳更是白了臉,她始終以爲二表哥纔剛滿十八歲不久,近幾年是不會成婚的,畢竟前頭還有個二十好幾的長兄在。她也始終認爲她與他的可能最大,倒未想到會突然殺出個靖陽侯府五姑娘。

汪彩和趕緊扶住受盡打擊的汪彩曳,戒備的看着莊映兒:“二表哥要與人定親,與你何干?你突然與我們說這些是爲何?”

莊映兒只道:“我以爲你們會想知道。”

“不安好心!”汪彩和向來就不喜歡莊映兒,不僅是因爲大表哥,也是因爲她討厭莊映兒這個人自身,給她的感覺尤其不舒服。杜青寧與大表哥的婚事會告吹,她也知道與莊映兒有關,誰知是用了什麼方式。

莊映兒自覺目的已達到,沒有多逗留,向汪家姐妹倆福了個身,就走了。

汪彩和擰眉看着莊映兒的背影,突然聽到旁邊汪彩曳的抽噎聲,立刻側頭看去,見到汪彩曳竟已是淚眼婆娑,足見其究竟有多傷心。

“別哭了。”汪彩和拿過汪彩曳手裡的帕子就爲其拭淚,語氣不大好,“哭哭啼啼有何用?你先回去,我替你去二表哥那裡問問。”

汪彩曳懂,當下的她着實不適合親自去過問二表哥的事,一來是招人煩,二來是她沒有這個資格。汪彩和畢竟是他的親表妹,且膽子也大,問一問總歸是方便些。

“嗯!”汪彩曳咬脣點頭。

汪彩和吩咐婢女帶汪彩曳離開後,便去了皈尋院,她就不信二表哥真會不知她姐的心思。

她性子直,難免掩飾不住自己的怒氣。踏進皈尋院的書房,見到那在吃零嘴吃的頗爲悠閒的裴延,當即沉了臉,過去就問:“二表哥當真要娶那靖陽侯府五姑娘?”

汪彩和也沒少往這裡跑,且總是風風火火的,裴延倒也不驚訝,只乍一聽到她的話,難得有了些反應。

他執起一粒果乾擱入嘴中,慢悠悠的問:“此話怎講?”

“什麼怎講?”汪彩和見他這模樣,只當他很樂意娶那杜家五姑娘,馬上便更怒了,“你怎可這般不聲不響的就與別的姑娘勾搭上,你明知道我……”她本想把汪彩曳拉進來說,可想想這隻會讓汪彩曳沒臉,便只能忍住。

裴延瞧汪彩和的眼神突然降了溫度,他並不知這丫頭爲何這般說,卻是不喜歡有人將他與別的姑娘擱一起來說話,他嫌惡心的慌。

汪彩和從未真的激怒過裴延,她與別人一樣,向來都覺得這二表哥是沒有脾氣,溫和的不像話的人。乍一被他用如此涼涼淡淡的目光瞧着,不由覺得異常瘮人,繞是大表哥冷淡起來,她也不會有如此感覺。

“你……”她只當他是不願她過問他與杜青慧的事,氣的一甩袖,轉身就走了。

裴延隨手扔起一顆果乾,身子懶懶的向靠背椅的後頭靠時,薄脣張開不大不小的縫,那顆果乾精準的掉入他的嘴裡。

他緩緩的嚼着果乾,末了纔不緊不慢的吩咐:“去查查。”

沈星:“是。”

沈星馬上便走出去,不想很快又走了回來,朝裴延遞出一封信,他道:“公子,是杜四姑娘派人給您的。”

裴延本是伸手繼續拿果乾吃,乍一聽到沈星的話,他手下動作頓住,目光落在沈星的信上。默了瞬,他便伸出修長的手指將信捻了過去打開。

他本該是能一目十行,偏偏看這信花的時間卻挺長。

沈星不由朝公子看去,見公子眉眼漸漸變得柔和,嘴角也不知不覺勾了起來,便心覺困惑。

許久後,裴延才親自將信折起,道:“不必查了。”

沈星:“是。”

裴延握着杜青寧給他的信,眼裡的笑,越發的濃,也越發的深意。

還真是一個忠誠的丫頭。

另一頭,汪彩和出了武平王府,才知道汪彩曳並未離去,還在馬車裡候着她。她不由一陣煩心,似乎她們姐妹倆的情路都不好過。

汪彩曳見她出來,下馬車迎了過來:“二表哥是如何說的?”她的眼睛紅腫,明顯哭了許久。

汪彩和不悅道:“二表哥似乎很樂意娶那杜五姑娘。”話語間,她上了馬車。

汪彩曳的腿不由軟了下,立刻便也上去了。她拉住汪彩和的手,紅着眼問道:“二表哥當真是這麼說的?”

汪彩和也是不忍看到姐姐傷心,便道:“反正是個廢人,你這麼好的姑娘,還怕找不到比他好的?放寬心罷了。”

“不……”汪彩曳突然像魔怔了般道,“他一定是不得不依了老夫人,小妹,你找伯母說說,讓伯母與老夫人說說,只要伯母願意說,一定能頂用的。”

汪彩和搖頭:“沒用的,我娘最厭惡二表哥,她又怎會管這檔子事?”

汪彩曳:“可是你讓我該怎麼辦?”

汪彩和瞧着汪彩曳那癡樣,無奈道:“你讓我好好想想。”

馬車漸漸駛離,本仍是高掛的日頭,突地躲進雲層之中,隨之是涼風陣陣,寒意越濃。武平王府的守衛仍舊武裝筆挺的帶刀站着,面不改色,不受任何影響。

十月初一的寒衣節,在寒冷中到來。

寒衣節,一個祭奠先亡之人的節日。每年這個時候,杜青寧都會出城墓祭,看望已逝去近十一年的養父養母。記得往年杜青慧都會陪她一起去,她本以爲姐妹倆如今算是鬧翻了。可未想到,當她踏出肆意軒時,就見杜青慧迎了過來。

瞧起來,杜青慧還是那個杜青慧,似乎沒什麼不一樣,她過去就挽住杜青寧的胳膊:“四姐,你莫不是把我忘了?”

“你……”對杜青寧來說,再與這個妹妹如以前一般相處有點難。

杜青慧還不知杜青寧已知她所做的事,見對方這副遲疑的樣子,她不解:“四姐怎麼了?”

杜青寧這才意識到,其實自己在這妹妹眼底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便搖了搖頭:“沒什麼。”

“四姐不說就不說。”杜青慧挽着杜青寧一道朝靖陽侯府大門的方向走去,道,“今年似乎比去年要冷些。”

杜青寧:“嗯!”

其實真要演戲,杜青寧也不是演不來,漸漸地,姐妹倆相處起來倒真與平時無異似的。一路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說的話也不少。

杜青寧養父養母的墓地離雍都較遠,出了城門朝西去,日中才能到。

每年站在養父養母的墓地前,她都會不由想起記憶中的親生父母。她明明記得是他們將她帶到了挺大,卻完全記不得他們的模樣,也不記得自己醒來怎就突然換了一個家,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來自何處。

真是一段混亂的記憶。

待到紙錢燒罷,杜青慧突然喊了聲:“四姐。”

“嗯!”杜青寧回神。

杜青慧看了看東面的丘陵,道:“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杜青寧:“好。”因路不好走,她們是騎馬過來的。

杜青寧收拾收拾,便就上了馬,將杜青慧拉了上來坐在她身後。

騎着馬踏過曲折的小路,她們上了對面的丘陵。丘陵上頗難看到邊際,有一條不易讓人發現的路掩映在稀疏恰當的林間。

當一個人知道另一個人有問題的時候,那再看對方,就會覺得處處是問題。杜青寧也會察覺到杜青慧這麼急着要回去,或許是有什麼理由,所以她反而刻意放慢了速度。

杜青慧見了,不由道:“四姐怎麼了?”

杜青寧:“什麼怎麼了?”

杜青慧:“你速度太慢。”

杜青寧看了看兩頭,笑道:“我覺得這裡的風景不錯,想逛逛,看看風景。”

杜青慧擰眉,即將路過一處略顯空曠的地方時,她不由朝南面看去,正欲催促着杜青寧快走,不想卻看到裴延被沈星推着由南面那條林中道朝這邊來。

她臉色馬上就變了。

左看看右看看的杜青寧比杜青慧先一步發現裴延,她當即就意識到杜青慧催着她走的理由,原來是怕她與裴延相遇。

他也是有已故先人的墓在這附近?

裴延擡眸見到杜青寧,清冷的神色柔和了下來。

杜青寧跳下了馬,直到他近了,笑道:“巧啊!”

見到她,裴延本是有些壓抑的心情轉好,他也笑了笑,道:“確實巧,莫不是四姑娘有先人的墓在附近?”

“有。”她應道,“是我曾經的養父養母,二公子呢?”

裴延應道:“家母文玉。”

杜青寧愣了下,原來這丘陵的南頭有文玉大長公主的陵墓,倒真是意外。

想到文玉大長公主,杜青寧就不由想到裴延那讓人心酸的背景,臉上的笑有些僵硬了起來。

裴延倒是若無其事,只道:“想來四姑娘也是要回去的,既然順路,便推我走走?”

“好。”杜青寧總是下意識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將繮繩遞給站在那裡,臉色難看至極的杜青慧手裡,就去握住了輪椅的把手。

杜青寧不由感慨道:“未想祭墓的我們,竟是同路,多年來,竟是未遇到過一次。”

裴延笑了笑,未語,他倒也希望早日遇到她。

不過現在也不遲。

在這丘陵之上,有一片甘菊,路過時,裴延順手摘了一朵潔白乾淨的甘菊到手裡把玩着,眸色微動間,他突然道:“四姑娘從我面前蹲下。”

“嗯?”杜青寧停下腳步,不解。

“四姑娘從我面前蹲下。”他很有耐心的重申了一遍,聲音低沉又輕柔,透着絲絲的蠱惑之意。

杜青寧猶豫了下,便真的過去從他對面蹲下來,擡頭臉有迷茫之色的看着他。

裴延最喜歡她對自己的順從,眸中笑意更濃,他道:“靠近些。”

杜青寧便移過去了些,正是她覺得自己好像裴延的那條白狗時,他突然彎腰湊近了她,與她近距離四目相對,他的聲音越發的輕柔,就連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他道:“我想讓你妹妹知難而退。”

日光從他背後射來,爲他那風華絕代的姿色更添了一絲朦朧的光華,神秘又耀眼,也更迷人。

他實在太像個狐狸精,如此刻意一蠱惑人,惹得她發愣一時倒沒回味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這時,他將手裡的那朵甘菊插入她頭上的髮髻。

意識到他將手裡的花插在了自己頭上,她驚了下,正欲站起身,他馬上便按住她的肩頭,小聲道:“不幫我,嗯?”

幫,她當然願意義不容辭的幫他任何事,可這根本沒用。

她不由略過裴延,看向了後面那白了臉色的杜青慧,心情有些複雜。

裴延的手不知不覺又撫上了她的腦袋,撫上了那細軟柔順的髮絲。

他的眸色漸漸變得深邃晦暗起來,他緩緩的,幽幽的呢喃出聲:“很好看,十年前,我就覺得你很好看。”

“什麼?”杜青寧又愣。

不想這時他那溫熱的纖長手指漸漸遊離到她白嫩的臉頰,灼燙的感覺瞬間由她的臉部,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