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知遠的話讓月仲奕笑了起來,甚至於卓知遠能夠從月仲奕的眼中看出一絲滿意的表情,這讓卓知遠不由得眉頭越皺越緊,實在弄不清月仲奕究竟想要圖些什麼。
“好哇,很好,你果然已經達到了但憑我心,無視天地的境地了。很好,雖然來的晚了一些,不過,還不算遲。”
卓知遠已經不想跟他廢話了,順手便是一道禁制打在了月仲奕的身上。這種禁制換做平時,月仲奕乾脆連動都不要動就能直接化解,但是現在,他已經幾乎油盡燈枯,即便是這小小的法術,他也無法抵擋。
禁制加身,頓時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額頭上的青筋也冒起老高。
“月仲奕,我告訴你,你休要在這裡拖延時間,快些將你爲何要殺妻害子之事與我說個明白!”
看見卓知遠怒容滿面,月仲奕苦笑了兩聲,不過,卓知遠總算是把那禁制收回,月仲奕也終於鬆了口氣。
“三十餘年前,我便看清了仙界的真面目,但是我實力低微,又如何能夠挑戰天道?此事無人知曉,唯獨你母親與我心意相通,我之所想,便也是她之所想。偶然的機會之下,我與欲界發生了一些衝突……”月仲奕將自己如何殺死欲界傳人,隨後又是如何與欲界的神仙大戰,如何引起欲界第六天的興趣等等,跟卓知遠詳細的說了一遍。
“這又與你殺我母親有何干系?”卓知遠知道,很快就要說到這一點了。
月仲奕說起卓鳳儀的時候,臉上居然露出了幾分關愛之色:“鳳儀當時懷了你,可是在和欲界那個神仙交手的過程中,她卻受了不輕的傷,直接影響到了胎兒,也就是你。爲了保住你,鳳儀已然是耗盡了全部的修持,待及臨產之時,身子還不如一個尋常婦孺強健了。本來這倒是也並無妨礙,只要能夠順利的產下你,她即便是修持盡散,我也有法子令其延年益壽,享個百十餘年的清福自然是不成問題。可是,偏偏生你之時又遇到難產,三日三夜你都無法降生,鳳儀的身子已經完全無法承受了。在當時,唯有剖腹方能讓你順利出世,又或者我將你在鳳儀腹中震死,換得她的活命。按照我的本意,是要殺了你留你母親的,但是鳳儀她不同意,她覺得自己身子孱弱,並且當時我和欲界第六天已有約定。而若是殺了你,保住鳳儀,我必然要損耗一部分修持來幫你母親續命,是以,鳳儀決定將你產下,而她甘願撒手人寰。”
“哼!你這般說來,真是不夠磊落,這倒成了我母親要成全你了!”卓知遠自是不信。
月仲奕苦笑連連:“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不過,這件事我也有責任。當你母親決意要將你生下之後,我便也決定,親手殺了你母親,而後將你送於陳老頭撫養,以斷我七情六慾。當時,我正是第六層意識第三劫天劫圓滿的修持,心劫遲遲不能渡過。我的父兄已死,身旁親人只剩下你與鳳儀,我若能親手殺了鳳儀,心劫轉瞬即破。是以,我便一劍剖開了鳳儀的肚子,將你取出,交予陳老頭。我說出這些,並非希望你不殺我,事實上,你必須殺了我,以成就你自己的神通。”
“一派胡言,殺妻害子弒父滅兄,用此等淫邪手段斷絕七情六慾,又豈能真正的增長修持?”卓知遠的臉色越發清冷,顯然他完全不相信月仲奕所言,只以爲月仲奕是在巧舌如簧,爲的是求得一個活命,因而口氣也越發的不善起來。
月仲奕也明白卓知遠心中所想,卻並不理會,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自詡爲天才之中的天才,當我的修持升至第七層末那識之後,我便知這小小通玄界已然納不下我。想來你也早已看出,將你交予陳老頭,一來用以斷絕我之世俗之情,二來也是爲的二十年之一佈局。現在回過頭來看,我當時心胸還是狹隘了太多,明明該當是直指仙界的,卻將目標先放在了凌駕於大胤皇朝之上的清源山始教。這一困頓便是二十年之久,也導致了我的修持在這二十年裡進展極爲緩慢,而按照我原本的預計,待你成年之時,我便已經該是九鏡圓滿了。當時我在始教佈下的棋子足有數十之數,既然已經決意與你斷絕父子之情,便也將你視爲等同。當得知陳老頭醉酒身亡之後,我其實已然將你放棄了,並不再指望你還能掀起多大的波瀾。卻不曾想你際遇偶然,居然直下十萬深淵,且還能安全離開。也不曾想到欲界第六天居然將天罡琉璃劍與【如意煉寶訣】都送入了十萬深淵,呵呵,如今看來,這也是陰差陽錯。想來那欲界第六天定然以爲我要竭力將你培養成堪當一方大任之才,因而纔在你身上下了那麼多的工夫。這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卓知遠聽到這裡,眨了眨眼道:“既然我只是你數十棋子之中的一枚,那爲何後來你又要幫我?”
月仲奕此刻倒像是精神好了許多,不再如適才那般委頓,笑道:“我幫你了什麼?知遠,我且告知於你,你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所得,與我毫無半點關係。”
“我當時勝了教中的比武,下山趕赴南疆,路上多遇兇險,若不是你暗中接應,伽羅僧非恩又豈能留我性命?再至後來那七寶妙樹,不也是你成全了我?”雖然卓知遠痛恨月仲奕從來沒把自己當成親生之子看待,但是月仲奕給他的幫助,他也不會迴避。
月仲奕大笑了三聲:“這不過是個制約之數罷了,我卻從未幫過你什麼。你下山之時,伽羅僧非恩與那鄧少艾早便調查出你是我親生之子的身份,小猜被送上清源山,本就是制衡的一部分,如今得知我還有一子,他們又豈能不投鼠忌器?哪裡敢大張旗鼓的殺了你?總想要嫁禍蕭牆,撇乾淨自己的錯失,這纔是上上之策。相互的猜忌,導致了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直接了斷你,卻並非是我暗中接應了。至於那七寶妙樹,瑪瑙寶樹已然在你手中,而我若是要去奪其餘六棵寶樹,首當其衝通教緋羽與那渡天童便不會答應。清源山當時雖然已經不足爲慮,但是通教反倒成爲實力最強的一支。其餘五教,我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縱然弟子衆多,在我眼中也不過草芥一般。唯有通教,渡天童與緋羽都是第七層末那識的修持,加上通教當初貴爲天下第一大教,法術法寶都有其獨到之處,我雖然依舊能強搶寶樹,但是也不免元氣大傷。況且你當時雖然修持不高,尋常第七層末那識的修禪者也不是你的對手。若知道我與通教爲敵,你必然也會傾力相幫。一個劍僕,一個妙色,再加上那條不知道何時就會出現的紫龍,我自忖無有全身而退之力。況且,到了我如今的地步,七寶妙樹對我而言不過是個無物不刷的法寶而已,其最讓修禪者看重的提升修持之能,卻是不放在我的眼中。反正你我父子早遲必有一戰,我取了七寶妙樹,與你取了七寶妙樹,又有什麼分別?終歸是誰最後贏了,便是誰拿到這七寶妙樹。”
卓知遠這才明白,仔細想想,也的確如此。當時清源山絕對是通玄界第一塊招牌,實力也最爲強勁,但是實際上教中的高手,無非莫詢、伽羅僧非恩以及鄧少艾三人。這三人當中,非恩和鄧少艾早已走火入魔,練就邪功,比起通教,渡天童和緋羽二人,雖然佔有優勢,但是也不過是稍勝一籌而已。清源山當時勝過通教,始終憑藉的還是根基,那數以千計的弟子,其厚度卻不是通教可以比擬的。偏偏這個優勢,在月仲奕的眼中卻是絲毫不足爲慮,他與他手下八人,足夠將非恩、鄧少艾以及莫詢三人拿下,至於其他的弟子,再強難道還能強的過他那十萬禪修大軍麼?這七寶妙樹短期內對月仲奕幾乎毫無幫助,既然已經將卓知遠養的這麼肥了,便不如讓他更肥一些,到最後一併收割了去。
“但是在我殺了鄧少艾之後,你若是不保我,伽羅僧非恩早便將我殺了。又或者你借我……唔,是那數十枚棋子滅了清源山的目的已然達到,你自己爲何不親手除了我?”
月仲奕點了點頭:“這便是重中之重了,而我發現我過於狹隘,也正是在你與莫詢聯手殺了鄧少艾,並且莫詢最終拼得一死,護得你安全離開之後,我才恍然警悟,縱然是將通玄界整個剷除,也達不到我當初所想。於是,我必須將你留下,因爲整個通玄界中,唯一有可能與我抗衡之人,便只剩下了你。”
“此話怎講?難道是所謂高處不勝寒,你非要尋個對手麼?”卓知遠最爲迷惑不解的,便是這一條,月仲奕既然最終還是想要殺了自己,卻爲何不在自己羽翼未豐之時動手,非要等到自己完全有能力與他抗衡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