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高緯想到韓長鸞剛剛來報的事情,地上一片狼藉卻已經不足夠讓他去發泄了。他簡直要氣笑了,嘴角似笑非笑的笑意像是冰窖裡的冰塊,因爲喘息着讓他的頭都有些發昏。
竟然敢揹着他成婚?
失神的跌坐在軟墊上,高緯雙手的手指交叉抵在自己的額頭,手肘撐在桌上,眼神木然的看着桌上的幾份摺子。
和士開的事情在宮中已經傳開,而知道是高緯批的摺子,如今有不少昔日與和士開勾結的大臣都上書彈劾和士開。而胡韻剛剛還來找過他,被他拒絕了幾次之後便離去了,她也知道他早已看和士開不爽。
可是,他等到的是什麼?
地下茶杯、香爐還一片狼藉,高緯想到小憐和高儼如今正笑得開心,他心下又是一股怒氣,將原本在桌上已經凌亂的摺子又掃到了地上,隨後雙手的手掌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
“哎喲——”
在下方的褚公公聽到高緯拍桌子的聲音,覺得自己的手掌都有些生疼。他想要去跟高緯說讓他注意身體不要動怒,但高緯的臉色實在太嚇人,而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韓長鸞也還一句話都沒有說。
和士開一死,雖然朝中有許多大臣都怕引火上身而選擇聯名彈劾和士開,但還是有人選擇在這個時候以和士開的名義狀告高儼假傳聖旨,調動兵力殺死朝廷命官,更甚是威脅到了高緯的安危。
陸令萱是高緯和高儼的乳母,但她在朝堂之上也有一席之地,和士開在世的時候分了她不好的好處。如今和士開一死,她自然知道和士開的事情會牽扯到她,但她不能夠像其他人一樣在這個時候求明哲保身。
高儼看不爽和士開雖然與胡韻有關係,但和士開在朝中的勢力也是高儼所忌憚的。而陸令萱在朝中也算是與和士開分庭抗衡,和士開一死,高儼說不定就會把矛頭也指向她,她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褚公公。”
還在神遊的褚公公聽到高緯冷不防的喊了自己一聲,他拎着拂塵的手一顫,下意識的就擡頭對上眼神冷冽的高緯,腳底傳來一陣寒意。
“你……去告訴母后……”高緯的手高高的擡起,指的方向正是胡韻的寢宮:“說朕並不知道這封摺子,是高儼派人設計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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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真漂亮。”
坐在歐陽櫱曾經坐過的地方,小憐看着面前嶄新的銅鏡裡的自己,有些羞澀的笑了笑。
喜娘的奉承之意雖然很明顯,但是她在看到自己身上的喜袍和頭上爲了成婚而插上的髮簪時,心底裡下意識的就贊同了喜娘的話。
臉上的妝容是小憐從前從未用過的。
雖然已經過了十歲,但她還是喜歡素面朝天的感覺,她喜歡就連肌膚也呼吸着空氣的感覺。但是,這一夜的她濃妝豔抹,腮紅似乎也已經擋不住她泛紅的臉頰。
不敢置信!
她真的要嫁人了!
因爲緊張,小憐羞怯的臉上有些緊繃,還有一些口乾舌燥,她揮手讓一位侍女給她倒了一杯冷茶。
從侍女的手中接過茶杯,小憐又望着銅鏡裡的自己聽喜娘說了幾句她髮簪的問題。
砰——
屋子裡忽然靜了下來。
小憐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一眼在地上摔裂的茶杯。
茶水沾溼了她的喜袍,好一會有個侍女纔回過神來,拿起一旁備着的布就上前蹲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擦拭着喜袍上的茶水。有一個侍女也跟了過來,將地上摔成兩半的茶杯拾了起來帶出了屋外。
“哎喲喲,沒事沒事,落地開花,落地開花啊!”
原本還靜謐壓抑的屋內因爲喜娘一句大嗓門的“落地開花”又開始洋溢着喜慶。
小憐下意識的就擡頭看向喜娘,她正巧看見喜娘皺着的眉頭還沒完全舒緩開,就如同她觸了這大好日子的黴頭。
“宮……來……來人……”
屋外忽然傳來喧鬧聲。
喜娘暗罵了一句“哪個不懂事”的就從小憐的身後繞了過去。哪知喜娘還沒來得及走到門口,屋外的人已經一頭撞了進來,差點就撞在了喜娘的身上。
見到是今天在私宅門口見過的護院,小憐連忙站起了身子。前者在人羣中掃了幾眼,看到小憐後便朝她跑了過來,還擡手推開了幾個在裡屋伺候侍女。
“姑娘!”護院的臉色很不好,見到小憐連氣都還沒理順就迫不及待的說道:“宮裡來人了!老爺讓我告訴你待在這裡別出去!”
“宮裡來人了?”小憐一把拽住護院粗布麻衣製成的袖袍,皺起的眉頭讓她的五官都有些扭曲:“誰的人?爲了什麼事?”
護院搖了搖頭:“來了好多官兵!”
“那……”小憐的臉色瞬間就失去了血色,脣瓣也乾澀蒼白起來:“琅玡王呢?”
“過來的時候見到王爺已經過去了。”
“那……”頓了頓,小憐歪了歪頭:“王爺可還穿着喜袍?”
聞言,護院的臉色有些窘迫。
看到護院推三阻四的表情,小憐心下一緊,低喝道:“穿了還是沒穿!”
護院連忙搖了搖頭。
沒穿!
這親,是成不了了!
小憐鬆開抓住護院袖袍的手,開始脫着自己身上的喜袍。身邊的喜娘和侍女見到她這個樣子都驚愕的上前阻止,但她似乎已經下了狠心,最後喜娘也只是在一旁替她更快的脫掉了喜袍,然後任她就這麼隨意披了一件衣裙就出了門外。
一路狂奔,小憐雖然脫下了喜袍,但穿在雙腳上大紅色的鞋子卻忘了換下來。
還沒走近,小憐就聽到了不小的喧譁聲。她加快速度走了幾步,藏在了過道的屋檐下,站在連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遠遠地,小憐就在人羣中看到了臉色鐵青的高儼。
他正在聽帶頭的侍衛說着什麼,站在他身旁的馮子琮和幾位官員臉色也很不好,她還看到馮子琮拽住了高儼的手臂,似乎在阻止些什麼。
無人的角落裡,小憐的心跳聲顯得異常響亮。她擡起雙手用力的按住自己的胸口,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在私宅門口爭執不下的一羣人,在這一刻心中的不安已經被無限放大了許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