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的時候,何生終於配好了自己要用的藥材,開了門喊了隨從進來,把藥材吩咐下去,怎麼熬,讓隨從拿去熬了。
才輕輕出了口氣。
等到這副湯藥吃了,纔算是醫治真正開了個頭。
皺眉回頭看了一下凌言,何生走了出去,把房門輕輕關了。
喊來了另一名隨從問清了晴翠居住的房間,瀟灑的走了過去。
晴翠本來爲了找人方便已經搬出了密室,就住了凌言房間不遠的一個側間裡。
依舊是簡單的佈置,隨意的用具,當何生走進房間的時候,半點也沒有感到女子房間該有的嫵媚。
何生小小的驚訝了一下,便走到了牀邊,看了看躺在那裡的晴翠。
見晴翠面色蒼白,但是嘴脣紅潤,用手探了下額頭,晴翠有些發熱了。
何生嘆息了一聲,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打開在晴翠的鼻子下面聞了一下,然後把瓶子塞好,又後退了一步,才站定身子,緊緊的盯着晴翠。
晴翠的身子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簾,一下子看到了何生,冷漠的眼神忽然間燃起了怒火,一下子坐起身來。
何生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道:“要救你家王爺,便不要動手,告訴我昨夜發生了什麼?”
晴翠是手本來已經擡起,正要揮過來,聽了何生的話手掌就那樣硬硬的停在那裡。
眼中滿是驚訝,片刻後回味過來,緊張道:“告訴我,我家主人怎麼了?”
何生道:“剛纔, 他醒了,立即大喊,然後不顧自己光着身子,滿身藥膏就朝外面衝去。”
“啊?”晴翠驚訝的喊了一聲,道:“後來呢?我家主人現在呢?人在哪裡?”
何生淡淡道:“和對待你一眼,我給他聞了**,他現在還在睡覺。”
晴翠聽了,滿眼的擔心才換爲安心道:“雲小姐死了。”
何生沒有聽明白道:“哪個雲小姐?”
晴翠眼中帶了淚道:“就是那個你見過的,主人十分喜歡的雲悠小姐,昨晚被當做人質,交換攝政王凌空,凌空被換走了,她卻被綁匪綁了炸藥炸死了。屍體都找不到了。主人也是那個時候受的傷。”
何生一驚,自己依稀記得,文王看那個女子的眼神,那樣的深情,過了這麼久該是深深的藏在心底了吧?怪不得,剛纔,他會那麼有離譜的舉止。
何生思索了一番,鎮定道:“派人再去一次現場,找一下,雲小姐的遺物帶回來,不然,王爺再醒,還會瘋跑出去的。”
晴翠聽了,一下子跳了起來,道:“不必派人,我去便好。”
何生皺眉道:“你病了,還是派個得力的人去吧。”
晴翠眼中含了淚道:“除了我,沒人合適。”
說着,單手披了侍衛的外衣,匆匆綁上了腰帶,穿了鞋子就出了房間。
何生看着晴翠匆匆離去的背影,嘆息道:“果然是個瘋子啊!”
便轉身又回凌言所在的房間去了。
一夜未曾閤眼的何生也有些睏倦,但是, 剛纔看到晴翠發熱了,何生還是硬撐着給晴翠也配了一副藥,然後喊了人進來拿去煎,叮囑等人回來了,再給端上來,纔回到凌言的房間,趴在一旁睡了。
不知道趴了多久,何生感到有人推自己,才醒了過來。
睜眼看時,見到了晴翠蒼白的面龐,疲憊的神色和紅腫的眼眸,看得出,她剛剛哭過。
何生坐直了身體,揉了揉眼睛道:“什麼時辰了,你回來多久了?”
晴翠情緒低落道:“我剛回來,來來去去用了一個時辰。”
何生聽了一愣,忙站起身來,揉了揉發酸的脖頸,過去查看凌言的傷勢。
由於凌言還未穿任何的衣物,晴翠一眼都不曾看過來。
何生查看了一下,覺得凌言身上的傷勢還好,沒有惡化的趨勢,只要不化膿感染,一切就會順利很多。
見**的力量還未過,何生放心的走了回來道:“你帶回了什麼東西?”
晴翠聽了,眼圈一紅,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小包裹,打開來,裡面上了三樣東西。
一塊碎花布,上面還染了血跡,還有一隻染了血污的金簪,一個弄髒了的綠玉鐲子。
何生皺眉道:“王爺的身子怕髒,把這些弄西弄乾淨了再拿過來,要快點,他快醒了。“
晴翠點頭,踉蹌着身形就要離去。
何生有些於心不忍道:“給你煎了藥,一會下人端給你你快些喝了,不要耽誤。還有就是沒什麼事情了,你自己要多加休息。”
晴翠聽了,未置可否,只是慘淡的笑了笑,便拿了東西出去了。
何生見了搖搖頭,嘆息了一聲,便再次去給凌言上藥去了。
凌言的體質果然比何生預料的要好,當何生洗了手,再次給凌言上了一半藥膏的時候,凌言悠悠然醒來了。
只是他的身上還插着那根針,他想動是不太容易了。
他張開了眼睛,如上次一樣,他又大叫了,只是這一次,明顯力不從心,聲音小了許多。
然後,他的眼睛慢慢變紅了,因爲,他發現自己不能坐起來。
聲音很低的,他喊了起來:“何生,何生。”
何生微笑着站在了凌言身邊道:“聽我說,王爺你受傷了,我知道王爺想去做什麼 ,但是你不能去。你自己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何生說着,手裡拿了一片銅鏡照着凌言的身體,給凌言自己看。
那是他渾身肌膚斑駁的身體,塗的滿是藥膏。赤、身、裸、體,看上去十分的噁心。
凌言看了眼中現出了驚恐,似乎有些反胃。
何生滿意的收了鏡子道:“王爺的心情,何生了解,但是無論要做什麼,都要緩一下,因爲王爺的身體不允許。難道王爺想後半輩子就這樣見人嗎?”
何生看到凌言發呆的眼神。便解着說道:“難道王爺想讓雲小姐在九泉之下不安嗎?”
這一次,凌言的反應十分的激烈,雙目圓睜,又想要坐起來。
偏巧,晴翠再次拿了那幾樣東西回來。
這次,她把東西都放在了托盤裡,而且,很明顯,東西都清理過了,包括那塊碎布。
何生接了過來,放在了凌言的視線之內,輕聲道:“這些是晴翠早晨去現場找到的雲小姐的衣物,王爺過目,請王爺看在已故的雲小姐的面子上安心治療,不要讓雲小姐在泉下不安,自責。”
何生一番話說的言辭懇切,凌言全部聽的清清楚楚。
看着面前熟悉的雲悠喜歡的簡單首飾,凌言流淚了,他眼中的暴怒和不理智漸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能自拔的濃重的哀傷。
晴翠看到了,知道沒事了,無聲的退了出去。
何生也知道凌言的那股無法接受現實的煩躁已經過去。
低聲道:“你的病只能靜養,急不得,如果你實在要做什麼,我幫你吩咐他們去做。”
凌言的淚水不住的流淌,何生的語氣也有些哽咽。
凌言低聲的費力道:“告訴晴翠。格殺勿論。”
何生忙點點頭,開門去吩咐了。
晴翠在外面聽了,意料之中的點點頭。
何生瞥見了晴翠臂上的箭傷,見晴翠要走,一把拉住了晴翠那跟沒傷的胳臂道:“你還有傷,讓別人去吧。”
晴翠很驚訝,但是晴翠隨即搖頭道:“王爺的吩咐,晴翠怎麼會假手於人。”
說着,掙脫了何生的手,快速離去。
何生看着晴翠離去的背影,心裡有一絲失落,這個女孩,很特別,她的心裡除了凌言的命令,什麼都沒有,甚至於沒有自己。
何生沒有讓自己繼續發呆,而是很快的回了室內,對悲傷的凌言道:“晴翠已經去辦了。”
凌言聽了,嘆息了一聲,繼續流淚。
何生輕輕的拔去了凌言前胸的銀針。
然後幫凌言擦了眼淚。
那幾件東西就放在了凌言的身邊。
很快,凌言便能側過頭來,看着那些東西發呆了,何生搖頭嘆息。
去門邊喊了隨從端王爺的藥進來,順便問了晴翠可曾吃藥。
隨從說了晴翠先前剛回來時把要吃了。何生聽了心裡才安慰些。
然後低聲吩咐隨從,拿些簡單的早膳進來。
隨從聽從吩咐,退下去辦理了。
何生端了藥碗進來,低聲道:“王爺,用藥吧。”
凌言似乎沒有聽到般,只是盯着那幾樣東西出神。
何生搖頭,輕聲道:“王爺,雲小姐看着呢,用藥吧。”
這次,凌言聽了才慢慢的看過來,然後輕輕頜首。
何生走過來,輕輕的把凌言的頭墊高,然後一點一點的喂凌言用藥。
凌言順從的把要都吃了,卻一言不發,只是依舊看着那幾件首飾。
何生嘆息,卻不再說話,只是收了藥碗,弄回了枕頭,然後去了一邊繼續配藥。
凌言就那樣滿心的難過,看着那些雲悠的“遺物”不住的掉淚。
凌言此刻的心裡是極其清醒的,雖然他的渾身劇痛着,但他不在意,和他滿是苦難的過去相比,這些痛苦不算什麼。
但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在自己眼前消失,凌言卻無法釋懷,凌言十分的痛悔自己當時的大意,要是自己能細心一些,能謹慎一些,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凌言的內心世界因爲雲悠的死坍塌了,此刻的他什麼都不想去想,不想去做,只希望時光能倒流,回到昨夜,讓自己有機會讓那一切重新來過,讓雲悠能繼續的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