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俊只覺得整個身子似乎都麻木了一般,燒傷的劇痛讓他只覺得自己這張臉似乎都已經不是他的,甚至是感覺到有人生生將自己這張臉皮給撕扯了下去,火油噴出的巨大火花毀了他的半張臉,更重要的是這種痛好似撕裂了皮肉。
齊俊的雙手奇怪的扭曲着,在臉頰附近,想要觸碰,卻又不敢,也不知是怕被灼傷還是怕臉頰劇痛,一雙眼睛凹凸的有些變形,在地上打滾的時候身上又沾染上了不少火油,眼看着就要被火星再次帶起,齊俊一手捂着臉頰,一手撐着地,狼狽的跑開。
齊俊不過燒傷了半張臉,便遭到如此劇痛,可想而知,那些身穿鎧甲被大片燒傷的士兵。
沐寂北最後看了眼這座火城,對着身旁的殷莫離開口:“箭術怎麼樣?”
殷莫離勾起嘴角,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還拿得出手。”
青瓷不知從哪遞過來一把弓箭,交給了殷莫離,沐寂北挑挑眉對他道:“那不如試試。”
殷莫離揚起笑臉,接過弓箭開口便開始拉弓搭弦,沐寂北順着箭尖所指之處看去,不是旁人,正是一身白衣踉蹌着逃離的齊俊。
殷莫離瞄了瞄,隨後又放下手中的弓箭,沐寂北轉頭問道:“怎麼了?”
“姐姐很討厭他吧。”殷莫離開口道。
沐寂北挑挑眉頭:“他處處算計於我,自然喜歡不起來。”
殷莫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知從哪拾掇來一把火箭,重新放在了弓上,沐寂北只是道:“這箭尖燃火,更加不好射出,即便是射出,也容易因爲風速和距離對火的作用,使得箭矢脫離預定的軌道,倒是更加不易。”
殷莫離沒有開口,箭的尾巴在鼻尖處,已經被拉開,沐寂北也沒有再開口,只是看着城中踉蹌着東躲西閃的齊俊,齊俊也不知是有哮喘還是怎麼,總是劇烈的咳嗽個不停,甚至總是喘不上氣來的模樣。
這也就放慢了他的速度,讓他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上一喘。
殷莫離猛然鬆手,沐寂北沒有去看那箭矢,可青瓷則是一直盯着那隻箭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最後卻是直指紅心,一下子便射中了齊俊的腰腹。
因着之前沾染了不少火油,齊俊周身瞬間被點燃。
爲華城再次添出一道華光。
齊俊本是尋到了出路,只是這副身子卻是拖累的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可就在這時,一道火光隔空而來,夾雜着破空之勢,他清楚的瞧見,那是從不遠處的山頭射來,如此精準的計算可以想象男人的內力和眼力不俗。
可是他卻已經躲閃不及,只覺得一箭沒入腹中,先是一陣劇痛,隨後卻是灼熱之感,火勢迅速在他身上蔓延開來,一息之間,他便能感受到這火焰在灼燒着他的肌膚,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的皮膚髮出的燒焦的味道。
“啊!”齊俊發出劇烈的嘶吼,聲音有些尖銳,整個人沒多久就已經在地上打滾。
殷莫離依舊是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眼中卻露出一抹同他不符的殺意。
這世上,他的姐姐要誰死,誰便不能活着,沒有人例外。
齊俊只覺得五臟六腑似乎都要被灼熱了,火勢迅速在她身上滋長着,似乎找到了用武之地,想要將此一寸寸點燃,齊俊始終劇烈的翻滾着,企圖想要將身上的火壓滅,可是很快,每一寸肌膚所帶來的劇痛甚至讓他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有。
這一刻,他終於後悔,他不該來招惹這個女子,齊家也不該招惹她!
他曾想過,自己哪怕最後同歸於盡也不惜要殺掉她,他可以承受死亡,卻無法承受這樣的死亡,這種眼看着自己的皮膚一點點的焦掉,看着自己的骨頭一點點的邊城粉末,一點點的失去知覺,他無法不恐懼,或者說,現在即便是他想痛快的死掉,卻都辦不到。
“將軍…將軍…”幾名副將和士兵逃脫了火災,一身黑灰的朝着齊俊跑來,齊齊圍在齊俊周遭,看着齊俊在費力的翻身。
“這…這怎麼辦…”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他們剛剛九死一生逃過,這地上如今又滿是火油,若是一不小心沾染到了自己身上,可怎麼是好。
這時,一名副將眼尖,竟然發現旁邊的櫃檯後面,有一隻水缸,頓時雙眼一亮,急急的跑了過去,撿起一旁扔在地上的水桶,痛快的盛了一桶,而後大步跑回,一股腦的全都倒在了齊俊身上。
沐寂北看着眼前這一幕,沒有再繼續,轉身便帶着身後的兩人走下山頭。
而本以爲能滅火的水,實際上卻是早就準備好的火油,那副將一倒,齊俊整個人瞬間就迸發出劇大的火雲,只一瞬就將他整個人吞噬在內,而周遭的幾名副將也紛紛受到波及,不等反應,便已經被熱浪灼燒了臉頰,一個個連連後退,叫苦不迭。
齊俊看着沐寂北離開的方向,已經沒了動作,整張臉也瞬間就消失在了大火之中,只是雙眼始終睜的大大的,看着沐寂北離去的背影,直到被烈吞噬。
沐寂北帶着自己的軍隊駐紮在名城修養,而這邊安軍再次沒了主帥,又因爲這場大火驚了魂,一個個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好似霜打了茄子,無精打采,紛紛在華城裡駐紮了下來。
雖然這次大獲全勝,但是華城內的禁軍們也不是沒有憂心的,沐寂北始終已經派人傳話說是北燕王只是受了重傷在修養,可事實上卻不允許任何人探望,即便是傅以藍也被她拒之門外,一時間議論紛紛,都覺得北燕王怕是出事了…
所以,北燕王死的消息竟然不知不覺的傳了開去,儘管沐寂北極力壓制,卻還是收效甚微。
因着沒有戰事,趙鸞傑一直在照顧伍思思,回想起那日伍思思捨身救了自己的一幕,依舊讓這個一貫溫和儒雅的男子有些心潮澎湃,他的性子隨了父親,儒雅溫和,本是也想做個文官,但是當入仕幾年之後,親眼瞧見西羅的衰敗依舊當今皇帝的昏庸無能,他這才覺得投入殺場,想要施展一腔報復。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會有這等女子,相比起沐寂北的虛無縹緲來說,他倒是覺得伍思思更加真實,他知曉沐寂北厲害,可是卻總是覺得那並非他所能觸及的,倒是如伍思思這般,看着她會哭會笑會流血會受傷,才讓他覺得連熱血都變得真實。
“思思,你先把這藥喝了。”趙鸞傑將藥碗遞了過去。
“鸞傑,扶我起來。”伍思思笑道。
趙鸞傑讓她靠在牀頭上,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再次將藥碗送到她手中。
伍思思不似一般女子怕苦,仰頭一飲而盡,面不改色。
趙鸞傑看着那因爲喝過藥而變得晶亮的脣,心頭一緊,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
而此刻,安月恆再次收到了齊俊身死的消息,甚至還有兵馬的折損,神色有些陰沉。
坐在下首的一名文官忍不住開口道:“這如今外面都在傳北燕王似乎不行了,這禁軍拿得出手的將領也就只剩下個趙鸞傑和南燕王世子了,不過是兩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怎麼會一次次大敗我軍,到底是誰在出謀劃策!”
其餘的幾人也紛紛議論起來,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次是沐寂北親自坐鎮,或者說,即便是知道,也沒有人會相信一個不過十六歲的閨閣少女,竟然能夠一次次打大敗敵軍,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匪夷所思。
沐寂北這面雖然沒什麼進展,但是皇帝那面的進展卻是不錯,隨着安月恆派兵追擊皇帝,已經接連奪下三座城池,皇帝膽小,一味的撤退,手中也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將領,接連慘敗。
不過安月恆明白,沐正德這次似乎沒有爲皇帝出力,而事實也正是如此,自從同皇帝一起逃離帝都之後,沐正德就好似啞巴一般,每當皇帝問什麼,他總是來來回回的幾句,打着太極,搪塞過去。
沐正德不開口,沐正德身後的那些勢力,自然就沒有人肯出手,皇帝自然沒有什麼辦法,除了撤還是撤。
“王爺,末將願意前去會一會,倒是要看看這不足十萬的人馬是有三頭六臂還是長了翅膀!”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對着安月恆開口道。
安月恆反覆思忖了許久,最終點頭,不過在衆人離去後,安月恆將那名將軍留了下來,在其耳邊單獨說了些什麼。
那副將名叫千林,個子高瘦,臉頰很瘦,幾乎都凹陷下去了,整個人更是幾乎就剩下了皮包骨。
聽了安月恆的話,那副將眼中閃過一絲閃亮的光芒,不住的點頭:“還是王爺有遠見,絕非末將等人能及。”
安月恆沒有接下這句應承,反覆轉動着手中的兩個玉石球,沒有說話。
叫做千林的男子很快就下去準備了,安月恆卻始終坐在原位沒有動作,目光卻是遠遠的落在桌子上的地圖上,目光分別從沐寂北這一路後退的路線上掃過,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許是如今沐寂北剛剛退守兩座城池,安月恆一時間還看不出什麼端倪,加上最近諸多事端,安月恆對於沐寂北的所作所爲還沒有縷出頭緒。
沐寂北同樣在營帳中仔細研究着地圖,安月恆手中現如今已不足一百八十萬兵馬,皇帝逃離的那條路線爲他們分擔了不少的兵馬,而且皇帝一路撤退,那麼安軍的戰線拉扯的就越長,這戰線越長兵力就越分散,對安月恆就越不利。
而且每當攻下一座城池,都要派兵駐守,留下人馬,所以越是到後來就越發的不利,想必沐正德遲遲不肯出手幫忙,也是出於這個原因,防止安月恆將更多的經歷放在沐寂北這邊。
沐寂北看着這桌子上的地圖,纖細的手指劃出一條線來,路線覆蓋幾個城市,從帝都開始,分別覆蓋了鏡城,華城,名城,再往後還有兩個城市,沐寂北的手指到哪裡便停止了。
名城的地勢比起鏡城更加險要,因爲有山路,不過雖然險峻,卻是對雙方的,不似鏡城儼然是一個天然的屏障,也正因爲如此,沐寂北所帶的人在鏡城纔敢同敵軍交手。
如今在名城,情況卻不是那般有利,只是不知這次安月恆派來的是何人?
沐寂北暫時還未收到阿三的消息,不過她相信,若是阿三有了消息一定會立即通知她,果然,沒讓沐寂北久等,當日傍晚,阿三就送來了消息。
這次派遣的將軍是千林,爲人陰險,善於逢迎拍馬。
沐寂北合上手中的字條,微垂着眸子沒有說話。
而在北邦同西羅國交戰,一場場戰事也在展開,馬蹄錚錚,踏碎了這萬里河山,無數的鮮血和生命染紅了山頭的那片殘陽。
羌笛幽幽,戰鼓鏗鳴,刀劍的鏗鳴聲一次次劃破寂靜的夜色,爲黎明滌盪上一抹鮮紅。
殷玖夜手執長刀,騎在棗紅色的大馬上,所過之處斷臂殘肢,猩紅一片,握着刀的手上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血漬,因着時間久了,有些粘稠。
男人的臉頰似乎比來時瘦了些,可是即便是連日的征戰,男人的皮膚依舊是十分白皙,甚至因爲因爲休息的不好,導致男人的皮膚更加沒有血色,甚至有一種病態的蒼白。
沐寂北一定不知道,本就因爲殺戮過多的殷玖夜,在沒有她的日子裡,幾乎夜不能寐,他本就噩夢連連,自小便一直緊緊伴隨着他,輕微的動靜也能讓他驚醒,如今她不在身邊,終日聞着血腥的氣味,更是難以閤眼。
他將所有閒暇的時間都用在了思念她的身上,看着天上的這輪明月總是在想她是否也在一同仰望,想着等到此次大戰結束,他是不是就可以將她娶回家了,每每想到這裡,他便忍不住輕輕觸及自己的胳膊,他知道,那上面有她的名字。
一刀刺入一人的身體,揚手抽出刀,殷玖夜顯得有些暴戾,無聲的踐踏着這些屍體,任馬兒將其踏成爛泥,直接衝進了敵軍的陣營,就好似拼命一般。
縱觀整個戰場,兩軍交戰,殷玖夜衝在最前頭,雖然士兵勇猛,可是終究是跟不上他的速度,殷玖夜極其囂張的隻身闖入敵軍的隊伍中,大開殺戒,身上的藏藍色衣服已經完全被鮮血浸泡,一路滴滴答答淌個不停。
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敵人的,殷玖夜的一雙眼似乎因爲被鮮血噴灑的,已經有些睜不開,不過其中黝黑銳利的寒芒卻只是更加懾人,在那漆黑之中泛着隱隱暗紅色的光澤,好似潛伏在深林中的猛獸,始終潛伏着,等待着將敵人全部撕裂。
初一看着這樣的主子,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這些日來,主子殺的人是越來越多,屍體幾乎足以堆成幾座小山,也正因爲殺的人多了,殷玖夜身上的血腥之氣已經越來越弄,戾氣更甚,彷彿無端的便能席捲而來鋪天蓋地的氣壓,所過之處,萬物榮枯。
初一知道,自己的主子大抵是這些日子以來沒有見到沐寂北,心情鬱結,所以才越發的暴躁,像是發狂的豹子,也像是脫繮的野馬,根本停不下來。
連番交戰下來,北邦早已沒了最初的銳氣,也深深的見識到了這個男人的可怕,一時間心驚膽戰。
伍琉璃也跟在隊伍中廝殺,即便是竭力想要跟上男人的步伐,可是卻不曾想他越走越遠,這些日子,雖然他不曾理會過她,但是她卻時時注意着他,每當越是瞭解一分,她便對這個男人多了一分心痛,也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這樣一個男子,真的是很輕易就能讓人愛上,伍琉璃看着那浴血廝殺的身影,狠狠的抽了馬鞭,向着男人的方向駛了過去,她一定要得到這個男人!她伍琉璃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伍琉璃這一走,便有不少士兵憂心的喊着:“太子妃!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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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寶貝們,偶今天更晚了。看了一天半導體物理,還是沒底…晚上繼續看。謝謝大家理解。
明個開始請假三天,十一號早八點開始恢復穩定更新~愛你們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