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因爲和秦安的意外晤面,我的情緒變得很壞,比看到顏曦車裡有個女人還要壞。我甚至沒把那杯芒果冰喝完,也不顧秦安的靜止狀態,就憤憤離去。
我憤憤的不是秦安的出現。
我憤憤的是自己如此在意秦安的出現。
回到家裡,俞瑾已經睡了,我本想把她揪起來說說秦安的事,比如她是不是一直和秦安聯繫着?她是否知道秦安和唐斐平分手?她知道他們分手的具體原因嗎?不過後來想了想,其實人家不願說,我去問挺沒意思。她和唐斐平的鐵桿程度,不亞於和我,總不能因爲我老死不和他們往來,她也斷了和他們的聯繫。
只得抑鬱的回臥室。
打開電腦,玩了一會遊戲,壞情緒無處宣泄,做什麼都沒勁,遂又打開qq,想着能不能找個活物瞎侃一會。
哪知qq上線,就收到月光一條信息,是週五晚上發的:“你看的是什麼恐怖片?”
我回了一句:“《陰兒房》。”
我們還是像以往一樣,完全不在一個時間段的有一句沒一句聊着。
過了一會,我大概也是沒人說話,於是又發了一句:“我今晚碰到初戀男友了,我以爲我恨死他了,可是回到家裡後,我似乎又在惦念着他。他和現在的戀人分手了,看起來無比憂傷的模樣,我們不過聊了一兩句,我卻隱隱覺得,他當初和我分手,或許另有隱情。”
信息發過去後,我又回到遊戲界面,無聊的玩了半個小時,愈發沒勁。便任電腦開在那裡,自己先去洗漱。
洗漱回來,發現月光居然回我信息了,簡短的一個問句:“你還愛着你的初戀?”
面對一個未曾謀面的網友,我不必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遂老老實實回答:“我不知道,我以爲不愛了的,但是看到他,心裡卻是控制不住的悸動。”
月光:“你這樣子,不怕你現在的男朋友知曉”
我想了想,現在的男朋友?顏曦算不算我現在的男朋友,大概不算的吧。我們彼此心裡雪亮雪亮的,除了情人關係,其他什麼都不是。
我:“我現在沒有男朋友?”
月光:“和初戀分手後,一直沒和其他男人交往?”
我:“也不是,我有和一個男人交往,不過,我們之間,不是正常的戀愛關係。”
月光:“那是什麼關係?”
我覺得今晚的月光有點異常,似乎對我的感情生活很感興趣的樣子,這在我們以往的聊天中是沒有過的,但我好像並不反感,大概是實在想找個人傾訴的緣故。
“一種赤裸裸的慾望關係。”我回。
良久,月光纔回了一個字:“噢。”
這一個“噢”字,我怎麼就覺得含着飽滿的失望呢?難道他是一個正人君子,瞧不起紅塵俗世裡的慾望男女。
很有可能。
我聳聳肩,唔,不過是虛擬世界裡的一個網友,都鄙視我了啊。要是被現實生活中的朋友知道,大概會砸臭雞蛋的吧。
你看,就連李旦旦那麼心性純良的人,都不理我了呢。
我自嘲一笑,有點落寞,弄不好,從現在開始,我和顏曦這種自以爲只牽涉到彼此的關係,會慢慢影響到我的生活。私下議論的同事,試圖追我的旦旦,素未謀面的月光……
會不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推倒了一張,就會一張連着一張,全部倒下去了呢?如果俞瑾知道會怎麼想?如果秦安知道會怎麼想?如果……
哎,我簡直不敢想下去,我的世界,會不會因爲一個顏曦,就此傾覆?做頂頭上司的情人,即便沒有利益關係,在別人眼裡,也變成利益關係。
我傷感的關了電腦,爬牀上睡覺去。
還是周公和我最親,不管何時何地,他對我始終不離不棄。
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週。
上班族裡有句戲語,形容一週的狀態:週一迷糊,週二鬱悶,週三煩躁,週四急切,週五有盼頭,週六狂歡,週日憂慮下週。
不過這一個週一,我沒有迷糊,而是忐忑又迫切。我想知道顏曦那個睚眥必報的男人,會不會因爲週五我擺了他一道就公報私仇?我也想尋個機會問問那個精緻的女人是他的誰?會不會就是存在了十年的前女友?還有李旦旦這邊,他是就此偃旗息鼓呢?還是會大喇叭的把我和顏曦的關係宣傳得滿天飛?
我照例到得很早,只是卻不像往常一樣是第一個,辦公室裡還有一個比我更早的李旦旦。
“早,小洛。”李旦旦看到我走進去,揚起燦爛的笑臉向我打招呼。
我受寵若驚,想不到週五臨別時那樣低氣壓的天空,現如今卻陽光燦爛。
“早,旦旦。”我亦燦爛回他一笑。
走到位置上,卻見桌上一束漂亮的玫瑰,數一數是8朵,這是代表歉意咯。會是誰呢?難道是秦安,和現男友分手,憶起前女友的好,想吃回頭草了。但那樣的話,難道不應該先送野薔薇嗎?那是表示懺悔的花朵,田裡山間纔會有,想找到恐怕不容易,何況現在季節也不對。
不過,即便季節對,即便他找到,即便他堅持送七七十四九天,我也不會選擇原諒他。我依然會思戀他是一回事,但讓我重新接受他,卻是另外一回事。
我心裡冷冷一笑,揀起玫瑰花裡的小卡片,果然有送花者的留言。
“小洛,對不起,週末我好好想了兩天,確信你說的是反話,是對流言不屑的一種反擊。我爲我當時竟真的對你有那樣不屑的懷疑感到抱歉,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自認識你的那天起,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個坦率純真的女孩,我喜歡你!”
留言後面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李旦旦。
眼睛情不自禁朝他那裡瞟去,迎上他小鹿一樣驚慌逃離的目光,心裡浮起一層感慨:這盲目的確信是哪來的呢?流言無意戳中事實,又哪有什麼不屑的反擊?他還是把我想得太美好,居然還籍此向我宣告喜歡,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我要怎麼做,才能既讓他死心,又不傷到他的心呢?
我拿着卡片,陷入微微的沉思。
顏曦走了進來,我竟沒有意識到。
他經過我位置的時候,腳步慢了慢,x光掃過我的臉,又掃過玫瑰花,一種久違的壓迫感籠罩着我,我擡起頭,看到他臉色淡淡的,只是一雙眼,卻像鷹一樣銳利,裡面那濃郁的黑,藏着一種我辨不明的情感。
我牽牽嘴角,訕訕的笑,恨不能會隱形法,把那束玫瑰隱藏掉。
“顏總,早上好,”我覺得我的聲音底氣不足,好像自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荒謬,他是我的誰?我爲什麼在他面前,時不時有老鼠見了貓一樣的感覺?不就是那雙眼睛特殊一點麼?不就是氣場強大一點麼?我爲什麼要怕他?
我挺了挺腰,想了想,又挺了挺胸。
遺憾,今天穿了他以前買給我的平跟鞋,再挺都沒什麼氣勢。
身高差距實在有點大好不好。
他大概把我的動作看在眼裡,脣邊泛起一絲玩味的笑,又轉瞬隱去,連早上好都不回一句,就走進了辦公室。
沒禮貌的傢伙。
我朝他的背影皺皺鼻子。
回頭,坐下,開電腦,打開水,上洗手間……
然後,回到座位上,開始工作,不,是開始八卦。
因爲辦公室同事陸陸續續走進來,一個人看到我桌上的玫瑰花,一聲尖叫,然後一堆人圍了過來,唧唧喳喳七嘴八舌的問。
“小洛,誰送的玫瑰?”
“我猜是旦旦。”
“旦旦,是不是你?”有人揚聲問埋頭裝做沒看到這邊熱鬧的李旦旦。
李旦旦沒應聲,頭埋得更低。
又有人說:“旦旦估計沒膽量敢送玫瑰到辦公室來,他即使要送,恐怕也是偷偷的送。”
“那會是誰?顏總?”有情商低的笨蛋猜。
圍着的人臉上現出古怪的笑,互相對視一眼。若在以往我是不明白這詭異的,但週五李旦旦跟我說了,我哪怕再遲鈍也曉得他們是不約而同想到那辦公室流言了啊。我正想着要怎樣應對,張言發話了,說:“是8朵玫瑰呢,花語是歉意,可能只是哪個得罪了我們小洛的冒失鬼送的啊。人家用花道個歉而已,瞧你們都神經兮兮的,好像這花是送給你們一樣,嘖嘖。”
大家看張言這樣說,明白她是在搭臺階,既不讓我難堪,也不讓他們難堪——辦公室緋聞,不管是當事者還是知情者,私底下怎麼說都行,但若擺上檯面,則是無形的刀啊。若緋聞是假的還好,不過難堪一下,若是真的,弄不好刀刀見血,凡是參與議論的,穿小鞋事小,被離職才事大呢。
誰願意圖一時口舌之快,丟了朝顏科技這個讓人殷羨的飯碗呢?
於是,剛纔還熱鬧非凡、興致盎然的一羣人,一下子作鳥獸散。
如此甚好,就讓那個流言,依舊以一種懸而未決的姿勢存在着吧。
反正只要沒人當面求證,我便寂寂然的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