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的看着陽志雲,把一管藥水注射到我的靜脈裡。
“小洛,你不要怕,這個藥比之前的藥性質要溫和一點,它只會讓你睡着,並不會傷害到你的大腦。”他一邊推針,一邊溫柔的安慰我。
我沒作聲。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悲哀,大概,沒有人會比我有更深切的體驗。
只是,顏朝,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你爲什麼還找不到這裡?
我真擔心,若再晚一點,我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我腦海裡浮起顏朝的笑臉,浮起我們在一起的無數美好時光,而這一切,終於漸漸變淡,漸漸模糊了去。
我又一次進入昏睡狀態。
不過,這一回,或許正如陽志雲說,藥要溫和一點,量,可能也沒那麼大,所以,在昏睡的過程中,我偶爾會有短暫的清醒。
比如陽志雲過來的時候,他只要多叫我幾聲,我就會醒過來。於是,我就在清醒的狀態下,看他解開我的繩子,扶我起來,讓我走路,讓我洗漱,讓我吃飯。他則在一旁深情的看着我,溫柔繾綣的模樣,有時甚至會讓我有一種恍惚感。似乎在我眼前的,不是這個喪心病狂的惡魔,而是那個溫和沉默的夥伴。
他留在我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多。
他說,顏朝已經漸漸放棄找我了。
他說,同學們已經畢業各奔東西了。
他說,再等幾天,他就帶我離開了。
他說這一切的時候,那樣微微笑着,彷彿在期待着無限美好的未來。
而我的心,卻變得很涼很涼。
我和顏朝,是不是真的沒有機會見面了?
不,總會找到機會的,哪怕是陽志雲暫時帶我離開了這裡,總有一天,我會找到機會,再找回來。
然而,陽志雲說的幾天,卻遲遲沒有動靜。
倒是郭雯霞,在一個晚上,又尋上門來。
她一進門,直接走到我面前,冷冷笑着,說:“果然是當寶啊,如此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陽志雲,我告訴你,顏朝可比你我想象得深情多了,他今天就當着他父親我父親的面說,他此生只愛南宮洛一個,上天入地都要找到她。他父親以斷絕父子關係逼他娶我,他都不肯就範。哼哼,陽志雲,你不要以爲你囚禁了這個女人,她就屬於你了。在她心裡,大概只有顏朝。你,要麼毀她的容,讓顏朝對她徹底死心,要麼廢她的智,讓她徹底忘了顏朝。否則,你囚得了她一時,囚不了她一世,總有一天,你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的事不要你管。”陽志雲站到我面前,做出一種戒備的姿勢,防她傷我。
“不要我管?你既然這樣說,那我告訴你,我偏要管,而且,還管定了。”郭雯霞推一把陽志雲,說,“既然我得不到顏朝,你也別想得到她。我現在就回去,告訴顏朝,南宮洛在此。到時,你看這個女人,是留在你的身邊,還是飛快的撲向顏朝的懷抱?”
陽志雲面色瞬間慘白,色厲內荏的說一句:“你敢!”
“我當然敢,這個世上,就沒有我郭雯霞不敢做的事。”郭雯霞揚起一串尖利的笑聲,說,“我不妨再告訴你,非法拘禁,可是明明白白觸犯了刑法,到時,你一個人在牢裡接受改造,他們兩個在外面相親相愛,你的下場,會比我現在更淒涼。”
陽志雲嘴脣一抖,不說話。
郭雯霞笑得更是放肆,說:“想不到你竟情深至此,竟是寧願毀掉自己的一生,也不願她受點傷害,好吧,我就成全你。”
說完,身子一擰,向門口走去。
在她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陽志雲叫住她,說:“我答應你,毀容。”
“不,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不僅要毀容,還要廢智,否則難解我心頭之恨。”郭雯霞轉過身子,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你……”
“不行拉倒。”
“不用廢智,我有辦法,讓小洛忘記顏朝。”
郭雯霞沉默。
“如果你不同意,就不妨去告訴顏朝,只是,你我本是同謀,我若坐牢,你怕也逃脫不了干係。”陽志雲威脅道。
郭雯霞沉吟一會,問,“你怎麼讓她忘記顏朝。”
“這個你不必知道。”
“你以爲我稀罕知道?你需要多久時間?”
“一個月。”
“不行,太久。現在顏朝和他父親鬧翻,無法藉助他父親的力量來找這個女人。此時,正是你們離開這個城市最好的機會。所以,你要儘快毀了她的容,並讓她忘記顏朝。若再等一個月,我擔心他們父子關係緩和,到時再走,又會變得十分艱難。”
“那你幫我們安排一下,我們先離開,我答應你的事,總會做就是了。”
“你以爲我這麼傻?你們一離開,你大概也捨不得她這張臉,而我,最恨的,便是她這張臉。”
“那就必須得要一月,時間太短,我沒有把握。”
“我就先給你一月。”郭雯霞狠狠剜我一眼,說,“我幾乎是迫不及待,要看看她變成醜八怪的樣子。”
郭雯霞走後,陽志雲古怪的看着我,問:“小洛,你會不會怪我。”
我悲涼一笑,問:“你要用什麼方法讓我忘掉顏朝。”
“催眠。”他說。
“就憑你?”
“這大半年來,我一直在看這方面的書,也做過幾次實驗,我有把握。”
“這大半年來?”
“是。”
“陽志雲,你是不是很早就想這樣做了。像郭雯霞說的,想毀了我的容,毀了我的記憶,是不是?”
“是,小洛,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只在乎你心裡有我。”
“這麼說,你還得感謝郭雯霞,感謝她的所謂相逼,終於給你找了個不得不這樣做的藉口?”
陽志雲不理會我的嘲諷,認真的說:“小洛,你不要害怕,我會讓你的記憶,回到我們讀大學以前,我會讓你心裡,只有我,我會讓你忘掉這裡的一切,忘掉這些殘忍的傷心的事。而且,我向你保證,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會一如既往的愛你,不會棄你於不顧。”
我閉上眼睛,不想看他,也不想聽他說話。
這個陽志雲,我已經徹底不認識了。
“小洛,你不要怪我,我陽志雲是個平凡的人,只要一個平凡的妻,你不用長得這麼漂亮的。”陽志雲微微嘆着,手掌在我臉上反覆撫摸。
我的淚又要流出來了,可我拼命忍住,我不想再在他面前,流哪怕是一滴淚。
顏朝,你爲什麼還找不到我?
你若再找不到我,我可能已經不再是我。
黑白交替,時間一天天流逝。
我昏睡的時間漸漸變得又長又沉,每次醒來,都能感覺到左臉灼燒般的痛,我的某些記憶,就像指縫裡的沙一樣,一點一點流失。開始,我還記得,陽志雲正在把我當實驗品,要在我意志最薄弱的時候,對我實施所謂的催眠,所以,我哪怕是在幾乎無力反抗的昏睡中,也要在心裡豎一堵警戒的牆。可漸漸的,我的記憶不再分明,思維也出現混亂。我不知道是陽志雲的催眠起作用了,還是他又換了鎮靜劑,或許,兩者都有。可是,關於顏朝的記憶,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我哪捨得讓他就這樣毀掉?幾乎是一種本能的保護,我只要在自己有意識的時候,就想着顏朝,想着和顏朝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想,陽志雲就算讓我忘掉了所有,我也絕不會忘掉顏朝。
是在一個下雨的天,我被左臉劇烈的疼痛痛醒,睜眼看時,陽志雲並不在屋內。我斂起心神,試圖疏離一下腦海裡那些越來越混亂的東西,最當緊的,肯定是關於顏朝的。我從我們的相識,一直想到最後分離的那一刻,我反反覆覆回想,如果說我的意志是一把刻刀,那我,已經把我和顏朝的記憶,深深的刻在了心上。即便有一天,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我還是會記得顏朝,因爲他,已經成爲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由此可見,愛,有一種多麼偉大而奇妙的力量。
只是顏朝,如果有一天,我面目全非的站在你面前,你可還會認得我?還會愛我?我想起我們的那次纏綿,想起他深深的吻,想起他不停的說我愛你。我想,不管我變成什麼樣,顏朝肯定還是愛我的。他的舉動,他的話語,能給我這樣的信心。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我更相信我心感受到的。
顏朝,不管我變成怎樣,他總是愛我的。
只是,那晚的他,酒醉得那麼厲害,眼睛那麼紅,神色那麼異常,是否會記得,我亦告訴過他,我愛他,像他愛我一樣愛着他!
他是否會記得?
我是如此的不敢確定。
我心裡漫過難言的哀傷,如果,我愛的他,不能明白我的愛,於他,於我,會是一種怎樣的遺憾和痛?
不,我不能留下這樣的遺憾和痛,我得尋到機會,走到他的面前,明明白白告訴他。
顏朝,我愛你!
新年即將到來,祝朋友門2015年身體健康,生活愉快,工作順利,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