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景負手而立,目視前方,“真情付出,哪怕得不到回報,也要如此?”
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的說出北堂的心事,他手指微微握了握,又鬆開,他很是厭惡別人對他的事指手畫腳!
他忍着心中的不悅,不善言辭的他冷漠置之。
朝景莞爾一笑,“對吾愛妻欽慕仰慕之人不止北堂世子一個,本世子讚賞你的眼光。”
許久,北堂纔開口,他鋒銳的目光如寒風一般凜冽,“告辭!”
這樣的談話他很不喜歡,卻也聽懂了朝景的意思,既是假夫妻,又有了休妻之實,還要來特意找他,那就表明他對他有了威脅感。
北堂擡腳蹬上馬鐙,利索的上馬,他拽緊繮繩,冷冷的看着朝景,“本世子敬你是條漢子!冒着滿門抄斬的危險來與本世子說這些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放棄做不到!那就各憑本事吧!”
他調轉馬頭,面無表情的揚起馬鞭絕塵而去。
朝景站在河邊黯然神傷,今日他第一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對待齊蘿的小心謹慎讓他患得患失。以至於寧願暴漏自身也要來確認北堂的心意!
齊蘿託着腦袋望着門口,如今都二更天了,朝景怎麼還沒回來。
芰荷小跑着進了主院,喘着粗氣說道,“世子妃,王爺和王妃得知今日之事,將小姐叫進了祠堂,如今要家法伺候,世子爺也回來了,正往那兒去呢,二爺叫奴婢來喊你過去。”
齊蘿慌忙站起身,腳步如風的往祠堂走去。
芰荷緊跟着她,時刻注意着她剛被固定好的手臂,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摔一跤。
朝景前腳剛踏入祠堂,齊蘿後腳便到了,她默不作聲地站到了他身邊。
祠堂地處陰暗,裡面擺放着三排整齊的靈位,屋子裡點着微黃的燭光,朝冰冰低着頭跪在牌位前,早已泣不成聲。
裴殷站在他們對面,默不作聲的看了齊蘿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中卻積聚了一團鬱氣,她的傷勢似乎很嚴重……
朝生安陰沉着臉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夏侯笙晴的目光像啐了毒,眼勾勾的直視着朝冰冰,“頭前你下毒,本妃既往不咎,如今又陷害蘿兒,本妃和王爺自問打小也不曾虐待過你,你心裡如此陰暗究竟是何故!”
朝冰冰的頭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的額頭上沁出點點血漬,眼淚決堤而出,“母妃,父王,我、我不是這樣子的!我只是、我只是想撮合世子哥哥和嫂子,沒想到被人下毒威脅,二哥可以作證,我的身體多處都變黑了,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說話語無倫次,顯然是被這樣的陣仗嚇壞了。
裴殷也出來爲她說話,闡述事實,“母妃,冰冰說的話屬實。”
“閉嘴!”夏侯笙晴瞪圓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裴殷,“你爲何不第一時間去百里林救蘿兒!爲何要差人將消息告訴景兒!你是本妃從小看到大的,心裡想什麼本妃一清二楚!”
裴殷是裴大將軍的遺子,自小便有着比平常人多幾分的表現欲,渴望被人重視,奪回屬於
裴家的榮耀,這些都無可厚非!
可爲了保全自己選擇犧牲別人,卻沒有半點裴將軍之風!
夏侯笙晴火氣太旺,如今頭疼愈烈,她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纔有所緩和。
裴殷緩緩垂下了頭,他並非沒去,只不過他孤身一人,沒有露面罷了。
朝冰冰見裴殷也被她連累,遭此對待,便爲他辯解,“母妃莫冤枉了二哥,二哥勢單力薄,找世子哥哥幫忙再自然不過。這件事全部都是我的錯,我甘願受罰,即便母妃即刻叫我離開王府,我也沒有半句怨言。”
朝生安皺着眉大踏步地離開了祠堂,這件事情冰冰確實做過了,可依照王妃的個性,定不會善罷甘休!
朝景是她的逆鱗,如今逆鱗被觸動了,她自然會失去理智。
齊蘿剛想開口,手掌便被朝景一把握住,他默不作聲的衝着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想說的話嚥了回去,愁眉不展。
這件事她並不怨恨朝冰冰,她知道她本性並不壞,一個知道在外人面前維護她的人能存心害她?罪魁禍首是惠妃!那個坐在宮裡操控一切的惠妃!
“來人!上家法!”
夏侯笙晴怒喝一聲,門外便有奴才將一條細長的藤條恭敬的遞了上來。
齊蘿靈動的大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小,光看着藤條的韌性,都覺得身子有些微顫。
“母妃!”
齊蘿不再理會朝景的提醒,急急的喊了一聲。
衆人齊刷刷的看過來,朝景則是別開了臉,他就知道她會如此!
齊蘿感覺到了夏侯笙晴凌厲的目光,乾笑了兩聲,從朝景身旁走出來說道,“兒、兒臣突然想到一件事,後日便是皇上的壽辰,冰冰也應邀出席,今日受這麼重的責罰……咳咳,當真不妥。”
夏侯笙晴冷哼一聲,將藤條遞給了站在一旁的長者,冷冷地道,“到時稱病不去便是了。”
齊蘿眸孔一滯,抿脣說道,“怕是不能吧,冰冰在壽宴上有節目……”
一瞬間,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齊蘿。尤其是朝景,他今日接到聖旨讚揚他,本還是一頭霧水,如今聽她這話,倒明白了幾分!
這事兒夏侯笙晴是一點都不知道,如今當真有些猶豫,擰着眉心說道,“蘿兒,母妃知道你一向心善,可人善被人欺!縱容只會害人害己!”
齊蘿搖了搖頭,“母妃,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夫君也知道,你若不信我,也該信他的!”
她扭過頭衝着朝景眨了眨眼,朝景選擇無視之,卻還是幫她說了話,“兒臣相信冰冰經歷了這次的事情,以後不會再犯了。”
朝冰冰的頭埋的愈發的低,她嬌弱的身子瑟瑟發抖,泣不成聲,“等壽宴結束,我便離開王府出外遊學。母妃不叫我回來,我便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朝冰冰再怎麼說也是夏侯笙晴看着長大的,如今這般可憐嬌小委屈求全,她即便是再生氣,如今也提不起心氣來了。
她轉身走進祠堂的後面,出來的時候
手中拿了一個紅木打造的盒子。
“這是在那個雨夜抱養你的時候發現的,本妃與王爺怕是代表你身份的信物,被賊人所發現,便收了起來。如今你也長大了,心思也多了,再不像兒時那般單純,這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
夏侯笙晴如此說,便是決意要與她斷絕母女情。
朝冰冰無聲的流着眼淚對她三叩首,雙手高於頭頂接過了盒子,然,她並沒有打開看裡面的東西,因爲她不在乎!
把她拋棄的父母即便再回來尋她又如何,她不稀罕!
夏侯笙晴被喜兒攙扶着離開了祠堂,她是真的疲憊了,大動肝火似乎要掏空她的全部力氣。
朝冰冰這纔將身子轉過來,跪在齊蘿面前,委屈的說道,“嫂子,謝謝你。”
齊蘿雙臂抱着雙腿蹲在她面前,伸出手爲她拭去了淚痕,“今日即便不是你,他們也會想盡辦法殺我,這不是你的錯。”
朝冰冰剛擡起頭,淚眸一恍惚,便昏了過去。
齊蘿一把扶住她,順勢將手指搭上了她的脈搏,這才鬆了一口氣,急火攻心導致的暈厥,並無大礙。
朝景和裴殷也一起走了過來。
齊蘿擡起眼眸望向朝景,“沒什麼大礙,稍作休息便好了。”
朝景點了點頭。
迎夏帶着幾個人上前來,將朝冰冰背起,欲告退離去。
齊蘿出聲囑咐道,“迎夏,每隔一炷香給她喂點水喝,她哭的太多了。”
“是。”
迎夏對着他們行了禮,便帶着人離開了。
裴殷盯着齊蘿受傷的那隻胳膊,如今守護她的人越發的多了,在她身邊,他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只能遠遠地看着。
就那麼看着,還是會自責。
他跟在迎夏他們身後離開。
“看夠了嗎?”
站在她旁邊的朝景忽地出聲,齊蘿的心瞬間漏跳了一個節拍,她扭過頭對上朝景的雙眸,“朝景,你能不能對我態度好點兒?我現在是殘疾人!”
朝景擡手捏了捏眉心,冷冷地問道,“何謂態度好?”
他自問對她的態度一向很好。
齊蘿笑眯眯,“你語氣柔和一點,帶一點點微笑,就好啦。”
朝景面無表情的彎腰打橫抱起了她,齊蘿的手臂擡不起,只好用一隻手勾着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
走在回主院的路上,齊蘿的眸一直情不自禁的盯着朝景,他遠看很帥,近看更帥,簡直就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好看,一個人怎麼能生的這麼好看呢!
“世子妃,你覺得北堂世子如何?”
齊蘿的笑容僵在嘴角,嘴角抽了抽,“和你差不多。”
朝景的腳步一頓,面無表情的將她放了下來,獨自向前走去。
齊蘿在他身後大聲的說道,“朝景,你不能半途而廢啊!”
“樂意!”
齊蘿“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望着朝景的背影心裡暖洋洋的,笑過之後,才發現四周一片漆黑,她身子抖了抖,趕緊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