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百里林又添奇觀,皚皚白雪上淌着凍結的血液,混雜在一處,讓不知情的人看,還以爲是天降紅雪。
北堂渾身的血液都在灼燒,他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的獵物,而每一次蠶食獵物的興奮讓他雀躍,這種嗜血的狂熱讓他幾乎忘記了身受重傷的齊蘿。
他看着那些人恐懼的眼神,逃竄的身影,就像是一個在捕獵的林中之王。
“殺!”
北堂衝着所剩無幾的殺手大吼一聲,跟在他身後騎在馬背上的北家軍紛紛一夾馬肚子,揮舞着刀劍向那些人奮進。
棋聲帶着人衝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只有遍地的屍體,他一想到方纔世子妃慘白的臉頰,因爲疼痛而沁出的汗漬,他就變得無比的焦躁,“今日是你們的第一次實戰,強者纔有機會生存,務必要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氣勢滔天的聲音表明了他們的決心,棋聲滿意的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準備進攻之時,一男子忽然從前方烏壓壓的打鬥中騎着馬呼嘯而出。
“籲!”在棋枰面前,他勒住了繮繩,用充滿霸氣的口吻說道,“北家軍在此作戰,不需任何人插手!各位請回吧!”
狂妄,霸道,張揚,從來都是北家軍的代名詞。
棋聲嘴角蕩着一抹邪笑,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別人都欺負到朝安王府家門口了,不插手把脖子縮回去當孬種麼?還得多謝北家軍助威。”
那男人的眉眼一愣,顯然不知該如何搭話,索性直接調轉馬頭呼嘯着返了回去。
棋聲冷哼一聲,帶着人擴大了包圍圈,將四方出口全部封死。
那些黑衣蒙面殺手見情況不妙,無心戀戰,想要憑藉輕功飛出百里林。
他們想要的,只是個活命的機會而已!
棋聲嘴角微提,手臂用力一揮,暗藏着的鷹組萬箭齊發,那些想用輕功逃脫的殺手便成了現成的靶心,一個個從空中墜落,被北家軍的鐵蹄狠狠的攆向心口!
北堂的臉上盡顯不悅,他沉着臉打馬出了百里林,一眼望去,哪裡還有齊蘿的半分身影。
朝安王府的人來了,她想必被接回去了吧……可即便是這麼想,心中卻還是擔憂。
棋枰自遠處飛來落在了北堂面前,他溫婉如玉,淡然地說道,“北堂世子,我家世子妃在前面的馬車裡等您,不知您可否移駕?”
北堂透過雪幕遙遙望去,眸自然的垂了下來,想來朝景那病秧子也在,他去了不過是自討沒趣!
“不去。”得知她無恙便好!也不知那病秧子能不能保護好她!
北堂冷着臉拽緊繮繩,準備離去,他不經意間一擡頭,便看到從遠處的雪幕中一輛馬車正朝着這裡徐徐駛近,這麼一恍惚,他便停下了動作。
他自嘲,依照他原先的個性,如今早已消失不見了,可現在竟停下了,心裡還是想見她一面,確認一下她的傷勢!
一個人可以編織無數的謊言欺騙別人,卻唯獨騙不了自己。
齊
蘿吃力地掀開車簾,棋枰趕緊上前將她從馬車上扶了下來,她的血已經止住了,氣色卻一點都不好,臉色依舊慘白如紙,她看着北堂,真摯地說道,“北堂世子,謝謝你。”
救命之恩,千萬句感激的話也不足以表達齊蘿內心的感動,這也是爲何她偏偏要在這裡等着見北堂一面。
北堂見她對他如此愧疚,冷冷地說道,“你若真心謝本世子,就認真回本世子幾個問題,這件事情便既往不咎,你也不算是欠了本世子。”
齊蘿重重地點了點頭,被棋枰扶着站在雪地裡,一陣風吹來,她單薄的身子在風中搖曳。
北堂見她這副模樣,心像被狠狠的揪着,卻死命的隱藏下來,依舊風輕雲淡,“第一個問題,你與那病秧子是假夫妻,是也不是?”
“北堂世子,你!”
“棋枰!”
馬車裡響起朝景冷漠的聲音,棋枰的聲音戛然而止,後面的話也被全數嚥了回去。
齊蘿雖對他感激,可眼下他竟當着朝景的面如此直言不諱,心中也是萬分惱火,只得壓下自己的火氣回答,“是。”
北堂見她生氣了,心中的鬱結也瞬間散開,她還會對他生氣那就表明這件事情沒有將她擊潰。
“第二個問題,你被那病秧子休了並趕出家門,是也不是?”
齊蘿不安的朝着馬車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北堂忽地心情大好,眉眼間的寒霜都悄然散去,他看着她胳膊上被繫着的那一縷蜀錦,輕聲“嗯”了一聲。
本打算就此走掉的北堂忽地扭過頭來,看着齊蘿,眉眼間皆是無法抑制的霸道,“若你有一天無家可歸了,切勿告知本世子一聲。”
齊蘿詫異的與他對視,乾涸的嘴脣一開一合,“爲何?”
“本世子好落井下石啊!”
齊蘿心中憋了一口血,沒想到這人開起玩笑來這般讓人討厭!狂妄的不可一世!
北堂轉過身子,背對着齊蘿,嘴角輕揚。
齊蘿則是沉下了臉,她提起一口氣在胸中,忍住心中的不適,突然開口說道,“北堂世子!剛纔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但請你爲我保密好嗎?”
北堂嘴角的弧度落了下來,他沒有回頭,悶聲“嗯”了一聲,雙腿用力的一夾馬肚子,馬兒發出悲慘的叫聲,呼嘯而去。
齊蘿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被棋枰扶着上了馬車,她掀開車簾又立馬放下,正欲說話,便聽到棋枰的聲音。
“世子妃,世子爺讓小人先送你回去。”
“他去哪兒了?”
齊蘿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棋枰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她如今站在馬車上,一副他不說實話就不回府的表情,着實讓人頭疼。
他深呼吸一口氣,打算自作主張一回,“世子妃,這些日子以來,你感覺不到世子對你的情意嗎?”
“嗯?”
“小人跟在世子爺身邊數十載,從未見他如此慌亂過。”
齊蘿有一剎那腦袋是空白的,她怔怔地望着棋枰,看着他脣瓣不斷的
開合,卻早已神遊天外,心中只剩下一個聲音:朝景喜歡她。
“呵呵。”
齊蘿想着想着就笑了,這讓棋枰一頭霧水。
她心情大好地掀開車簾坐了進去,一路上棋枰時不時的看馬車一眼,愁眉不展。
這一路上,總是聽到世子妃的笑聲,他很不解,這世子妃到底在笑什麼?
馬車穩穩地停在朝安王府門口,芰荷一直在門前來回踱步,心中分外焦急,一看到馬車,果斷奔了過來。
“世子妃……”
芰荷在看到齊蘿的傷口之後,心中分外酸楚,卻強忍着沒哭。
齊蘿眉眼帶笑的覆上她冰涼的手指,“我沒事兒,這傷口又不深,養兩天便好了。”
芰荷低着頭死死的盯着她那被染得鮮紅的裙襬,眼波流轉,點了點頭,“嗯。”
自從上次進宮那件事之後,她便暗自發誓,不能再讓世子妃爲她擔憂了,她現在要做的是好好照顧世子妃,而並非軟弱哭泣讓她擔心。
齊蘿身子雖然虛弱,被芰荷攙扶着腳步倒輕快了不少。
芰荷詫異的看了棋枰一眼,棋枰只是衝着她微微一笑,心裡有了數,看這情形,世子爺的春天要到了……
百里林內,橫屍遍野,寂靜無聲,血水肆意流淌。
北家軍默默地在清理戰場,將屍體堆砌在一處,準備火把焚燒。
棋聲沉着臉站在一邊,今日北堂世子的殘酷手段讓他大開眼見,原本這些人可以好好審問一番,可北家軍已絕然的姿態盡數殲滅,饒是誰也無可奈何。
一把熊熊烈火映紅了整片夜空,棋聲皺着眉帶人走了,北家軍也浩浩蕩蕩的騎着馬離開了百里林,就像是打了勝仗凱旋而歸的戰士!
然,剛走了一截的北堂忽地轉過身,滿目詫異地望了一眼身後的夜空,他目光清冷,折射出駭人的殺意。
忽地,只聽得一聲慘叫,北家軍中的一人被人從馬上踹了下來,馬兒像發狂一般的衝進瞭如墨的夜色中。
北堂也緊隨其後,衝了出去,對他而言,北家軍的每個人都是他的兄弟,豈能讓人欺負了去!
其他北家軍成員也紛紛跟了上去。
臘月天清冷的街道上,忽地刮過來一陣夾雜着雪花的狂風,寥寥無幾的幾個人放眼望去,只看到兩抹模糊的身影直直的往城外奔去。他們移動的太快,甚至都無法辨認出那是兩個人。
護城河邊,一人牽着一匹馬,欣長的身影倒映在河面上。
北堂的馬速放緩了一些,他盯着那人的背影,翻身下馬。
他走上前與他並肩而立,寒冷的氣息冰封三尺,“朝景?”
七分肯定,三分疑惑。
朝景淡淡地點了點頭,脣角揚起一抹玩味地弧度,“北堂世子近日來對本世子的愛妻愛護有加,本世子不常出府也被你感動了,可惜,愛妻男兒心性,並不懂你的一片真情。”
當然,她也不懂他的一片真情。只不過,他願意等。
北堂冷哼一聲,劍眉微挑,“那又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