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也沒料到容宇恢復記憶後會這麼生猛，便尷尬地笑道：“朱雀王，別，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陸姑娘……”
容宇捉住女子想要掙脫的手，托住她的後腦令他無處躲閃，卻在她掙脫中拔掉了束髮的白玉簪，青絲如瀑墜落肩頭，映襯得女子容顏更俏，容宇喉頭一緊，雙手捧起女子的臉來，脈脈道：
“以前……我只是個侍衛，我知道配不上你，所以遲遲未能將心裡話說給你聽，可是現在我已經有能力保護你，給你想要的，你……也不討厭我不是麼？”
“我……你……”陸小妹被眼前正兒八經的容宇逗樂了，想起以前冒牌容宇的心機狡詐，自己的確是覺得和這樣一個有點傻的人談交易更放心。她沒有再推開男子，苦笑着問：“爲什麼？你以前……不是也喜歡蘇清歌的麼？”
以前……
容宇一怔，訕訕地鬆開了手，苦笑道：“是，以前我的確喜歡過清歌，她天生的好嗓子，又在青州學藝，那般清麗的音色，世上在無處可尋，我在大齊作人質的時候，就盼着她能回來……所以當她回來的時候，我還曾想要拉着她逃離大齊，逃離一切王權爭鬥，和她隱匿山野作對尋常的夫妻……可是……可是……”
“可是她沒有跟你走。”陸小妹望着男子，替他說道，“她不甘心離開王室，無法捨棄公主高高在上的身份，離不開錦衣華服……”
“是，”容宇無奈地搖頭微笑，“那時候我只是個人質，什麼也沒辦法給她……後來，你也知道了，我沒有等到她，卻敗露了行蹤，被士兵追殺，跌落山崖……呃……”
忽然額頭被彈了一下，容宇困惑地摸着額頭，望着女子。
“打你是爲了讓你清醒過來！”陸小妹對着這麼個傻子忽然有些氣，不只是氣他被感情迷了眼睛，還是氣他有點像以前的自己，“依我看，你今日即使得了朱雀王位，如果還是這麼傻，日後還是會被人攆下王座！要想活命，眼睛就擦亮點！”
面對小妹的斥責，容宇只是微笑，笑容與之前不同，是真正舒心開懷的笑靨。
“你笑什麼？”陸小妹莫名覺得不爽，瞪向容宇，“不許笑！”
哪知容宇笑得更開懷，臉上密密麻麻的刀疤被撐開，一雙眸子卻閃亮矍鑠，一瞬間陸小妹彷彿見到了阿默，不由地呆住了，連被容宇拉入懷都沒反應過來。
“你知道你生氣的樣子有多可愛麼？”容宇將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揉着她的頭輕聲道：“難怪青龍王總是想逗你生氣……”
青龍王……
耳畔傳來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小舞，你要信我……
陸小妹漸漸恢復了清醒，掙了兩下，可是抱着她的人手臂好似鐵打的，根本紋絲未動，也就放棄了，哀哀道：“你怎麼會喜歡我呢……我曾經是青龍王的妃子，和青龍王成過婚，還生過孩子，我是玄武王……容宇，我們，根本不可能的。”
“我不管你有沒有成過婚生過子，哪怕今日你是別人的妻，只要你願意，我也定會將你奪過來！”
容宇激動地凝視着女子，頓了頓，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放在小妹手中，“這是你逃離朱雀前留給我的，我一直貼身放着身上。自從你離開後，我總是想你，哪怕清歌就在身邊，我還是會想你。在玄武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和他之間的每一件事！我不會說我不在乎你的過去，這次的四國同盟會上，我見到青龍王，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嫉妒得簡直要發瘋……我終於知道我愛上你了，陸姑娘，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可是……我經常吐血，還無法再生育……我又懶又饞，而且還不會做飯……”
“讓我照顧你，”容宇輕輕懷住女子的肩膀，瘦弱的肩膀彷彿一用力就會折斷，這樣瘦弱的女子竟然是一國之主，看她勞心費力周旋在各國的身影，容宇的心愈發痠痛起來，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嫁給我，我只娶你一個，我會對你好，青龍王傷你的，我都替你討回來！”
容宇的貼心話，令陸小妹有些動容，原因並不是她動了心，而是因爲祁宇默。
前幾日祁宇默撇下自己不告而別，等她回到白虎都城沒多久，密探送來消息說他要娶蘇清歌爲後。
這個消息如深海*，將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海震得滔天，陸小妹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氣憤，隨之而來想要報復他的想法涌上腦袋，如果不是那個冒牌容宇威脅自己，令她生了厭惡之情，說不定她真的就答應了和朱雀聯姻，來氣一氣祁宇默……
可是，她的心裡還是存了一個疑影，祁宇默的反覆無常她已經習慣了，可是這一次他太反常了，說好了要替她討回公道，公道沒討回來就要娶曾經要毒殺她的蘇清歌……她覺得這其中有鬼，可祁宇默還是瞞着她……
她就是生氣他什麼都瞞着她！
如果真的和容宇聯姻，說不定祁宇默迫於壓力會出面阻撓，到時候他的計劃就幻滅了……自己的報復就實現了……
然而……
“陸姑娘，你相信我！”容宇信誓旦旦的聲音迴響在耳畔。
驀然，有一個熟悉的沙啞的，又有些哽咽的聲音在腦中迴響，小舞，你信我……
“不，”陸小妹睜開眼，推開了容宇，望着容宇受傷的神情，堅定道：“謝謝你，容宇，可是我不愛你……我不能嫁給你。”
容宇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終垂下手臂，搖頭苦笑，“本以爲你會因爲青龍王新娶而心灰意冷，能借這樣的機會將你留在身邊，沒想到還是輸給了他。”
“容宇……對不起……”
陸小妹覺得自己之前用美人計挑逗人家的確是自己有錯在先，等於是給了人家希望又澆了一盆冷水，心裡過意不去，滿懷歉意道：“我幫你恢復容貌吧！雖然我只能在頭七之前起死回生，可是修復破損之物，只要在七年時效中都可以……嗯……”
容宇搖頭攔住了她的手，微笑，“不必了，這些傷疤都是我從前愚蠢的記錄，我想留着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轍。更何況……這些疤痕能讓我免去許多麻煩事……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纔是真正的容宇的？”
“一個人的記憶可以抹去，但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卻很難改，甚至連本人都沒辦法察覺。”
陸小妹惋惜地打量着容宇滿是傷疤的臉，“你雖然毀了容，但身上卻沒有殺手特有的那種血腥氣，相反，我總是在那個冒牌貨上嗅出殺手的氣息，他具有殺手靈敏的嗅覺而且善於僞裝，作爲一個他國人質的王子，居然有殺手的素養，的確令人起疑，而且，前兩天我復活一些白虎死士殺手的時候發現他們的常年的紋身會褪色，可是你手腕上的卻很新……不過這些畢竟只是推測，如果真的殺錯了人，到時候復活他就好了嘛！”
“宋承的確是我的心腹，他喜歡清歌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只是沒想到他會爲了清歌，做到這樣的地步……”
“如果他不是爲了那個瘋女人要殺我，我也不會看着他去死的……以前就吃過這樣的虧，所以絕對不救要害我的人。”陸小妹低頭擺弄着手指，移開了視線，吶吶道：“你想清楚了啊，過了時限就算你想讓我幫你恢復容貌都不能了，你就只能去找柳家幫你了……”
容宇脈脈地凝視着眼前面露難色的女子，想告訴她，她是第一個沒有嫌棄自己毀容的女子。容貌可以欺騙很多人，讓很多人望之卻步，可是她卻毫不在意，與冒牌的容宇那張俊朗的面容比起來，她更親近自己一些。
在船上的時候，她的小把戲他都看在眼裡，可還是覺得她可愛，想多看一眼，沒事的時候想起她總會笑，他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自從遇見她，他終於可以微笑了……
“……”
陸小妹依然感覺很抱歉，剛想啓口安慰他兩句，就被破門而入的陸瑜拉起身。陸瑜對容宇視而不見，只是對她冷冷道：“天色不早了，走吧。”
容宇訕訕地放下舉到一半的手，心裡怨恨，如果那白衣男子晚進來一會兒，自己就親上去了……
“唔，嗯……明日我會派人來給你送藥的……你好好休息吧……”
陸小妹一面叮囑容宇，一面被陸瑜拖着離開了屋。
“哎呀，怎麼啦？我家小瑜兒生氣啦？”
一出門陸小妹就恢復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捧着陸瑜的冰塊臉，任他用白玉簪將自己散落的鬢髮重新挽起，“就這麼擔心麼？一直站在門口？容宇和那個冒牌貨可不一樣，他是個老實的好人，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男人都一樣。”
一路上陸瑜冷冷地將她帶回了屋，從外鎖上了門，“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就上路回玄武。”
“……哦。”
陸小妹懶懶地應了聲，趴在桌子上對着監視她的黑貓大眼瞪小眼。
老貓，你家小娘子不是要生了麼？就不能晚幾天再走？
黑貓舔了舔爪子，白了她一樣，切，還不都是因爲你，要不是你非得留下來找尚陽，我和我家小白早就回玄武了！快點走吧，萬一十蕭和你再打起來，驚了我家小白的胎，小心我撓你！
陸小妹攤手，好吧好吧，你和你家主子一樣，都欺負體弱多病的我……我大人大量，纔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拔掉了簪子放在枕邊，躺在榻上望着朦朧透過紙窗的月光發呆，容宇的手在臉頰上留下的灼熱仍未消散，像是被燙傷了一樣，火辣辣地疼。
她伸手碰了碰被吻到了臉頰，笑着拍了自己一巴掌，閉着眼嘲笑自己又一次心軟了。如果不是因爲知道了以前的記憶，這一次她一定會和祁宇默鬧得不可開交，趁這個機會將他拉下王位，讓花似鸞不得好死，蘇清歌跪地求饒……
但……
陸小妹輕嘆，果然恨人也是會累的，她的確有些累了。累到連替寶寶報仇都沒了力氣。
順其自然吧，只要無涯子不來招惹她，不來招惹她在乎的人，她暫時還不想也沒有精力破釜沉舟和他撕個魚死網破。
她雖然不想，但是不得不承認，現在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抗衡無涯子，她不想利用陸瑜。陸瑜雖然厲害，可與無涯子相對決，依然是沒有十足的把我，這場仗一開始就是一場有來無回的死路，不是她和陸瑜死，就是無涯子死，即使心急，她也不能冒險。
這樣懶散舒心的日子，她還想多過幾日，畢竟她的身子也經不起太過操勞激動……如果一切都回到什麼也沒發生的時候，如果時光倒轉回到她還沒見到祁宇默的時候，如果一直和尚陽開開心心地每天打嘴仗，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該多好……
“小妹，小妹……”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喚她起牀，朦朧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五歲的那一年。
如果是真的，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