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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秋來的很突兀,當然,夏春秋自己並不這樣認爲。

人家幾場小小的法事之後,便被當地人奉爲活神仙,而且,這個“神仙”的含金量,遠遠超過水伯“活神仙”的含金量。之後,夏春秋帶着水伯、水生搬了家。

用夏春秋的話說,身爲“神仙”,當然不能再住在凡人堆兒裡。於是,一番整理之後,他們搬到了山上的一所破廟裡。

爲此,水生與水伯頗多意見。

水伯含怒道,“好好的青磚大瓦房不住,專往這破廟裡鑽!瞧瞧,在屋裡就能仰頭望青天,這屋頂修修得多少錢,你知道麼?還有這地,一步三個坑,重鋪青磚地,得多少錢,你知道不?跟你說,我一個錢都沒有?”

“都什麼時候了,還瞎講究呢。”水伯一面抱怨,一面跟水生收拾破廟。

水生揮舞着大掃帚掃能媲美蜘蛛洞裡的蜘蛛網,道,“阿伯,你有本事,倒是當面兒說呢。我看,你在先生跟前,連個屁都不敢大聲放呢。”

“你說啥!”水伯當即立眉豎眼,威嚴無限,斷喝道,“這要擱在當年,你敢跟我這樣說話,非拖出去暴打屁股不可。”

水生嘿嘿兩聲,“好漢不提當年勇啊,陛下。”

夏春秋與水仙那些事兒,他早從水伯那八面漏風的嘴裡打聽出來了,一個不知哪輩子是開國太祖皇帝,一個自修真界偷跑到凡世過軍師癮的修士,不知因啥譜出一段相愛相殺來的斷袖情來。用水伯的話說,“那時給姓夏的騙了,其實我沒打算宰了他,是他早打算回去,不跟我實話,還一個勁兒的招惹我。他病了,我叫太醫去給他瞧病,誰曉得他第二日就遁死了呢。後來,人人說我鳥盡弓藏殺了他。真個哪裡沒有冤死鬼呢。”

水生則暗暗的想,水伯這種人品值往上數幾輩子都能做開國皇帝,那他前世,說不定是天上的玉皇大帝哩。

水伯嘟囔着,“堂堂皇帝陛下,龍子龍孫們坐着龍椅吃着山珍,老子在這裡掃地修屋子。”

“行啦,誰不知道你是要飯的出身呢。當年蓮花落都唱過,還敢嫌棄這屋子不好。”水生給他嘟囔的心煩,掃帚揮兩圈道,“要我說,你該覺着親切纔對。”

水伯氣的,“英雄不論出處,你懂個屁!”

“就懂個屁皇帝。”水生瞅着水伯髮根生出的黑髮,緩了聲音勸他道,“你看你現在,頭髮越長越黑,皺紋越來越少,今年五十,明年四八,你這個樣子,哪裡還能住在村裡。先生一片好心,你真不知道啊。”

水伯難得老臉一紅,“我就是氣他啥都不跟我商量,自己做主。”

水生笑笑,“我去河裡打些水來擦地。”

水生抱着自己的紫金鼎去河裡打水,他如今靈力術法皆不在,倒是留下了一身好氣力,尋常的木桶太輕,倒是這被夏春秋尋回來的紫金鼎是難得的好物。外頭瞧着不大,實際上夏春秋說若是他有朝一日能恢復修爲,這紫金鼎輕輕鬆鬆便能裝下一條河去。現在,也能裝幾百斤的水。

而且,這紫金鼎,只聽他使喚。水伯使出拉屎的勁兒,也撼不動紫金鼎分毫。夏春秋能將紫金鼎撈回來,是他道法高深。不過,紫金鼎只有在他手裡時,才輕鬆的仿若無物。

水生已經不曉得紫金鼎的神通如何用,就是瞧着親切,秉着不浪費的原則,水生常用來紫金鼎打水。

水生私下亦覺着,紫金鼎這樣寶貝,夏春秋從河裡撈回來,卻沒有私吞,把紫金鼎還給他,他心裡是暫時認可了夏春秋的人品的。

夏春秋已經開始爲水伯調理身體,在水生看來,夏春秋手段不凡,水伯是正經的凡夫俗體,在夏春秋一日一碗湯藥的調理下,兼着修煉道法,水伯的身體一日比一日的年輕,甚至連去年掉的一顆槽牙都開始重新長出了新牙。

先時水伯那張老邁的菊花臉,如今已恢復了幾分壯年時的輪廓。當然,論相貌,總是不能與夏春秋相比的。

不過,能有這樣的變化,水伯早是欣喜不已。

水生也替他們高興,夏春秋能一世一世的尋了水伯來,已是個難得的癡情人。

水生灌了幾百斤水,單手一舉,便往回走。縱使是他,幾百斤的水也不輕鬆,不過,現在靈力術法皆無,水生還是願意煅燒一□體,打好底子,總無害處。

水生回來時,夏春秋正在跟水伯說話。

水伯問夏春秋,“水生的傷,你能治不?”

夏春秋剛自山下回來,把水伯那些傢什一件件的自儲物戒中取出來,漫不經心道,“不知道。他身負高階法寶,丹田傷的千瘡百孔,而且……”夏春秋略頓一頓,方道,“他這傷,靠凡世的藥,是不成的。”

“那就是能治了。”水伯心裡明白,夏春秋給他吃的那些藥,沒一樣是凡世之物。

“很難。”夏春秋道,“他的傷,不是普通手段能治的。哪怕化神修士出手,也不一定有把握。要我說,他在這裡就挺好。能傷成這樣,說明他仇家不一般。何況,他現在還失憶。住在這裡,最安全。”

水伯道,“相逢既是有緣,何況你想想,每年河裡淹死那麼多人,我都沒救,怎麼就單救上他呢。你一走多年,要不是水生打碎了玉玦,說不定你還不曉得回來呢,我又得死一回,你還得找我的轉世。”

“救不救得了是一回事,救不救是另一回事。”

夏春秋望一望窗外,水生放下紫金鼎,走進來,朝水伯一揖,嬉嬉笑,“阿伯,你果然是我的親人哩。”

水伯將嘴一撇,“以爲我不知道呢,看我越發年輕俊俏,你那小眼神兒,滿滿的都是羨慕啊。”

水生望向夏春秋,正色道,“我不敢求先生出手救我,只想求先生閒暇之時,能指點我一二就好。”

夏春秋看向水生,亦端正了顏色,道,“水生,你是個聰明人。在這裡,指點你些個沒問題。不過,回到修真界,你不能說是我的弟子,也不要跟我與阿水扯上任何關係。”

水生雙眸湛湛,道,“爲何?難道先生就這樣肯定我是輸的那一方?”

“對。”夏春秋回答之乾淨俐落,很令水生噎了一噎。

水伯給水生使個眼色,水生連忙乾淨俐落的應了下來。

從此,水生便開始了與水伯一併修煉的日子。

水伯進境極快,很快就有了煉氣的底子。水生煉起來也不慢,他能感受到天地間的靈氣,但是,別人靈氣一入體是存在丹田,他吸收的靈氣,一入丹田便煙消雲散。

夏秋春的解釋是:你丹田傷的太厲害,存不住靈力是一定的。

水生請教有沒有療傷丹田的法子,夏春秋許久沒說話,半晌方道,“丹田是修士的根基,看你丹田的傷,非化神修士出手不能治癒。”

“化神?”水生聽到這兩字,沒來由的一陣厭惡。

夏春秋並未錯過水生眼中的神色,脣角一翹,問,“想起什麼了?”

“沒,就覺着這兩字很討厭。”

夏春秋道,“整個修真界,化神期的老祖,不超過一掌之數。你何得何能讓化神老祖出手?再者,若是我所看不差,你的傷,可能就來自化神修士。”

水生道,“看,化神修士也沒能把我怎麼着,可見,興許我以前也是化神修士呢。”

夏春秋一笑,眼尾化出一絲奚落,“你放心,化神老祖,大約我都見過,並沒有你這相貌的。”

水生咕嘟下嘴,終於不說話了。

水生的聰明往往令人心驚,他的丹田存不住靈力,但是,水生髮現了個絕好的修煉地界——紫金鼎。

他不負以往的記憶,不過,水生依舊是善於思考的。他的聚靈玉佩,還有從夏春秋那裡見到過的靈石,他的紫金鼎,無一不是靈氣充沛之物。水生甚至總結出了個極樸實的經驗:什麼是法寶,法寶就是靈氣豐沛的寶物。

譬如聚靈玉佩,便能聚集靈氣。

夏春秋給了水伯一串聚靈手珠,水伯戴在手上,他們這座小廟便成了整座山靈氣最豐沛的地界兒,甚至有許多山上的動物悄悄的靠近小廟,想着沾些靈氣,以便修煉。因有夏春秋在,動物們並不敢過分,反是將夏春秋視爲山上的大能一般,時不時悄悄送些獵物瓜果來孝敬,倒省了水生去打獵。

話歸正題,水生想着一塊聚靈佩、一串聚靈珠都有這樣的效果,他的紫金鼎這樣闊氣,經夏春秋鑑定,說是了不得的寶貝,豈不比聚靈玉佩與聚靈珠厲害許多。

開始,水生背靠紫金鼎修煉,效果並不非常明顯。

過幾日,水生乾脆跳進紫金鼎去,水生驚喜的發現,他的身體雖然存不住靈力,但是,紫金鼎能存的住啊。靈力一入紫金鼎便不會往外逸一絲半縷,換而言之,紫金鼎是可以儲存靈力的。這個發現,簡直令水生驚喜的難以形容。

他邀請水伯一塊兒進鼎裡修煉,只是水伯進好進,但是出來時,真是費了血勁。

水生無辜地,“我進去出來,方便的很。誰知道水伯出不來呢。”

水伯哭喪着臉,“這是啥子妖鼎喲,靈氣還是要靠自己吸的,比我往日裡快不了多少,這還出不去啦。水生,先給我扔兩塊肉乾來,我快餓死啦。”

夏春秋黑着臉,“有吃飯的心思,看來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轉頭又逼水生回想使用紫金鼎的法子,水生道,“我連自己都記不得了。”

三人折騰了三天三夜,夏春秋放了狠話,“你再不能把阿水放出來,我就宰了你,讓紫金鼎重新認主。”

“你以爲紫金鼎認爲這樣容易,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個認法。只有我家……”水生猛然住了嘴,拽着夏春秋的袖子道,“我有個法子,我身體就是存不住靈力。你,你在我身體裡輸送一段靈力,我試試,能不能令紫金鼎把阿伯放出來。”

夏春秋那澎湃的靈力進入水生的身體,經脈與丹田如同乾涸已久的土地受到突如其來的一陣雨水的滋潤,靈力歡快的在經脈裡跳躍奔跑,水生順其自然的引導着體內的靈力,雙手握住紫金鼎的邊緣,說了聲,“出!”

水伯瞬時被彈出紫金鼎。

身體裡的靈力隨之散去,水生看着自己的雙手。以往他覺着自己能徒手降狼伏虎,他的力道,在臨水村裡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二。

但是,這種力氣與剛剛靈力滿身時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降狼仗虎,力氣終有極限。而剛剛靈力充斥着經脈,甚至讓水生覺着,他彷彿是有撼天之能的。

原來,這就是修士與凡人的不同之處。

紫金鼎可以儲存靈力,但是,紫金鼎本身的聚靈效果並不突出,甚至還比不上聚靈玉佩,故此,在紫金鼎修煉,對於水伯沒什麼效果。倒是對水生這種只能吸收靈力而存不着靈力的人非同一般。

反正紫金鼎夠大,水生索性就住到了裡面去,他勤於修煉,每天經由身體釋放出滿滿一紫金鼎的靈力後,水生就用這些靈力反覆的沖刷着自己的經脈、丹田、血脈、骨骼。而且,水生髮現,他在外面不能用術法,那是因爲他丹田傷了,身體裡存不住靈力。

但是,這個問題,在紫金鼎裡是不存在的。紫金鼎別的本事,水生還沒試出來,但是,僅就儲存靈力這一項,就是夏春秋都未見過這等異寶。

水生是個腦筋靈活的人,即然丹田不中用了,他索性就把紫金鼎當做自己的丹田。

很快,利用紫金鼎裡儲存的靈力,水生都能用個小小的術法了,譬如,凝水訣啥的。

並且,水生覺着,就是他的妖妖蛋也更喜歡他呆在紫金鼎裡。每天晚上,妖妖蛋必定能入夢來,自從他在紫金鼎裡修煉,他的妖妖蛋似乎變的更加晶瑩漂亮起來。

一個蛋的變化,要中換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出來。

不過,妖妖蛋怎麼能跟那些凡蛋一樣呢。他的妖妖蛋,高興時會拱到他懷裡來,要是心情不好,就離水生八丈遠。水生撈他到懷裡,他還是會滾出去,不理會水生。

久而久之,水生髮現了一個規律:哦,原來蛋也是有脾氣的啊。

譬如,水生誇他一句,“喲,蛋妖妖,一天沒見,你又變俊了啊。”這顆蛋就會隨他摸隨他親。

要是水生誇別人一句,譬如“夏春秋那傢伙,雖然人品值差一些,長的真不賴”啥的。那就把妖妖蛋得罪光了,耍起脾氣能三天不理水生。

本來,蛋妖妖理不理他,水生也不太在意,反正是夢中麼。結果水生髮現,蛋妖妖好像在夢裡也能對他發出攻擊,他就誇了夏春秋那一回,蛋妖妖非但三天沒理他,而且在夢裡用蛋砸了水生腦袋一個大包。第二天醒來,果然是腦門兒一大包。水伯問他時,水生還不敢說實話,只說是自己睡覺不老實在紫金鼎裡撞的。

當然,若是別人遇着這種夢中被妖蛋砸大包的事,早嚇瘋了。水生卻不覺着有半點恐懼害怕,他每每想到蛋妖妖,心裡就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涌出,他就是打心底想對蛋妖妖好。

許多不能對別人說的話,他在夢境中都會告訴蛋妖妖。

甚至,水生認爲,蛋妖妖其實是很仰慕他的。因爲有時候,蛋妖妖會滾到他臉上,蹭他臉蹭他嘴來着。

因爲有蛋妖妖這一片深情,水生覺着,雖然他跟蛋妖妖的種族有些不同,但是,蛋妖妖這麼小就懂得欣賞他的好,要是以後蛋妖妖對他癡心不敢,他也不介意先考慮一下蛋妖妖追求他的事啊。

水伯對水生睡前的美容事件異常不解,嘀咕道,“捯飭的這樣光鮮做啥,是不是看上誰家閨女,晚上要去偷情啊。”

水生白水伯一眼,“你還不是天天睡前換新衣梳新髻。”

水伯前輩子做過皇帝的人,哪裡還要臉呢,得意道,“我是給我家小秋秋看的,你呢?你這樣捯飭,打算給誰看啊?”

當然是給我家蛋妖妖看啦,水生哼哼兩聲,不理會水伯,跳紫金鼎裡鑽被窩去了。他非但捯飭的光鮮,其實水生還偷偷的做了兩件性感睡衣來着,每天晚上他換了性感睡衣,他家蛋妖妖就對他格外的熱情,百依百順。他還能糊弄蛋妖妖叫蛋妖妖在他背上滾來滾去,權當免費按摩了。

不過,蛋妖妖有些怪癖,似乎很喜歡往他屁股上滾來滾來。結果有一次很悲劇地,蛋妖妖剛滾到水生屁股上,水生剛好那天吃了些炒豆子,穿性感睡衣有些肚子着涼,當下一個屁崩了出去。

然後……

反正,每天抱着蛋妖妖,水生便會睡的格外的安穩香甜。

他從心底,喜歡他家蛋妖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