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三令五申，反覆強調……你們還是要破壞沙城規矩！”
“告訴我！森林學院的第一課是什麼？”
高大的樹人俯瞰着腳下的三隻鬆履鼠。
“我們讚美堯神與生命！”
鬆履鼠們齊聲說：“我們守衛沙漠與雲海！”
“那看看你們幹了些什麼！你們這羣總是記不住的毛絨蠢蛋！”
樹人的聲音猶如悶雷，傘形樹冠上的樹葉都在它的發怒下猛地舒張開來，讓它本就壯碩的軀體顯得更大了一圈。
三隻鬆履鼠嚇得一個個蜷縮在地，腦袋埋入草叢裡，只露出毛茸茸的尾巴。
“對不起，樹老師，沒忍住……”
“你們忍得住什麼？！今天你們沒飯吃！”
當時樹人和好友說的最多的是，這裡也太乾太熱，如果能多下下雨，有一片綠洲該多好。
“下一個問題，獎勵同樣是一顆松果，聽好了。”
樹人丟給它一顆松果，鬆履鼠美滋滋拿着，剝出一枚松子塞進嘴裡。
樹人又丟給了它一個松果。
但兩個年輕的求學者咬牙堅持着，向知客僧請教各種知識。那位形如大魚的使徒也一一回復，並且還用沙搭建了一個地窖，避免它們被曬得受傷太重。
“錯了笨蛋！”
知客僧不知疲倦地給衆人講述解惑，對於紀元前的事，沒有人比它更瞭解的了。
在其他世界，沙漠都會被種上樹，並且逐步改造成綠洲和適宜生活的地方。但偏偏是在沙城，這裡卻刻意保留着大片沙漠，禁止有人破壞。
“如果那裡也種上松樹或者酸樹莓，再種上一些玫瑰，那多好。”
樹人語氣平靜了下來：“既然已經損壞，那就丟掉。”
另外兩名鬆履鼠不忍好兄弟捱餓，各分了一些松子過來，三隻鬆履鼠都吃了個半飽，倒也都沒餓着。
——禁止破壞沙漠！
——嚴禁在此種樹降雨！違者必罰！
——保護沙漠遺產，人人有責！
它們忍不住小聲嘀咕。
“很好。”
它們壯着膽子說：“我們以爲那裡……”
“我知道！是使徒斯萊莫德大人！”
鬆履鼠們一聽，這才放下心來。
樹人忽然看到，城外浮現出一個在緩慢移動的沙丘。
“啊對對對，是魚咕先生！”答錯的鬆履鼠趕緊改口。
“正確。這是你的獎勵。”
“沙城建立的目的是什麼？”
它嘆了口氣，也只能解釋：“十五個紀元之前，這裡還是一片遼闊的荒漠。到處都是沙丘，整個世界只有雲和沙，乾燥而荒蕪，幾乎沒有生命存在。”
自己被曬得渾身發乾，好友更是身體在融化。
樹人換了個輕鬆點的話題：“誰能告訴我，沙城的第一任市長是誰？答對的，獎勵一顆松果。”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們一族本來就喜歡種樹啊，看到那麼荒涼的沙漠，肯定就會想要種點什麼，不然多可惜……”
又有一隻鬆履鼠立即說：“我我我！沙城建立是爲了舉辦武道大會！”
鬆履鼠們一個個垂頭喪氣。
“大多神明的確如你們所說。”
一隻鬆履鼠語速極快的說。
它一陣抓耳撓腮，終於想到：“外文明循環！不對，是文明外循環！”
“好的好的！”
“但堯神決定要重建這裡。祂重鑄了規則，修復了支離破碎的世界，讓雨水和泥土再次誕生，生命開始重新萌芽，祂挽救了這一古老而病入膏肓的世界。”
“要不是確定你們纔剛來，光是你們破壞本地生態保護區，全部都得去外面的礫世界挖煤！”
“都給我閉嘴！”
樹人打斷它們的辯解，嚴厲地說：“這是最後一次，明天你們全部給我去沙漠當護沙員，當夠夠一個月。”
它立即對腳下的學生們說：“知客僧大人來了，你們快點過去，早到能請教很多問題，機會難得，這次你們要抓住。”
樹人記得，自己睜開眼就置身於這座沙漠之城裡，它是堯神親自賦予生命和使命的樹種。
聽到挖煤，幾隻鬆履鼠不由瑟瑟發抖。
樹人看向答錯的那隻鬆履鼠：“作爲建交的標誌，幽鬼界與竹蘆國的聯合神國向沙城派出了使團之前，沙城也以城市名義正式向聯合神國派出了第一位使者，這位使者是誰？”
本來嘰嘰喳喳的鬆履鼠們，這時候彷彿也聽懂了什麼，它們都認真點頭。
樹人瞪了它一眼：“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樹老師臭罵了它們，但最終也保住了它們。
那是這個世界紀元重啓後的第一個紀元，沙城空曠得要命，天熱得能把沙子烤出煙，大風把不少葉子都刮掉了。
第三隻鬆履鼠眼睛一亮：“爲了文明拓展，爲了讓堯族文明與其他神國文明接觸，將其他文明融入堯族文化圈，進一步推動發展，那個叫……”
“就是就是，荒廢那麼大一片地，看着難受。”
它們幾個也有點不明白。
旁邊其他同伴也附和：“就是就是，堯神大人無所不能，這個世界有什麼好的嘛。”
最後一名鬆履鼠高呼：“冰拳！是「北地冰拳」冰拳頭先生！”
“這裡原本是一個即將毀滅的世界，紀元前的痕跡消失無蹤，只有變成雲中幻象的化雲僧，世界的規則之力和秩序崩壞多年，徹底碎裂和湮滅只是時間問題。”
一隻鬆履鼠忍不住提問：“老師老師，爲什麼堯神要重建這裡？既然已經壞掉了，那就再找一個好的世界不好嗎？”
“紀元停滯前，雲中寺也誕生過燦爛的文化，有神明雲毳客與各種生命存在，神與人一同將這個世界變得完善……直到最後，只剩知客僧大人獨自守在這。”
沙漠邊沿立下了石碑和木牌，上面都寫着嚴厲的標語。
這回三隻鬆履鼠慌忙一路跑向城外，同樣在狂奔的還有其他種族的求學者。能聆聽一位經驗豐富的使徒講課解惑，可不是一件常見的事。
“一個文明，哪怕最後只剩下一個人，那也代表文明之火未曾熄滅。所以堯神以知客僧大人爲火種，力圖讓這裡恢復生機，將昔日燦爛文明盛景重現。”
旁邊兩個好兄弟看得乾着急，忍不住說：“是「孤高志士」魚咕先生！”
“堯神大人認爲，任何一個種族，要締造出文明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作爲雲中寺最古老的親歷者，也是紀元後從未離開的守望者，知客僧對這個世界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
樹人出離憤怒。
“我一再說，把你們嬉戲打鬧的時間用在讀書上，多讀讀書……”
“雖然沙城最初最重要的活動是武道大會，但這個回答不對。”
它擡起樹枝手臂，指着地上的幾隻鬆履鼠吼道：“你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嗎？那裡可是這個世界最後的沙漠地區，是整個雲中寺的重點保護區！”
各種族成員混居於沙城中，有堯族人類，穴居怪，沙蟲，烏濟人，竹人，蘆民，殯族，幽靈……只有兩座奇觀和雲毳客神國舊址所在區域的沙漠得以保留，作爲紀元前文明的遺產被紀念。
“沒有抓住機會，就要接受失敗。”
“森林學院這次承受了巨大壓力，你們的行爲讓整個學院都受到了嘲笑……再有下次一律開除！”
樹人搖了搖樹枝手指。
“最後一個機會。”
時光如梭，一轉眼大半個雲中寺都變成了綠洲。
它還是小樹人的時候，被冰雪巨怪好友扛着一路狂奔過去聽課，就和外面那些年輕人一樣。
“不要你們以爲！要你們遵守！”
樹人看向腳下懵懂的學生們。
樹人遠遠望去，只見高大的知客僧被許多人圍了起來。在它身後，如傳說那樣，跟隨着十八位弟子，這些弟子都是災獸。
“但堯神大人之所以偉大，被衆神敬仰和追隨，不僅在於祂強大無比的力量，無所不知的智慧，還有祂對弱者的憐憫與仁慈，對所有種族與文明的包容和重視。”
樹人有些恨鐵不成鋼。
“如果有那一天，我是說如果……你們所在的世界上只剩下你們，要用盡一切辦法活下去，只要保留着過去的火種，就有再次復甦的未來。”
樹人舒展了一下樹枝。
它看向頭頂天空。
對堯神大人而言，改造一個世界或許只是隨手之勞。
但對於生活在這個世界的生命，以及沉寂已久的雲中寺文明而言，這翻天覆地的變化卻是一場死而復生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