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言突然閉上眼睛,沉痛地呼吸,“小喬,不要說她了,好不好?”
“你還是不能坦然面對她的背叛。”她下着結論,“這樣你很難解脫,即使現在出了影響這麼大的輿論,你仍然不能放下。”
蘇景言伸手抓住面前的欄杆,緊緊地握緊雙手,“任何男人,都不能面對吧……”
席夢喬盯着他冒着青筋的手背,“所以,你纔會這麼恨爸爸,恨他搶了你的妻子。”
突然想起那段刻骨之痛的時光,席夢喬眼中淚珠終於墜落。
“嗯。是。”蘇景言咬着牙,壓下心頭亂奔的混亂,“可是你要相信我,自從她嫁人之後,我對她再也沒有愛了。你在辦公室看到……看到的,我擁抱她,我只是……想要試探她……”
她笑了笑,“你這樣做其實很幼稚。那天我也好傻,居然會想要去你辦公室找你……”
他的手握得更緊了,“當時我很驚慌,在大雨裡找了你一夜。”
她抹了抹臉上淚滴,“說這些,好象也沒什麼意義。景言,我們之間……”
他突然轉身,迅速掩住她的脣:“不要說,你不可以說不……”他認真看她,“我以那種錯誤的方式接近你,傷害你,我知道怎樣都不能彌補,但如果你因爲這樣而離開我,那麼,所有的一切,對我將毫無意義。”
席夢喬眨着眼睛,眸光清亮地望着他,“那什麼纔有意義?”
“你能拋下你的恨,愛我嗎?”他祈求着,“我知道這樣要求過份了些,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愛我。”
她突然轉開腦袋,輕咬脣瓣,沉默不語。她不想讓他知道,她曾經在愛與恨的矛盾中掙扎得多麼痛苦。
蘇景言在她的沉默中膽戰心驚,“小喬?”他不確定地輕喊,一隻手仍抓着她手臂。
“愛恨一念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又多麼的難。”她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景言,當年你在傷害我的時候,可曾做到了放下?說起來,你還是自私的,只要求我放下恨,你自己卻放不下。”
蘇景言突然放開手,心裡如遭重擊,狠狠地痛。
席夢喬看他痛苦的表情,知道他心中是真愛着她,愛和害怕,使一向霸道的他,突然變得脆弱。
但她卻還是有不能忘卻的傷痕,使她不能輕易邁過心裡那道坎。
“這麼說,我無法求你的原諒了,是嗎?”他眼底是暗沉的痛,語音低沉。
席夢喬目光流轉,見他臉色在暗夜裡略顯蒼白,不禁心中惻然,“景言,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從幾年前,在銀杏大酒店,你說希望我恨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他似乎又看見一線曙光,又緊緊抓住她,一時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嘴脣翕動,欲言又止。
“我們回去了,小戰一會要找我了。”她淡淡地笑,淡淡地說。
他恍然,緊緊摟住她,“對,我們還有小戰!謝謝你,爲我們留下這麼寶貴的紀念品。”
她輕笑一聲,拍了拍他,“你又把他當成物品了。”
他閉着眼睛,感受懷抱裡女人溫柔的身體,與他這麼貼近,卻又似乎相隔遙遠,令他無限悵然,失落,又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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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景慧坐在庭院裡的鞦韆架上,目光
沒有焦距,她沒發現,站在不遠處已經望了她好久的席夢喬。
她一直沉在自己的思緒裡,混亂的,她掙扎着想要脫身出來,卻找不到出口,這種感覺讓她幾欲瘋狂。
腦子裡閃過那些報紙上犀利的報道,閃過對席盛昌的歉疚,閃過蘇景言對她的恨,幻想着兒子因爲她的事而在人前擡不起頭。
她突然感覺頭痛欲裂,抱着腦袋,握緊拳頭使勁敲着,希望可以趕走這些混亂的思緒。
席夢喬吃了一驚,她近日暗中觀察,發現了農景慧精神狀態一直不好,神思恍惚,現在見她這個樣子,心中暗自擔憂和害怕着,幾步跑到鞦韆架旁,抓着農景慧肩膀,使勁搖了搖,“慧姨。”
農景慧擡頭,看到是她,飄忽地笑了笑,“小喬,你回來了。和景言約會去了嗎?”
席夢喬點頭,“是。我們出去了一會兒。你怎麼樣了?”
農景慧點點頭,望了席夢喬一陣,又點點頭,“你要好好待他,我對不起他……他其實也很可憐。”
席夢喬見她眼神飄移不定,心下着慌,“慧姨,你不要胡思亂想,你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要做,你不可以整天胡思亂想!”
農景慧目光終於移到席夢喬臉上,“小喬,你是善良的孩子,一定會有好報的。”
席夢喬別開臉,突然感覺眼中一熱,面前這位,是父親鍾愛的妻子,也是她重要的家人,現在被輿論逼成這樣,怕是情況大大不妙。
“我們進屋吧,”她扶起農景慧,“你可別生病了,要是你再病倒,我可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農景慧淡淡微笑着,了無生氣地說:“還好你爸爸不知道這些,還好他不知道!”
席夢喬突然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如果父親知道這一切,將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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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夢喬靜靜躺在牀上,愁思難解。
農景慧再繼續這樣受刺激下去,一定會瘋掉。
現在該怎麼辦?
席夢喬翻了個身,擁緊被單。閉上眼睛,希望自己快點入睡,但農景慧散亂的眼神總是浮現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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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言突然從夢中驚醒,額上冷汗涔涔。他皺着眉頭回憶夢中情境,卻怎麼也想不真切,只記得自己很緊張很慌亂。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因爲昨夜一夜不成眠,天亮才睡着了,居然睡到十點。
坐起身來,夢中的片斷突然閃過腦海:席夢喬在前面走,任他怎麼叫都沒有回頭,任他怎麼追都追不上……
他突然一驚,拿過手機,迅速撥出她的號碼,急切地放在耳邊。
電話裡傳出來的,居然是“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他握緊手機,想了想,又打了她家裡的號碼,有人接起來,他急切地問:“小喬嗎?”
“對不起,不是小喬。她一早就出去了。”是保姆阿姨張英。
他掛上電話,按捺住漸漸狂跳的心,又撥出她辦公室的號碼,卻久久無人接聽,待他準備掛上時,有人拿起了話筒,他鬆了一口氣,“小喬!”
“對不起,席總裁還沒有來。”是牙美思的聲音。
他挫敗地放下手機,思緒一時混亂着,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又撥通
了她家裡的電話,張英一接起話筒,他就迫不及待地問:“小戰在不在家?”
張英有些詫異,“小戰跟小喬一起走了。”
走了……一起走了……
他突然驚心地跳下牀來,迅速穿上衣服,簡單洗漱好,下了樓,穿過庭院時,突然一愣,要到哪裡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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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輪上,席夢喬一手牽着兒子,一手挽着農景慧,站在船頭甲板上,迎風而立。
“慧姨,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散散心,你這次可要聽我的哦。”她溫柔地說。
農景慧被海風一吹,腦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點了點頭,“嗯。出來外面,似乎沒那麼壓抑了。”
席夢喬心中暗咐,希望她可以擺脫心裡的陰影,變得正常起來,她的狀態,再發展下去,就是抑鬱,那將是非常可怕的絕境。
蘇其戰搖了搖媽媽的手,“媽媽,大海好大哦,爸爸爲什麼不來?”
席夢喬摸摸兒子的頭,“爸爸要上班啊,下次再叫爸爸來。”
農景慧俯下身子,把蘇其戰抱了起來,“嗯。咱們小戰又重了些,婆婆都快抱不動你了。”
蘇其戰嘻嘻一笑,雙臂圈住農景慧脖子,“婆婆,我怕會掉下去。”
席夢喬捏捏兒子的臉,寵愛地責備,“婆婆怎麼會讓你掉下去,傻孩子。”
前面,漸漸出現了陸地的影子,圍島,令她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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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言從席夢喬的辦公室出來,望着恭敬站着的牙美思,“如果她來了,你馬上通知我。”
牙美思點頭,“是,我會的,沒有她的消息,我也很着急。”
“有緊急的事務嗎?”他又問。
“有幾份緊急的公文……”牙美思低聲說,咬了咬脣,“需要馬上處理。”
他又折回辦公室裡,打開席夢喬的計算機,登錄入辦公系統,果然,有幾份閃着急字的文件。
她到底爲了什麼,而拋開公事毫無音訊呢?
蘇景言迅速瀏覽文件,批閱,發送。
現階段,盛昌集團的經營又陷入了動盪。
章曼飛這樣做所爲何來?難道她的恨意,高過集團的利益嗎?
看來,他曾經對她存在一些些愧疚,實在是沒有必要。
批完文件,他靠在椅子裡沉思着,思慮着,席夢喬到底會去哪裡,他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一直無法聯繫。
他是故意要逃開他嗎?還帶走了兒子!
他突然站起身來,衝出辦公室,站在電梯口時,看到迎面走過來的章曼飛,她的辦公室也在這一層。
他轉開目光,望着電梯樓層數字一路往上升。
章曼飛瞪着他看了一眼,走過他身旁,向席夢喬辦公室走去。
他皺着眉頭,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自慶幸,剛剛已經關掉了計算機,而且設定了開機密碼。
他突然間誰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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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島。
渡輪靠了岸,席夢喬拿着簡單的行李,牽着蘇其戰,招呼正在發愣的農景慧,“慧姨,下船啦。”
農景慧回神,點了點頭,隨在她身後。
島上與當年相比,有了些變化,增添了更爲濃厚的現代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