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峽最後的收尾工作已經接近尾聲，熾日號自檢準備離開廣袤的空落荒原，返回厄裡特航空港。
距離他們從黑峽中出來僅過去幾個小時，付羲新派到航空港調查亞瑟·柏菲爾身世的公司小隊就傳回結果，非同一般的高效。
並不是他隨手指定的小隊特別優秀，而是這些情報就像專門隱藏並不深，就像堂而皇之放在那裡讓人隨意瀏覽一樣。
很顯然，就如付羲預料的那樣，有人在背後專門準備好情報，就等有緣人上門取件。
知曉小隊調查過程的付羲冷哼一聲，反手用熾日號投影終端播放調查到的內容。
諾亞的喵化病還沒好，就沒讓他在旁邊介紹解說。
蒂露與他一起觀看調查結果，裡面的內容卻讓她皺緊眉頭。
“老闆，資料上說，我父親不是空落荒原本地人，和很多開拓牛仔一樣，最開始是外來的淘金者，後來纔在荒原定居，他真正的出生地是……”
“漩渦城。”
付羲接上話，對蒂露問道：“你對自己老家有印象麼？”
不出所料，蒂露搖了搖頭。
漩渦城，距離厄裡特航空港最近的獨立城市，光從規格上論，與重生軍用所在的玫瑰城同級。在城中紮根的大小巨企宛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亞瑟·柏菲爾出生這樣一座城市，卻來到空落荒原，成爲反對巨企的傳奇領袖。
兩人都沒說話，將調查報告翻過一頁。
報告後半段是視頻形式，播放之後抖動的鏡頭很快顯現出畫面。
“哦！呼！”
“來來來！走一個！”
“去找導師合影，今後的工作還要他多多提攜。”
“……”
視頻中是年輕的男男女女，大多面色歡瑩，身穿長袍狀的黑色學士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場面付羲很熟悉，星際開拓聯盟自地球而來，很多傳統與地球相同。
——就比如畢業典禮。
很顯然，視頻中的場面是某個學校的畢業典禮，校服的款式旁邊已經貼上調查小隊的備註，來自漩渦城高級聯合中學。
“我父親在漩渦城讀過書？”
蒂露完全不知道長輩的過往，頭回看見視頻不由得瞪大眼睛。
付羲點點頭，沒和她說。
漩渦城高級聯合中學，以這種格式命名的學校，在蔚藍星上全是由多家巨企聯合資助，僅面對巨企高級管理者子女的頂級學府。
視頻中畫面變幻。
“……”
很顯然是一場霸凌，那個與亞瑟·柏菲爾五官有九分相似的男生被同學們‘沒有惡意’地‘開了幾個玩笑’，已經蹲在地上，抱頭瑟瑟發抖。
不過到此爲止了，高級聯合中學裡不允許真正的肉體霸凌，語言嘲諷就是這些小孩子能做到最惡毒的事情。
拍攝視頻的人是個女生，沒有入鏡，但能聽出笑得很開心。
鏡頭一轉，對準學校單面屏障立場的外牆。
在學校門口，有一個打扮土氣的女生正忐忑踱步，像是在等什麼人。
“我媽媽！”
蒂露驚呼：“我……在父親的房間裡見過她的照片！”
小男生羅柏從地上爬起來，朝校門快速跑去，拍攝視頻的女生笑聲消失，變成一聲冷哼。
視頻到此戛然而止。
“這是什麼……意思……”
蒂露聲音低落下去，她也察覺到不對勁。
自己父親明明是空落荒原的傳奇開拓牛仔，反抗巨企壓迫的領袖，怎麼會在漩渦城讀書呢？
“結果很明顯了。”
付羲將視頻後面的註釋文字看一遍，然後關掉調查報告：
“蒂露，你的父親，亞瑟·柏菲爾並不是真正的荒原人，他在漩渦城長大，和我一樣……”
“出生自巨企。”
校服是統一的，沒法看出亞瑟·柏菲爾具體出生於哪一家巨企，調查報告最後的註釋也正是說明這個情況。
“我……我不知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家就在荒原上，我父親已經是老練的開拓牛仔，在鎮子上兼任治安官。”
蒂露有些手足無措，雜亂的念頭在腦中滋長。
“你母親呢？”
付羲想起視頻最後的土氣女生，開口問道。
蒂露稍微冷靜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我沒見過她本人，在我出生的時候，她就死了。”
她低下頭：
“父親他……既然是巨企出身，爲什麼要跑到空落荒原，爲什麼要反巨企呢？”
因爲愛情？
付羲在心裡默默想着，這個可能性最大。
之前就說過，巨企對繼承者思想的審查非常嚴格，因爲一個巨企繼承者叛逃帶來的損失遠遠超過一百個民間傳奇。
而在有史以來叛逃巨企的人之中，戀情、親情與同情心三大要素是最常見的理由。
視頻中的土氣女生顯然與蒂露父親身份差距巨大，絕無可能在一起，還誕下子嗣。
“這麼說來，就解釋得通了。”
付羲摸着下巴自言自語。
因爲愛情，出生巨企的孩子羅柏從漩渦城叛逃，來到貧瘠落後的空落荒原，改名亞瑟·柏菲爾，想要隱姓埋名。
想法是天真的，結局自然是悲慘的。
這種拙劣的隱藏對巨企來說毫無意義，亞瑟與他的戀人肯定會被找到。
並不是所有叛逃者都會在第一時間被處理掉，殺人是最高效但損失最大化的處理方式。偶爾也會有巨企支持叛逃者，讓他們在暗地裡爲公司創造價值，彌補損失。
甚至有些繼承人衆多的巨企，還會主動安排競爭失敗者叛逃，用於內部分化或支持強大的民間反對力量。
畢竟，在友商地盤上反巨企，就等於給友商添堵。
付羲猜測，亞瑟·柏菲爾能成爲後來的傳奇開拓牛仔，背後就有他叛逃的那家巨企幫助。
他本人不一定願意，但是爲了愛人與親人，也定然會接受。
蒂露不知何時已經陷入沉默，她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付羲拍拍她的肩膀：
“這就是我懷疑你父親死亡真相的原因，如果他出身巨企，背後有巨企支持，那很多事情的邏輯就需要換種思路。”
“我會安排進一步調查。”
他長舒一口氣：“蒂露，距離你想要的真相，已經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