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到底想要做什麼？有沒有人來管管他們。”
“下城區已經亂那麼些天了，掃惡掃惡，掃的究竟是誰？”
“背後肯定有利益勾結！”
“要不是露娜小姐還在，咱們野火街也得遭殃。”
“可這樣對抗市政什麼時候是個頭……要不派代表和市政談判？”
“嗤，你腦子秀逗吧？市政老爺會在乎你一個泥腿子？”
“噓，人來了。”
陸赧笙從野火街熱鬧的街道走過，這裡的商業活動已經開始恢復。
有些膽子大的商家把壓箱底庫存搬出來，準備藉着其他街區求助者涌入大賺一筆。
一段不長的路程熙熙攘攘，本街區居民和求助者混合的人羣中不斷髮出議論聲、擔憂聲、高談闊論聲、叫賣與求助聲，聲音都不大，窸窣彷彿靜謐森林的低語。
懸掛在街道兩側外牆的霓虹燈招牌沒有點亮，天空灰濛濛，還被上城區遮掉大半。
這時反倒能看出兩側房屋的破敗。
穿過人羣與小巷，夜行者福利院的大門敞開着，左右兩邊各設置了登記處接受求助者的請求。
再往裡走，則傳來孩子們欣愉悅動的叫喊。
——野火街的孩子們在夜行者福利院操場上追逐，這裡是他們新的遊樂場。
那些笑顏彷彿爲灰暗中點亮一盞燈光。
“露娜姐姐！你回來了！”
扇寶從福利院裡面三兩步跑出來。
“你沒受傷吧？”
陸赧笙與她一同走進臨時的作戰會議室中，下令解除獵天使機兵墨丘利的裝甲。
機兵銀色機械組件自動脫落，飛到旁邊角落的支架上重組，電磁充能系統點亮機兵，浮現出一個充能進度條。
“我沒事，共創社的人都撤退，蜘蛛街那邊暫時安全了。”
陸赧笙一邊喝水一邊說話，喉嚨不斷地上下滾動水滑過喉嚨，發出咕嚕聲。
其他人也在作戰室內，冷崇陽雙手抱懷，語氣凝重：
“已經是這幾天以來共創社第三次出動，市政沒有動靜，他們是在一步步試探我們的反應和底線。然後想……”
洛奇藏在鐵面具下，言簡意賅補充：
“逐個擊破。”
莉莉拍桌子站起來：
“對！我們人手不夠，共創社只要多派出幾隊人同時行動，我們就應付不過來，玫瑰英雄再強也不能分身。”
冷崇陽點頭繼續說：
“夜行者的人大部分都要留守野火街和拾荒者街，維持街區治安和福利院正常運行，除開莉莉和洛奇兩位俠侶，我們其他人都沒有單獨阻擋共創社一整支分隊的戰鬥力。”
扇寶也擔憂開口：“這兩天野火街人越來越多了。”
冷崇陽說：“此前共創社一年會抓兩到三次人，往往都是悄無聲息就結束，行動乾脆利落。”
“這次不同以往，因爲露娜干涉和媒體報道，事情被半擺在明面上。”
剛纔一直沒說過話的伍德也點點頭：
“新聞裡沒有提過共創社，但抓人的事情持續那麼久，早就在網上以小道消息陰謀論的方式流傳，現在引起了恐慌，其他街區的人才會跑到野火街這邊來。”
終於，陸赧笙放下水杯，擦了擦嘴角。
“有進展了嗎？”
這是在問關於共創社的位置，找到共創社據點或首領，是破局關鍵。
冷崇陽馬上回答道：
“我提供了一些以前與虯林幫有聯繫的接頭人位置，不過都是共創社的皮包公司，人跑了大半，剩下的也沒問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情況很不利，玫瑰英雄。”
莉莉朝她望過來：“這幾天新聞的熱度在下降，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嗎？”
陸赧笙點頭。
她從上城區回來那天與市政對峙的新聞還能在網絡的搜索指數榜單登頂，現在只能勉強維持在前三十。
再往後拖，熱度只會斷崖式下跌，最終讓樂子人失去興趣。
衆人有那麼一瞬間的短暫沉默，莉莉的推測後來與大家都說過，若失去媒體熱度，現在的情況只會變更糟。
幾秒後，莉莉又開口：
“比起新聞熱度，我其實更擔心你的身體狀況。上次的傷勢還沒完全康復，現在又高強度待命，一有風吹草動就去支援……”
陸赧笙擺手：“我沒事，還撐得住。”
扇寶擔心道：“露娜姐姐你已經好幾天沒睡個完整的覺了。”
旁邊伍德欲言又止，他今天似乎格外沉默。
陸赧笙注意到這個細節，主動開口詢問。
“少校你想說什麼？”
伍德嘆口氣，最終還是選擇主動說出來：
“關於線索，我今天早上撿到了這個。”
他拿出一張常見的傳單打印紙放在桌上，紙張皺巴巴，看起來之前被揉成一團。
上面寫着幾個座標點位，在最下面還有一行很醜的字跡。
‘共創社工廠的座標，他們抓住的人全部關在這裡面！’
衆人齊齊一愣。 wWW ●Tтkǎ n ●￠ o
陸赧笙馬上問道：“少校，這張紙哪來的？”
伍德似乎很糾結，眉頭都皺成川字：
“野火街，騰達貨運公司的胖子卡爾，昨天晚上他用紙包着石頭扔進福利院來，還砸壞了一扇窗戶玻璃，全部被監控記錄了下來。”
冷崇陽反應也很快：
“我讓虯林幫的拳手去把他帶過來問話，他還欠虯林幫的錢。”
陸赧笙伸手阻攔了冷崇陽，說道：“冷幫主先等一下。”
衆人紛紛看向她。
“半夜用這種方式傳信……”陸赧笙低緩聲音，搖搖頭，“他可能有自己的苦衷，現在還是先驗證紙張上的座標信息吧。”
伍德馬上接過話：
“我已經查過，是玫瑰城市郊的荒廢地，那地方什麼也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插進衆人的對話中。
“座標是真的。”
門外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金甲怪盜，他的到來悄無聲息，在座衆人無一人察覺。
怪盜擡手對陸赧笙打了個招呼：
“幾天沒見，過的怎麼樣？”
扇寶驚呼：“Joker！？”
陸赧笙鬆開捏緊的拳頭，獵天使機兵也解除警戒。
她向扇寶問：“扇寶你認識他？”
扇寶點頭回答道：“Joker是‘綠洲視界’里長期排名第二的大神，被大家叫做‘頭號玩家’，金色鎧甲加怪盜面具是他的標誌！”
莉莉在旁邊小聲吐槽：
“排名第二怎麼叫‘頭號’玩家？”
說完，就被洛奇輕輕敲了敲頭。
虞芙芙用金甲怪盜行了一個標誌性的怪盜禮，然後說：
“關於我的身份之後再說吧，陸小姐，我來是想與你合作。”
陸赧笙倒是沒有問她爲什麼改變此前不願合作的態度，而是直入主題。
“你剛纔說，紙上的座標信息都是真的？”
虞芙芙轉頭看桌上，故意輕笑一聲：
“我本來想親自告知你們工廠位置，不過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那裡什麼都沒有。”
伍德重複一遍剛纔的話，他還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抱有敵意。
只是看露娜還沉得住氣，於是沒有發作。
“光學隱藏迷彩，直徑十公里覆蓋整個工廠廠區，必須實地去看才能發現端倪。”
虞芙芙揮手打斷道。
這麼一說，伍德頓時無話可說。
的確有光學迷彩的可能，以共創社的實力做簡單的視覺欺騙不難，市郊的荒地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人會關注。
陸赧笙走到金甲怪盜面前，擡頭問道：
“你想怎麼合作？”
“爽快！”
虞芙芙豎起大拇指，不假思索說：
“光知道共創社工廠的位置還不夠，你們知道共創社建工廠抓人是想做什麼嗎？”
莉莉兩手一攤：
“抓去當工人咯，血汗流水線，剝削勞動力。”
金甲怪盜望向她，搖了搖頭：
“一條不夠複雜的流水線，用智能機械效率比人高出數十倍，而且機械價格不算貴；一條精銳的尖端生產線，抓過去的都是下城區居民，平均受教育程度不足以充當產業工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扇寶，她又發出聲驚呼：
“你是說……！”
“有一種流水線，只能使用真人作爲員工，並且不需要工人的受教育程度。”
“露娜姐姐，是搬磚廠！”
扇寶直接喊出答案。
搬磚廠不是指真正的‘搬磚’，與土木工程打灰無關。
是指在虛擬網絡的娛樂項目中進行重複且機械的勞動，生產具有一定經濟價值的虛擬道具，用虛擬道具售賣換成現實中能用的錢。
虞芙芙看向普普通通的扇寶：
“你說的沒錯。”
扇寶不好意思撓撓頭，對衆人解釋：
“我平時也會玩遊戲……”
虞芙芙環視一圈，娓娓道來：
“夜氏銀行‘綠洲視界’發佈三年不到的時間裡，用戶規模不斷擴張，現在已經是虛擬網絡第一大社區。夜氏憑藉‘綠洲視界’單個項目，從一家即將崩潰破產的金融銀行，一躍轉型成爲蔚藍星最頂尖的文化服務供應商，可以想象綠洲視界帶來的經濟收益有多麼恐怖。”
“共創社這批搬磚廠，正是爲‘綠洲視界’而建，智能機械無法登錄或註冊賬號，因此他們需要抓人充當‘搬磚工’。”
冷崇陽老神常在，盯住金甲怪盜的假面：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虞芙芙嗤笑一聲：“我都出現在這裡和你們說這些，就不要問這種蠢問題。”
Joker的身份要保持神秘和孤傲，這是種人設，將怪盜和‘虞芙芙’這樣一個沒有閃光點的女孩分隔開，所以說話會更囂張。
她並不關注其他人，注意力始終放在陸赧笙身上，對後者說：
“信不信由你，我多提醒一句，光憑現實裡的活動，就算攻破工廠，你也救不出人來。”
陸赧笙眉頭一皺：
“什麼意思？”
虞芙芙耐心提供解答，這些情報都是她盯梢時與奎恩長老一同分析出來的。
“那些‘搬磚工’使用加料版的沉浸頭盔，無法自主從虛擬下線，如果強行斷網或拔出電源，會直接燒掉腦神經，把他們變成植物人。”
“且不說共創社是否會用‘搬磚工’當人質威脅你，就算不威脅，攻擊工廠引發的混亂又會波及多少意識還在虛擬中的無辜者？”
陸赧笙陷入沉默，虞芙芙說的話她暫時無法判斷真假。
不過虞芙芙沒有騙她的必要。
金甲怪盜停頓片刻，然後才繼續向下說：
“要讓他們安全下線只有兩種方式，拿到工廠沉浸頭盔控制權限，或在遊戲中擊殺他們。‘綠洲視界’角色死亡後有一段復活倒計時，期間玩家會被強制彈出下線。”
“這也是我所說的合作內容。”
“我在‘綠洲視界’裡排名第二，算是小有名氣，當你們攻擊共創社工廠前，我會號召一批玩家圍攻‘綠洲視界’中的共創社搬磚工，將他們踢下線。”
在場幾人神色都有變化，顯然對虞芙芙所說的話態度不一。
不信任三個字幾乎被寫在臉上。
他們不認識金甲怪盜，只是覺得這些話聽起來過於兒戲，沒有真實感。
“既然是合作，你想要什麼？”
伍德率先發問。
虞芙芙回答道：“我不會妨礙你們要做的事情，同時，我要做的事情也與你們無關。”
伍德板着臉搖頭：“不建立相互信任，我們可不敢放心把後背交給你。”
陸赧笙則想起從上城區甦醒後，看見那張虞芙芙的入學照片，想到照片裡那個怯懦的小女孩。
人都有兩面，如果女孩就是金甲怪盜，她與共創社之間的仇恨，不比任何人要差。
“好，我答應你。”
伍德一急，沒忍住叫道：“露娜，你…”
“好！”
虞芙芙也乾脆利落，伸手在桌子表面用激光蝕刻下一串數字。
然後她望向扇寶：
“這是我‘綠洲視界’的UID，當你們準備完畢，可以讓這個小姑娘在遊戲裡聯繫我，我會同步提供幫助。”
說完之後，金甲怪盜散碎成一片晶瑩DNA螺旋，直接從房間中消失。
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在場的衆人面面相覷。
伍德朝陸赧笙問：“露娜，她是你的朋友嗎？”
陸赧笙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點點頭：
“算是吧，我受傷後，是她救了我。”
陸赧笙深吸一口氣，環視在場的衆人一圈：
“總而言之，開始準備吧各位，我們抓住共創社的尾巴，要順着這條線索，一次性把他們揪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