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微微皺眉,他這次奉淮陽王之命前來圍剿百草門,除了因爲霍傷寒發現了秦無忌和白櫻雪的蹤跡,更爲重要的卻是借這個機會剷除三皇子手下這個醫宗勢力。
如今白櫻雪已自投羅網,只要殺了這些倖存的百草弟子,便可完成這件大事,安平侯實在不想橫生枝節。
但蕭歡雲一人一劍站在這裡,便如千軍萬馬一般。若是惹怒了她,那恐怕連自己都得賠進去。
安平侯想到這裡,口中緩緩道:“蕭將軍的意思,卻是要我們雙方擺開陣勢,單打獨鬥以決生死麼?”
蕭歡雲哈哈大笑道:“小安子,你這人雖然老了些,但還是挺聰明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安平侯人近四十,成名也在十年之前,卻被她稱爲小安子,實在是有些無禮。
但他卻似毫不在意,眉間一抖道:“不成,天下都知你七尺夜叉,八羅金剛的厲害,你若出手,我方無一人可敵。”
蕭歡雲聞言立即大聲道:“本座當然不會欺負你們,我不會親自出手的。”
安平侯這才略鬆了一口氣,但又覺得有些不安,自己本陣中修爲最高的是霍傷寒,卻直到現在還未出現,也不知去了哪裡。金剛門法無相和自己都在黃字境**重徘徊,單打獨鬥,比拼功法,可沒有必勝的把握。
但他隨即擡頭望見了那半死不活的韓青囊,再看看只剩下不足三十名的百草弟子,不禁啞然失笑,自己也太過小心了。
安平侯帶兵日久,殺伐果斷,此時一旦下定決心,便舉掌朗聲道:“如此我便與韓青囊擊掌爲誓,雙方各出三人,比鬥功法,若是我們贏了,就請諸位百草修士自我了斷,也省了吾等一番辛苦。”
他話還未說完,蕭歡雲便高聲問道:“若是他們贏了呢?”
他們!安平侯再次望向了已燈枯油盡的韓青囊,不禁搖頭大笑起來:“百草門誰還能出來一戰呢?”
確實,整個百草門現在幾乎已無一人可以出來一戰,不怪安平侯如此放肆。
百草弟子自韓青囊以下,無不感受到這赤裸裸的侮辱,不禁都是怒火沖天,卻聽到一人怒斥道:“吾尚可一戰!”
隨着這話語之聲,推摩院首座鄭三禽單腿而立,一步步跳了過來,秦無忌一看之下便是心頭巨震,這位人品正直的鄭三禽竟然被切掉了一條右腿,此時面無血色,卻是搖搖欲墜的強自支撐。
鄭三禽幾乎是帶着一路血跡跳到了草堂之中,百草門此番大劫之戰,三十七名長老執事全部戰死,現在除了韓青囊,唯一還能一戰的便是這半殘的鄭三禽了。
韓青囊盤腿而坐,看到鄭三禽這番模樣,雖心中難受到了極點,但已哭乾的雙眼再難流出一滴血淚,他掙扎着與鄭三禽互相攙扶起來,並排而立,卻嘶聲道:“安平侯,法無相,咱們再來一場。”
鄭三禽臉色悲壯,亦是大吼起來:“掌門若死了,還有推摩院首座鄭三禽。”
他們兩人一個失去了左臂,一個失去了右腿,此時站在一起,卻有一股悲壯之氣充塞天地之間,那些倖存的百草新秀弟子們都是挺身而出,口中齊齊叫道:“還有吾等。”
安平侯被這氣勢所震懾,臉上肌肉**,卻是一揮袖子:“好,若是你們贏了,吾和法先生立即退走,便饒了這幾個將死之人又如何?”
蕭歡雲就等着他這句話,安平侯話音方落,她便對着還在觀望的
秦無忌一招手:“小子,百草門的事也當有你一份,你出來跟他們打。”
霎時,場中所有人的視線都望向了他這名不起眼的百草弟子,秦無忌本對這百草門毫無好感,但此時亦被他們視死如歸的氣勢所震撼,見蕭歡雲招手讓自己過去,心中一轉便明白了這丫頭的主意。
他輕拍袖子,緩緩走出,對着安平侯和法無相淡淡一笑:“百草門新進弟子秦無忌,前來領教!”
秦無忌這樣一出來,首先震動卻不是安平侯等人,反而是百草門殘存弟子們轟然大驚。
秦無忌此時已不是易容前的模樣,但他此時有意將自己的聲音放開,那殘存的不少弟子卻在丹鼎院聽過他的聲音,頓時有幾個人驚呼道:“是那賊子,那害死碧華師姐和樑師兄的賊子。”
別人倒還罷了,那一直扛着巨劍的花牛兒幾乎跳了起來,扔下巨劍,幾步跳到了場中,差點將秦無忌抱起來,口中只哽咽道:“大哥,俺方纔在屍體裡找了你好久,原來你還活着。”
他說着目視秦無忌的容顏,大驚道:“大哥爲何變了模樣。”
秦無忌知道這個花牛兒天真粗豪,若要跟他解釋清楚,那還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便手指一側的蕭歡雲笑道:“這位就是大哥一直跟你說的那位大高手,老前輩,你還不快點扛劍去。”
花牛兒只歡喜大哥安然無恙,倒也不甚在乎他到底長得什麼樣,當下吐吐舌頭,乖乖回去,苦着臉再次扛起了巨劍。
此時那喧鬧的百草弟子已有些失控了,被鄭三禽攙扶的韓青囊卻是激動的一陣氣喘,勉強聚起一絲靈力怒聲道:“爾等住口!”
殘存的百草弟子們便安靜下來。
韓青囊神色複雜的望着秦無忌,他早已認出此人來歷,雖然此時心中還被李本草誣陷秦無忌的那一番言語所惑,但見他在這個關鍵時候挺身而出,爲百草門出頭,卻是感激多於懷疑,當下他緩緩出聲,將當日碧華與樑錢之死的舊事道出。
秦無忌在丹鼎院的冤屈,只有他和李本草知道,此時李本草不知所蹤,韓青囊只有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最後卻怒視那趙青書:“只怪我和李師弟一時糊塗,沒有當即戳穿你的陰謀,卻讓秦少俠白白擔了這個冤屈。”
殘存的百草弟子都是紛紛怒罵起來,那鄭三禽想到當時自己對秦無忌的所作所爲,不禁羞愧滿面。
百草門弟子的怒罵之聲,讓那趙青書不耐起來,但他也明白此時不能壞了父親的大事,眼珠一轉,忽然冷笑道:“秦無忌,你不過是淮陽王府的一名小廝,如今卻自稱什麼百草門弟子,今日決鬥,乃是我們與百草門的事。”
他雖是陰險小人,但這句話卻說得十分有理,便是韓青囊,一時也是說不出話來。
秦無忌目視趙青書,心中想到晴兒所受之苦,不由凝神聚靈,心中暗道,待會定要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痛苦。
那趙青書眼見對方被自己一句話拿住,不禁有些得意起來,再見秦無忌身上血跡斑斑,雙手低垂,忽然起了一道殺機,口中繼續嘲諷對方的同時,右手袖中的金輪猛然祭出,直刺秦無忌胸口大穴。
秦無忌正發愁找不到機會擊殺此獠,見他竟然忘形出手,心中不驚反喜,當下口中怒斥一聲:“誰說我不是百草弟子。”
秦無忌其實早就有所準備,雙手虛握着一團靈力,隨着這聲怒斥已衝到了趙青書身前三尺之處,左掌
化出虎爪式,猛拍趙青書的腰部,右掌銀針飛渡,擋住了那飛舞而來的金輪。
這一下如猛虎搏兔,迅若驚雷一般。
趙青書仰仗身後俱爲高手,所以纔敢貿然偷襲,但萬沒想到秦無忌反應如此之快,心中只驚道:“此子被霍傷寒所制,當時已剩半條命了,爲何此時如此厲害。”
他一着不慎,失去先機,待要躲避時已是來不及,只得全身縮成一團,右掌祭出的金輪也拼命擋在了前面。
秦無忌嘿然一笑,左手虎爪血紅之靈拍中了趙青書的肩膀,右手六毫針穿過對方金輪,瞬時在對方關天穴上連刺七下。
便在此時,那剛剛反應過來的安平侯和法無相已齊齊衝了上來,卻被一股沛然劍氣阻住,再難前進一步。
那安平侯和法無相各自施展平生所學,卻如何也撼動不了面前的無雙劍氣。只能眼睜睜看着秦無忌靈素六針飛舞不停,如織女穿梭一般在趙青書身上勾,戳,鏟,刺……
安平侯已是雙目血紅,對着那蕭歡雲怒聲道:“蕭歡雲,你說話不算數,爲何出手了。”
蕭歡雲此時就坐在那唯一的圓凳上,五指緩緩伸展,聽到安平侯的叫聲,便大笑起來:“什麼,這不是第一場決鬥麼,我還以爲已經開始了呢!”她說着對那還在炮製趙青書的秦無忌咳嗽一聲。
秦無忌五感通神,哪裡還不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最後一掌熊拍,又碎了趙青書三根肋骨後,這才俯身自他懷中摸出了被這小子奪走的四品翠蟻草,口中冷冷道:“趙青書,今日這六十八針,三十二掌卻是爲我晴兒妹子打的,你我之間的事,咱們來日再算。”
他說罷抽身後退,那蕭歡雲也在此時收回了無雙劍氣。
這一下局面立變,百草門弟子中有不少就是死於這趙青書手中,諸殘存弟子見秦無忌將那小子打了個半死,頓時都是精神振奮,齊齊喝彩起來。
韓青囊見秦無忌竟然收服了靈素六針,亦精通五禽推摩掌,心頭猛得一喜:“我只當金針院四位長老去後,本門這金針之法就要失傳了,看來老天還是眷顧我百草門呵。”
百草門遭此大劫後,韓青囊已毫不在意那秦無忌如何得到靈素針,並修煉成百草絕學的,只是連連慶幸本門絕學尚有流傳,不至在自己手中流失。
韓青囊身邊的鄭三禽自秦無忌出手後便一直凝視不語,待秦無忌將那五禽八法如數施展開來後,他已是目眩神迷,心中也是一陣驚喜:“原來五禽掌法還有這等妙用,我侵淫其中數十年,今日才得一觀武道之秘。”
此時百草門弟子都是喜氣洋洋,甚至將那悲傷的氣氛都驅散了許多。
安平侯面色陰沉到了極點,方纔他已查探過愛子傷勢,秦無忌下手夠狠,夠毒,夠準,六十八針破了趙青書手足十二經脈,三十二掌碎了趙青書奇經八位,自己的兒子如今已是廢人一個。
安平侯此時恨不得立刻驅動大軍掩殺過去,將對面所有人都撕成碎片,但轉目便看到花牛兒手捧巨劍,蕭歡雲面帶挑釁,只得強自嚥下這口氣,氣得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那蕭歡雲一口咬定剛纔便是第一場決鬥,況且方纔也是趙青書搶先偷襲,安平侯無話可說,揮手怒聲道:“好,第一場算你們贏,第二場誰出來與我一戰?”
秦無忌緩緩自後再次走上,輕拭衣上清塵,對着安平侯微微一笑道:“當然還是區區在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