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女弟子見這英俊少年面現悲傷之色,雖不明就裡,卻也暗暗替他着急。
秦無忌平復心情,便皺眉問道:“你們都是入門未滿三年的弟子,不是應該在丹鼎院好好藏着麼,爲何不自量力,卻去飛蛾撲火呢?”
一名女弟子輕聲說道:“師兄,我們本是在丹鼎院好好呆着的,但李首座說本門已到生死關頭,掌門身陷不測之中,卻要我們全部趕去推摩院,這纔有了這麼一劫呢。”
這女弟子入門還不到一年,連百草靈力還未凝聚出來,自是深爲不滿李本草讓她去送死的命令。
秦無忌心中一震,果然是李本草這陰險小人搞的鬼,此人乃是楚國醫宗奸細,又怎會將這些弟子的性命放在心上。
她這樣一開口,這些女弟子便放開了話匣子,都是滿腹牢騷。正在此時,那虛弱的晴兒擡起頭來,張口顫聲道:“諸位師姐,如今衆敵在前,推摩院外累累屍首,皆是咱們的師兄師姐,咱們既入百草門中,自當與本門同生共死纔是。”
秦無忌見她如此時候還說這些,心疼之餘更是暗暗敬佩,輸入一股靈力後再運起五內針,讓她緩緩睡去。
晴兒的話讓這些劫後餘生的女弟子們都現出了慚愧之色,那圓臉女弟子小聲道:“不是咱們不願與本門同生共死,實在是李首座讓我們直衝敵人的大營,咱們修爲又不高,只有晴兒師妹還能勉強與敵人對上幾招,卻遇到了趙青書那賊子,兩道金輪下來,便將晴兒師妹擊成了這般模樣。”
秦無忌拳頭緊握,趙青書,竟然又是趙青書,不誅此寮,實難心安。
此時天色漸白,東方一抹兒魚肚白翻了上來,紅日隱現。
秦無忌想到白櫻雪必已陷入敵人手中,此時着急也是沒用,便將心中的擔憂強行壓住,卻讓這些倖存的女弟子循着自己所來之路,去那懸壺洞中躲藏。
晴兒的呼吸漸漸綿長,只要修養幾日,當該沒事。
懸壺洞雖然隱秘在地下,但此時已被蕭歡雲開出了一個大洞,這些女弟子不需多久就能安全到達,秦無忌安排好這一切後,丹海耗費的靈力已補充完畢,頓時振作精神,向着推摩院而去。
但見此時的推摩院已化爲了滿目灰燼,在推摩院外的一塊寬廣田野上,正有兩方人馬相對怒視。
西邊兵強馬壯,八百金鷹鐵衛虎視眈眈,更有七十淮陽箭衛箭在弦上,一觸即發。東邊卻是老弱殘兵,百草門弟子只剩下不足一成,還都是年輕的新秀弟子,田野之上屍體堆積,大多都是百草弟子。
秦無忌晴瞳位注目望去,那法無相引一衆金剛門高手就站在一處僅存的草堂前,而一名身着黑甲,面色紅潤的瀟灑男子揹負雙手,正注視着草堂,那趙青書就在這男子身旁,恭敬而立。
秦無忌心中一動,這中年男子應該就是趙青書的父親,晉國安平侯了。
此時他只看到倖存帶傷的
百草弟子,卻沒有見到韓青囊等人,心中疑惑間,卻不禁喃喃道:“難道是那蕭歡雲及時趕來,救走了韓青囊等人?”
正在如此想着,就聽到那熟悉的清脆聲音傳來:“安平侯,你廢話太多,本座在此,便是淮陽王親來,也別想再殺一名百草弟子。”
秦無忌心頭一寬,原來真是蕭歡雲來得及時,鎮住了場面,才讓剩下的百草弟子得以喘息,只看那田野中百草弟子的屍體慘狀,便知這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他心中除了白櫻雪之外,亦是十分擔心花牛兒,自從那日自己進入四劫難後,就沒有機會再見到這位兄弟,也不知他是不是聽了自己的話,又會不會捲入這場浩劫之中無辜慘死。
正在擔心的時候,耳邊恰巧傳來了花牛兒那熟悉的聲音:“俺說了,這是大哥留下的包裹,是要送給一位老前輩的,你可莫動呵,你再動,俺可要不客氣了。”
花牛兒的聲音還是如此粗豪天真,秦無忌卻是長出了一口氣:花兄弟吉人自有天相,卻逃過了這一劫。
他放下心來,便緩緩潛入草堂之外,悄悄的走進了那倖存的弟子之中,此時雙方劍拔弩張,他又穿着百草門的弟子衣衫,是以無人注意。
秦無忌擡頭望去,只見草堂之內唯一的圓凳上,蕭歡雲正盤腿而坐。巨劍“夜叉”就斜插在大地之上,隔開了兩方人馬。
花牛兒臉色漲紅,看着蕭歡雲面前已被打開的包裹,口中一直說着“俺要不客氣了”,卻好像沒有任何不客氣的舉動。
蕭歡雲早已解開了夏侯校尉託秦無忌送來的包裹,那包裹如此巨大,裡面原來堆滿了絲綢軟緞,而最讓人吃驚的,卻是絲綢之中包裹的數萬粒白色丹丸!
在秦無忌看來,那好像是一粒粒圓滾滾的糖果。而在熟悉蕭歡雲的法無相和安平侯看來,這些白色丹丸卻是刺目的毒藥。
其實這些白色丹丸的確是毒藥,此丸名“五石散”,卻是以五種毒石煉製而成,服之全身燥熱,灼燒丹海,需要狂飲烈酒,爲之發散。
此時蕭歡雲一邊大咧咧的教訓着安平侯,一邊抓起了一把“五石散”,仰頭便投入櫻桃小口中,咯吱咯吱之聲不絕於耳,恍若吃着炒豆一般。口中卻還嘟囔道:“夏侯敬德這小子又偷工減料了,這次卻只送來兩個月的分量。”
矗立在她東邊的百草弟子自然認得那五石散,見這妙齡少女吞吃的這一把最少有二三十粒,無不臉色大變。
要知這五石散毒性極大,便是修爲不弱者誤用一粒,也要被那燥火灼燒,痛苦七七四十九日。而這嬌滴滴的小女孩一口就吃了這麼多,還說那包裹中上萬粒丹丸只夠吃兩個月的,豈不是白日見鬼了麼。
蕭歡雲連吞了兩把毒丸,這才滿意的出了一口氣,轉頭望向了躺在自己東側的韓青囊,怒聲道:“老頭兒,人家都殺上門來了,你爲何不喊我出來,卻自己苦苦支撐?”
韓青囊左臂空空如也,胸前還插着六支黑狼箭,腰中青囊袋也是血跡斑斑,秦無忌在人羣中看得清楚,這位百草掌門身上最重的兩處傷,一是拍在他肩膀的六陽掌,二便是刺穿他雙腿的金剛輪。
韓青囊此時已是筋疲力盡,丹海枯竭,方纔他獨自迎戰安平侯和法無相,連搏兩人,卻終於落敗重傷,眼睜睜看着數百弟子慘死,此時聽到蕭歡雲的話,咬牙盤腿坐起,口中嘶啞道:“他們衝着百草門而來,卻不是衝着三皇子而去,若是將軍貿然出手,那便是三皇子與淮陽王的事了。”
蕭歡雲沉默下來,心中明白了韓青囊的一片苦心,淮陽王兵強馬壯,對晉國國儲三皇子已是極大的威脅。而自己身爲三皇子手下直屬親兵“雲騎劍衛”的首領,若是在這裡和安平侯開戰,便是代表了三皇子和淮陽王開戰。
安平侯和法無相見蕭歡雲沉默下來,便齊齊走上一步。那安平侯面色故作平淡,望着蕭歡雲淡淡道:“蕭大將軍,如今是吾王和百草門的事,你真要橫插一手麼?”
剛說完這句話,他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傳來,卻是那蕭歡雲捏碎了一手的五石散。
這少女雙眸漸漸冰冷起來,手掌一擡便將“夜叉”巨劍提了起來,卻推到了一旁花牛兒的懷中:“你這大笨牛,且替我扛劍。”
花牛兒方纔剛剛拾起了一塊石頭,只待一會兒和對面的賊子們拼命,此時卻被蕭歡雲的巨劍壓來,只得扔下石頭,雙手扶住了那七尺大劍。
這一下卻差點將他壓趴下,花牛兒雖然天真,卻不是真傻,抱住巨劍的同時也瞭解了面前這女孩的神通,忽然吐氣開聲,純用蠻力將那巨劍扛了起來,也不顧肩膀被壓出的鮮血,大叫道:“你本事這麼大,俺替你扛劍,你替俺把對面那些壞蛋通通打死。”
蕭歡雲早就忍耐得太憋屈,聽到花牛兒的話,不禁大笑三聲:“好!大笨牛你說得好。”
對面的法無相見蕭歡雲氣勢陡發,一股磅礴大力自她小小的身體衝來,不禁面色大變:這女魔頭要是真瘋起來,恐怕場中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她幾劍砍得,卻如何是好。
他不禁望向了安平侯。
那安平侯面色還是故作鎮靜,猛然咳嗽道:“取虎符來!”
兩名金鷹衛轟然稱喏,不多時便擡出一具猛虎兵符,正是淮陽王手持的八大兵符之一。
蕭歡雲目視那猛虎兵符,頓時咬住了牙,雖然還是沒有退開,但身上的無雙氣勢已緩緩退去。
安平侯微微一笑,剛要踏上一步,卻聽蕭歡雲大聲道:“且慢!”
安平侯面上變色:“蕭大將軍,我尊你爲雲騎劍衛之首,是以給你幾分面子,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蕭歡雲小小的胸膛來回起伏,先是低頭咬牙切齒的不知罵了些什麼。然後才擡頭脆聲道:“既然咱們不是兩軍對戰,便以修士間的法子決戰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