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朝星,紫陽國元首城。
蘇沁走進崔凜的辦公室,一隻氣球造型的可愛機器人端了一份營養品,放到崔凜的桌面上,一觸碰到桌面,營養品就自動保溫。
“凜,你是真的決定好了嗎?離開鏡海棠……”
她很想知道他的決心。
崔凜瞟了桌上的食物,淡漠地說:“我都已經叫賀樓催眠了她,把她在梵朝星的那段記憶封鎖掉了,你認爲呢?”
“你……”蘇沁欲言又止。
崔凜真的下了那麼大的決心。
可是,她明明就感受到他很痛苦,明明就覺得崔凜的心好像在裂開、鮮血直流……
可是崔凜卻表現得風輕雲淡,彷彿自己不是當事人一般。
“長痛不如短痛。”崔凜沉重地說道。
長痛不如短痛啊……
蘇沁的心也跟着難受。
是啊,崔凜和鏡海棠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加上崔凜的身份和鏡海棠也相差甚遠,他現在決心結束他和鏡海棠的關係,雖然突兀又難過,但也好過以後再分開,不是嗎?
用身邊人跟他說的話來表現,他對於鏡海棠而言,是未來的人,鏡海棠對於他而言,是來自過去的人。
他們之間隔着一百年的距離。
一百年是一個世紀,這也註定了他們兩個人是沒有辦法走到一起的吧……
“蘇沁,沒什麼事,我想一個人工作。”
崔凜的言外之意,蘇沁是懂的,畢竟認識了那麼多年。
他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着,她又怎麼會不懂。
蘇沁和小機器人離開崔凜的辦公室,崔凜緊握的拳頭才慢慢展開。
手掌覆在桌面上。
痛……他的心很痛。
男生和女生的靈魂是不完整的,直到遇到對方之後,才從對方身上慢慢重塑自己的靈魂,現在突然說要抽身,突然就把塑造到一半的靈魂從體內剝離,誰能接受?
身和心都難受不已。
那種穿心之痛,原來就是這樣的感受啊……
崔凜的手掌,捂住了胸口,他現在的心,會不會都難受到忘記了跳動?
……
鏡海棠哭累就睡着了,衛池均把她輕輕放到崔凜的牀上,替她把被子蓋上。
鏡海棠的臉上掛着淚痕,就連在睡夢中都是蜷縮着身子,發出一陣陣囈語。
“你爲什麼要離開……”
“不要我了嗎……”
“嗚……崔凜……”
他也難受地皺住了眉頭,好看的丹鳳眼糾結成了三角眼,轉身進衛生間打溼毛巾替鏡海棠擦了擦臉。
替她掖好被子。
就坐在她牀頭,望着她的睡顏發呆。
某個夜晚,崔凜找了他出來見面。
崔凜開門見山就問他:“你喜歡小……鏡海棠,對吧?”
衛池均尷尬地笑了笑:“看來你一早就知道了……”
崔凜頷首:“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
彷彿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衛池均有點小小的震驚,這個男生有很多事情是知道的,但是他卻不說,心中縱然有一千座城池的秘密,也有所保留。
令人猜不透。
但是察覺到崔凜那深情的目光
,又令衛池均覺得,他並不是壞人。
“真是爲難你了,她喜歡男生和男生在一起,你就迎合她的喜好……”
崔凜再一語道破。
“不然呢?”衛池均乾巴巴地笑了笑,他還能怎麼樣?
夜空是一瓢濃墨,潑亮了漫天的星辰。
無數的星子落到了崔凜的眼睛裡,熠熠生輝。
他的一頭黑色短髮被風吹得凌亂,眼裡的情緒漸漸變得淡漠。 щщщ◆ttκд n◆C〇
“衛池均,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在我說之前,真心希望你能答應。”
“什麼事,你說吧,我能辦得到的,會盡全力。”衛池均誠懇地說。
崔凜擡頭悵然地望了望漫天的星光,脊背抖了抖,沉默了十多秒,才緩緩開口,說道:
“替我照顧好鏡海棠。”
衛池均明顯一愣:“你說什麼?”
他沒有聽錯吧?
他和鏡海棠不是宣佈在一起了嗎?
他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把那份心意沉入海底,永不表達出來,哪怕是一直陪伴在鏡海棠身旁,他也甘願,哪怕是被她認爲他是她的基友,他也接受。
可是崔凜現在……
彷彿是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崔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就是請他代替他,照顧鏡海棠。
“衛池均,我馬上就要從這裡離開,準確來說,我幾乎是要從彌空市消失,去哪裡你不要問我,我也不會跟你說,總而言之,我不想讓鏡海棠孤單的一個人……”
他不放心,卻沒有辦法……
不過他的苦衷,鏡海棠知不知道,應該都無所謂了吧?
但是他就是沒有辦法讓鏡海棠一個人留下,和鏡海棠關係最好的,要數衛池均了吧?
衛池均對鏡海棠非常照顧,那麼,應該是可信的人……
“總而言之,請你答應我吧……”崔凜凝望着着說道。
他看衛池均的眼神,不含雜質。
衛池均眨了眨眼,單手輕輕握成拳,點了下頭。
這麼一個點頭,彷彿是接下了一份沉甸甸的東西。
……
現在,衛池均都不知道怎麼面對鏡海棠。
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訴說。
看她一副難過到了極點的可憐模樣,他唯一能做的,是把肩膀給她,把胸膛給她,把自己所有的溫暖給到她。
除此之外,感情這東西,他不知道他給的,鏡海棠能不能接受……
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一切交給時間……
……
接下來的幾天,沒有人敢在鏡海棠面前提起崔凜。
生怕觸碰到鏡海棠心裡的傷口。
生怕看到已經哭腫雙眼的鏡海棠再落淚。
“海棠啊,你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你的眼睛會瞎掉的。”舍友這樣對鏡海棠說。
“嗯,我知道。”
每次聽到勸說的時候,鏡海棠都是這樣輕描淡寫地回答。
彷彿她已經沒有情感摻雜在內了。
實際上,她一直忍耐着,假裝自己已經挺過去了。
假裝自己已經沒事了。
對啊,哈哈,她什麼事都沒有,她現在,充其量就是一個普
通的高中生。
配音的事情,暫停吧。
戀愛的事情,遺忘吧。
她像發了瘋似的把自己沉溺在學習中,每天早早起牀到班上,趁早自習還沒開始,就埋頭背誦政治課本,背完政治就背英語,二十分鐘最長的那個大課間,她就星期一、三、五看數學錯題本,二、四看地理錯題本。
班裡的人都覺得她是化悲傷爲動力,開啓了學霸模式。
只有她自己知道,鏡織雪告訴過她,不開心的時候,就讓自己忙碌起來,就算是折騰自己,也要用有意義的事情來折騰。
這樣,度過了這個期間的自己,回首過去,纔不會對這段時間覺得懊惱後悔。
所以,她這麼做了。
夜晚也不知道多少次失眠,她睜大雙眼看着天花板,輾轉反側,無法入夢。
一閉上雙眼,眼前的滴滴點點全部都是崔凜。
她第一次見到崔凜,他是渾身溼透的模樣。
知道他能夠不定時變成傘,還有一張能夠刷出除了錢以外任何東西的卡,她都不感到害怕,很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的一切。
可能就是因爲他是崔凜吧。
緣分就是這麼的神奇。
如果換做其他人,她可能會很不適應呢。
原來,這就是他們說的,刻骨銘心的喜歡吧,這就是十幾歲的戀愛吧,來得莽莽撞撞,不曉得什麼時候點開了愛情的開關,就再也沒有停下來的時刻,就這樣沉溺了下去,浮浮沉沉,兩顆心都被對方充盈。
崔凜那有魅力的聲音,在教她配音的時候,是那麼有引導能力,他帶着她一起成長,帶着她朝着自己的夢想一步一步靠近。
年少有夢,可他卻在和她一同追夢的路上,突然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就這樣丟下她獨自一個人。
崔凜給她買好吃的,崔凜給她輔導功課,崔凜帶她去玩,崔凜牽着她的手,崔凜對她的保護,崔凜目送她回家……
她整個世界都是崔凜了,可他的突然離開,彷彿讓她滾動的世界戛然而止,就這樣倉促地畫上一個休止符,現在的她,無法接受!
這纔是前幾天的事情啊,崔凜和她進行了第一次約會,在這次說開始就開始,有點倉促又有點浪漫的約會之日中,他第一次向她展露了笑顏,她真的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了,那對於她而言,是這十幾年,最最來之不易的寶藏。
她難受。
整顆心都是酸的,痛的。
五臟六腑都錯了位置似的。
黑夜顛倒,晝夜難辨。
她真的真的好難受啊……
堯嶽和鏡織雪都不在她的身邊,她都不知道找誰傾訴……
她不願意在衛池均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因爲她心裡彆扭,她總覺得,衛池均看着自己的眼神變得很奇怪來了……
她甚至在豔陽天,都不敢看別人打着傘經過。
隨便看着一把傘,她就覺得那把傘是崔凜,特別是精品店裡擺放的,古典白的底色,紅色的波點的長傘,她無數次覺得那是崔凜,嚴重到會對着那些傘自言自語。
好在衛池均一直陪伴着她,和她說說話。
真的怕她會出什麼事。
傘,對於鏡海棠而言,已經成爲了一個不能聽到,不該觸碰的詞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