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道:“明日我和家主一道去,空酒甕不重,我能搬個。”
“也好,明早好好睡一覺,下午再去也一樣的,明早不必急着起來弄早飯了……”馬氏道。
“哎……”婆子應了,又叫老啞巴去休息,打發丫頭去服侍大丫二丫睡了,才道:“公主好像並未回來呢,屋裡沒有人。”
“不必緊張,”馬氏道:“龍也不在呢,只怕她還在璋兒那裡,明天會回來的。”
婆子知道路遙是個有能耐的,大造化的,便也沒有再急,回屋睡去了。
馬氏回了屋,給林大虎擦了擦手臉,這才進了被窩裡歇着了。
今日還真是累着了。
此生,能嫁給林大虎,大約是她最最幸運的事了。
那些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捱過的罵,她都不太記得了,只因爲有這個人在身邊。
若只有孤零零一個人,記得最深刻的反而是這些傷心過往。
可因爲大虎,她心中記得的都是好的。
她爲此心懷感激,覺得前世一定積了福,才能遇到這麼一個人,才能遇到這麼多的好事。纔能有機會收養遙兒。經歷這麼多幸福。
也許林家並沒有旁人家富貴榮華,可是,馬氏知道,現在纔是最最好的時刻。她希望這一切,都永遠不要再改變。
被林大虎捧在手心裡疼了這麼多年,她早已經沒有辦法再失去了。
林家到後半夜才真正的安靜了,早上路遙回來時,都還一個個的全睡着呢,路遙也沒吵到他們,自己回了屋去等着了。直到日上三竿都纔起來。
婆子看到她回來了,忙道:“我馬上給公主準備早飯。”
“不用着急,昨日都累着了,不拘昨日剩了什麼,隨意弄點熱乎的吃就行……”路遙道。
老媽子應了一聲,真真覺得路遙一點架子都沒有。
馬氏也起來了,對路遙道:“昨晚可是在璋兒那裡歇了?!”
“嗯,與璋兒上課呢,說了些讀書的事……”路遙道。
馬氏心裡頭有點男女七歲分席的話想出口,但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總覺得說了反而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兩個孩子還小呢,只怕根本不懂這事兒。
馬氏心裡那個糾結啊,最後也去廚房了。
路遙倒是半點沒有明悟。
王縣令睡到中午纔起來,他的夫人過來了,道:“今日要去拜訪齊尚書的,你可莫誤了時辰,”
“糟了,午後拜訪多糟糕,只怕一直在等着我呢,”王縣令麻利的爬起來穿衣道:“哎哎哎,昨晚太高興了,喝酒果真誤事,希望齊尚書不要以爲我不尊重纔好。昨晚真是,真是……呆會兒我一定要好好賠罪,好好解釋一番。”
他連飯都沒吃,胡亂的洗了臉,穿了衣就帶着禮物匆匆的去了客棧。
齊尚書果然一直在等,吃過早飯後一直在等,因沒見着王縣令來,一時之間,竟然愁的午飯都不想吃了,他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放了鴿子還是旁的,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好在齊尚書並不是那種小氣之人,還在想着是不是王縣令有事耽誤了,不是有心怠慢。
或者,人家不想招攬自己了?!
這般的猜想,叫他哀聲嘆氣的。
老黃在一邊也不好受,道:“大人,他們若真是改了心思,大人打算怎麼辦?!”
“果真若老了無人用我,我便留在此處養老吧……”齊尚書道:“年歲大了,也折騰不動了。懶得再挪動地方了。”
“他們都不用大人,大人還留在這裡,也太忠厚了……”老黃道:“他們不用大人,是他們自己瞎了眼。
“話不能這麼說,”齊尚書道:“這裡人才濟濟,我一個老者,只怕是真的要靠後了……”
老黃心中有點難受,他是最瞭解齊尚書的,最知道他的一副憂國憂民之心無處着落,無處可用的憂傷。
在他看來,齊尚書這樣的人生來就是爲百姓而來的。所以到了現在,齊尚書連家也沒成。
一把年紀了,一無所有。
老黃光想着,心中就難受起來。
主僕二人正心灰意冷的時候,外面王縣令已經跳下了馬車,整了整帽子,忙進來了,一進來便上樓,尋到了房間,敲門。
老黃打開門,王縣令就撲進來跪下來了,臉紅的道:“……下官慚愧的緊,早早就下了帖子,今日竟然晚了,實在是該死!”
老黃道:“你們這些當官的,這麼晚了,無非是下個人的顏面,文人與武將都一樣,非要逞個下馬威才高興。”
老黃是不高興的,齊尚書見他說的話很衝,而王縣令跪着不起,忙扶他道:“快起來說話吧。”
“大人若不原諒,下官哪裡敢起來。絕不是這位所說的下馬威,實在是昨晚沒料到會喝到那麼晚,”王縣令慚愧道:“昨日公主家中擺宴招待衆街坊,下官前去治安街巷,林兄客氣,留着喝酒,一時間竟然喝大了,散的時候快三更天,一回家就倒着睡不起,剛醒來就馬上來了,卻還是遲了,唉,喝酒果真是誤事,唉唉唉……但是林兄和王先生盛情難卻,一時竟沒控制住。”
“原是如此。”齊尚書倒是釋懷了,眉眼霽月,愁雲全散去,便笑道:“昨日的事城中都在說,此事我是知道的,縣令大人快快請起來吧,也不必自稱下官,如今我是白身,哪裡當得住大人一聲下官。”
“大人是上官,就一定是上官。”王縣令萬不肯起來,道:“下官替主拜訪大人,結果卻還遲了,真是罪過,不跪着真是心中過意不去。”
齊尚書扶着他強硬的拉着他起來,道:“公主之事,實能例外,大人也不是有心,莫放在心上了。”
他還能聞到王縣令身上的酒味兒十分濃重。便知他所說不假。
王縣令羞慚的很,亦步亦趨,嘆道:“大人的心胸實是下官所不能比,若是下官底下的人遲到,只怕得能惱死了。難怪主子說若爲相者,除了大人再無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