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可能?!”林豹道:“一個女娃,對他來說,處理掉,易如反掌。殺人不一定要用刀,娘子,你不懂。驕子在後院,馮璋若想要他無聲無息的撐幾年死掉,太簡單了,太簡單了……”
吳氏訥訥的動了動脣,卻是不敢再說了。
“我知道,他是個惡魔,去年在城牆上,我看着那場大火,燒死了數以萬計的人,他的眼中,沒有半絲動容……”林豹道:“……可是所有的人都理所當然,夜裡發生的,很多百姓並不知道這件事,只知道起了火,是他放的火,是他……我聽見了,看見了他下令,他根本不是人,這不是人能做得出來的事……”
吳氏嚇的放下孩子,捂住他的嘴巴,抖着手道:“莫說了,莫說了,我不勸你升職了,以後,以後咱們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再不提舊事,再不提升遷,可好,可好?!也夠用的,只要省一些,也夠用的,大不了我去做奶孃,或是去擺攤……日子總能過得下去的,以後這話不要再提,誰都不能說,給我爛在肚子裡。”
“嗯。”林豹抱着她無聲的泣了起來。
“這一年裡,你什麼都不說,我都不知道,還催着你……”吳氏泣道。
“我不敢說,我害怕……”林豹道:“我去年開始就不敢再喝酒了,也不敢亂說話了,本來事情漸漸的忘記了,只是當個小軍官,不顯眼的很,可是,路遙回來了,林家熱鬧起來了,我心裡萬分害怕……”
吳氏道:“莫怕,咱不去惹他們就行。”
林豹後怕的道:“我知道去年的事還會再發生的,一定會再發生的……”
吳氏道:“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嗎?!”
“我雖是城牆的守軍,可也知道最近調軍頻頻,只怕,只怕快了……馮璋想要再動刀兵,不知道是對着哪裡……”林豹道:“去年晉陽城中發生的事,還會再發生的……”
“爲什麼要這麼說?!”吳氏道。
“馮璋身邊有一個叫吳帆的孩子,是個孤兒,過了年才六歲,他也是個妖孽,所有的情報,只要他見過的就沒有記不住的,記住一座城,十座城要殺的人易如反掌,馮璋若要拿下一座城,只要按着名單殺人就行了,就像當初對着晉陽一樣,一夜之間,晉陽就定了下來……那些死去的人再也不能開口說話,再也不能爲自己辯解,或是拿起刀保衛家園了……雖然,雖然他們也不是好人,可是馮璋這一種,真的是釜底抽薪的毒計啊……”林豹道。
吳氏見他是真的害怕,聽的也是哆嗦不已,道:“……真的會這樣?!”
“我不知道他會對哪裡動手,但是,快了,我估計今年這個年,別想過安生……”林豹道。
“你終是林家人,他不會,只要你乖乖的,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還在林大虎家眼皮子底下,他不會的,他一定不會的,他不是最在乎路遙嗎?!”吳氏道,“咱們不能走,若是你不想做軍官了,咱們自己做點小生意。相公,必須要住在這裡,必須要在林大虎家旁邊,咱們纔有活路,你一定要記住了!”
林豹點點頭。他就算以往有多糊塗和傻氣,經過這一年如同地獄一般的心理歷程,他也漸漸明白了很多的東西。
“不管發生什麼,也一定要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姓林,就算林大虎與你關係再不好,你也姓林,馮璋斷不至於殺你滅口。”吳氏道:“淡定,淡定,咱們好好過日子,什麼也別怕!”
吳氏不是一般的女人,若非出身所限,只怕也是個女中豪傑。
心理素質方面,比林豹強太多,林豹卻是個外強中乾的,與吳氏相反。
她做着對林豹的心理暗示。
林豹的情緒有了一個發泄口,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
夫妻二人心情沉重。
林豹既然有所預感,只怕這個年,真的必不平靜了。
所有的升遷的心思,蕩入谷底。再不敢提一字半句。
如今,若能活命,已是幸運,其它的,卻是不敢再想了。只希望他們老老實實的本本分分的,馮璋能看在他們不冒頭方面,不再記得他們。
然而搬家,他們是想都不敢想的,因爲在眼皮子底下反而安全,一旦搬走了,只怕以馮璋的本事,就能找出來,就算到時候直接抹殺了,誰能知道?!
吳氏發揮了他的強大,一旦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和緣由,她反而成了林豹的心理支柱。
林豹家安然無恙。
月上中梢了,林大虎家還有稀稀落落的鄰居們沒散,不少男人喝的大醉被人扶回家睡覺去了,就連王謙也倒在書房呼呼大睡,呼嚕聲陣天響。
“今天喝的盡興,盡興……”王縣令扶着林大虎的肩道:“林兄不必送,讓衙役們扶着我回,不會迷路的。”
林大虎堅持送出來,他也喝了不少,但還是送到了巷子口。
王縣令馬是騎不了了,跌跌撞撞的上了馬車走了。
林大虎這纔回家。
巷子邊上依舊守着人,都是小狗子安排的人,護着這幾條巷子和街的安寧。
院子裡女人們依舊在穿梭忙碌,見林大虎要進來幫忙洗刷,便道:“大虎去歇着吧,這裡我們來,現在天色亮的晚,明早,我們歇個懶覺也罷了,去吧……”
林大虎笑着說了謝,傻乎乎的回屋去了。
女人們與馬氏說着笑,道:“以後這宴席,各家都請一請相熟的,這般也能熱鬧。”
馬氏笑着道:“是啊,到時各家幫忙,怪熱絡的。”
她們說說笑笑的把桌椅板凳,桌碗瓢盆全給弄乾淨了,又將院子裡掃了,這纔將各家院子裡的火給熄了,直到三更天,才頂着寒冷回家去,當然手上都端了幾盆菜回家。
她們也並不客氣,端着菜,拎着酒,都一一散了。
馬氏這纔將院子門關了,捶了捶肩,笑着道:“這許多喝剩的酒甕,明日得叫大虎擡上板車拉到酒肆賣了,還能賣得幾個錢,放在院子裡也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