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掌珠是多少知道她與母親爲何離開陳家,似乎是母親因爲弟弟夭折過度傷心,頗有些看破紅塵的意思,才離開陳家,若是這其中還有貓膩她就不知道了。
母親並沒有特意的和她說過這些,似乎不在意,因此掌珠也從來沒有問過,但是祝姨娘這話裡話外的意思……莫非弟弟夭折的蹊蹺?這倒是有可能。
掌珠看祝姨娘並不說下去,似乎有要她懇求之意。
掌珠道:“徐媽媽,說,是什麼原因,我母親才離開陳家的?”祝姨娘是危險不了她的。
徐媽媽有些遲疑,她一時鬧不清這掌珠到底知道原因麼?看現在的表現好似是知道的……
徐媽媽道:“大夫人是因爲生下‘怪物’才……”
啪。
掌珠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
徐媽媽一愣,莫非掌珠不知道?也對,見掌珠回陳家後,對周氏雖然不滿,但是並沒有恨意……那她這樣直接說出來……
掌珠目光閃了一下,輕聲問道:“怪物?”
徐媽媽不得不說下去,道:“小公子生下來,雙眼顏色不一樣,而且聽說還有尾巴……”徐媽媽根本不敢看掌珠,繼續道:“生下來就是沒有氣息……所以……”才被趕出陳家的。
掌珠不說話,衣袖蓋上有些抖的手,原來是這樣的,怪不得,怪不得這些人多是對她不屑,或許是恐懼,周氏如此光明正大的對她不滿,太夫人又不管不顧……掌珠道:“原來如此。”聲音有些顫抖。
掌珠心很亂,說不好是生氣還是傷心,掌珠努力維持平靜,最少在祝姨娘面前。
大廳沉靜了一會。
掌珠勉強情緒穩定些,才轉頭看向祝姨娘,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進陳家門的?”
祝姨娘看出掌珠很激動,但是比她想象的要冷靜很多,回道:“五年半前。”正是穆氏與掌珠離開陳家之後。
掌珠道:“那你又怎麼會知道原因?”
祝姨娘想了下,站起來道:“大小姐不如先想好,若是信奴家,便傳個話,若是不信,奴家也不便多說了。”
掌珠顧不得臉上疼,冷笑了下,道:“這把祝姨娘倒是不怕周氏納新妾了。”
祝氏道:“大小姐,說句實話,夫人針對的不是奴家而是奴家像的人,折辱的也是她,奴家因她而受寵,因她而被棄,奴家認了。不過,若是大小姐看不過,倒是可以隨時找奴家。”說着,屈膝行禮離開。
掌珠深呼吸,然後道:“你說的是真的?”
徐媽媽已經明白掌珠原來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就恨自己嘴太快。
掌珠道:“我問你話呢。”
徐媽媽跪下道:“老奴只知道眼睛一事,其他的就不知道了……”頓了下,道:“太夫人也是知道的。”
掌珠緊緊握着拳頭,想將屋中東西都砸了,她現在明白寶珠生氣時爲何砸東西了,因爲除了砸東西,她也幹不了別的。
掌珠忍耐半天,還是將眼前的茶壺扔在鏡子上面,鏡子與茶壺都碎了。
掌珠陰沉的看着鏡子碎片中的自己,表情猙獰,支離破碎,臉上還有傷痕,更是面目可憎。
掌珠雙手捂住臉,她是怎麼了。
眼前看到佛珠,她到底是怎麼了?
掌珠道:“你先出去吧,我靜靜。”
徐媽媽慢慢站起來出去,掌珠又道:“你親眼看見了?”
徐媽媽一愣,明白掌珠問的是孩子眼睛的問題,回道:“老奴有幸在太夫人跟前看了一眼。”看了掌珠道:“確實如此。”
“是周氏乾的?”
“老奴不知。”
掌珠閉上眼,點點頭,道:“出去吧。”
徐媽媽出去後,掌珠癱在牀榻上,眼淚流出來,一種無助的感覺蔓延全身,她該怎麼辦?她又能怎麼辦?母親爲何不告訴她這些?
掌珠坐起來,對啊,母親爲何不說?
當時母親只是說弟弟夭折,是她的錯,最多說一句,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她知道母親不是輕易認輸的人,也知道母親不是甘願受人擺佈的人,若是弟弟的夭折是她人所爲,母親定然不會放過那些人的……所以她單方面的認爲,母親是太傷心才搬出來的……
但是,如果弟弟是別人口中的“怪物”,那母親當真是自保都難……
所以,母親不告訴她這些是爲了保護她?
掌珠有心亂,當晚,掌珠又發起燒來。
這把,掌珠沒有經歷保護伺候她的人,這些人暫且被周氏關起來,周氏又安排了其他的侍女服侍掌珠,只徐媽媽留下了。
周氏看了眼徐媽媽,道:“徐媽媽你還記得當初我對你說的話吧。”
徐媽媽回道:“自是記得。”
周氏道:“記得卻沒有辦?恩?”
徐媽媽道:“夫人誤會了,夫人讓老奴好好照顧大小姐,老奴一直都是如此行事的。”
周氏盯着徐媽媽,看了眼躺在牀上昏迷的掌珠,說不好,這徐媽媽說的是真還是假的,自從掌珠將琉璃園的丫頭清出去一批後,她對琉璃園的掌握就沒有那麼牢固了。
周氏道:“你知道就好。好好照顧她吧,別出什麼事。”周氏雖然討厭掌珠,但是掌珠也是她用來聯姻的一個籌碼,而且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可不想擔苛責侄女的名聲,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把她接回來。
說完周氏便出去了,她明日還要參加宴席……
徐媽媽看了眼牀上發高燒的掌珠,心中也一陣難過,掌珠是她見過最奇特的女孩,若是心腸再硬些,怕是送進宮都沒有問題。
徐媽媽對掌珠雖然利大於情,但是這些日子過來,多少還是有情分的,徐媽媽自是看着那些侍女好好服侍掌珠。
掌珠昏昏欲睡,其實她是能聽見外面的聲音的,只是想睜開眼說話,卻沒有力氣。
她從回到陳家,心中就一直提着一口氣,不能讓人小看自己……在知道自己母親如此受屈辱後,她終究被壓垮了。
掌珠一直在做夢,夢見薄情庵後面的那片野花,夢見母親的笑容,夢見與阿路論辯,夢見了清師太對她說,孩子,記住,心勿亂……
掌珠感覺有一女子在她身邊哭泣,被這聲音吵得頭嗡嗡的,迷迷糊糊的醒來,想來是玉珠,她還沒死呢,偏偏就和哭喪似的。
又聽一個尖銳的聲音:“你哭什麼,人又沒死,不過是摔一跤,至於這樣裝病麼?”這人不用說,就是寶珠了。
這個寶珠最是有趣,有的時候總是誤打誤撞的說到點上。
玉珠果然不哭了。
寶珠不耐煩的道:“好了,看過了就走吧,明天還有宴會呢。我還沒選好衣服呢……”聲音越來越遠。
沒有了吵鬧聲音,掌珠慢慢的睡着了。
睡夢中她又回到初到陳家那一日,她纔看清他們的眼神,像是盯着怪物一樣,怪物?母親原來是被這個名聲逼得落落寡歡的,她要爲母親報仇……她要……
耳邊響起了清師太說的,孩子,心勿亂……好像聽到唸經的聲音……掌珠慢慢的睡踏實了。
等到掌珠醒來的時候,燒已經退了。
一個年輕的侍女笑道:“姑娘,終於醒了,已經都睡了三天。”說着服侍掌珠洗漱,又喂掌珠喝粥。
掌珠緩過來之後,問道:“姐姐是嬸孃身邊的冬青吧。”
“姑娘果然記性好,奴婢正是。”
掌珠道:“這幾日勞煩姐姐了,讓曉初她們過來伺候吧。”
冬青一愣,這幾人已經被周氏關起來了。
掌珠看了她一眼,疲憊的道:“你也回敬正堂回稟夫人一聲,我已經好了。”這就是送客了。見冬青沒有動,笑道:“莫非姐姐是想留在琉璃園?”
冬青連忙道:“奴婢先去回稟一聲,免得夫人擔心。”
掌珠笑笑閉眼休息,她現在只裝不知道人被關起來一事。
冬青剛走,徐媽媽就進來了。
掌珠道:“周氏應該會放人吧。”
徐媽媽道:“夫人沒有把人發賣,想來就不會再在曉初身上做文章。”說起來,周氏不過是想耍耍威風罷了,最多是磋磨下秋白而已。
掌珠點點頭,道:“明日將祝姨娘請過來吧。我有話問她。”
徐媽媽連忙道:“是。”只要掌珠振作起來就好。
掌珠又道:“這幾日媽媽怎樣對掌珠,我都記下了,以後不會虧待徐媽媽的。”
徐媽媽抹抹眼角道:“姑娘好了就成,就成。”
果然,沒有半個時辰,曉初等人就被放出來了,只秋白看起來瘦了不少,臉上也有淤青。
掌珠多賞了秋白幾個銀豆,讓秋白多休息幾日在來當值。
掌珠纔想到:“把鏡子拿來我看看。”曉初遲疑下,拿着鏡子過來,掌珠照了照,道:“只是淡了些。”細看還是能看到臉頰和額頭上各有一道細細白白的疤痕。
曉初連忙道:“姑娘不用擔心,郎中說,每日摸些珍珠粉,過些時間就會下去的。”
掌珠又看了看,其實確實是不明顯。
掌珠想了下道:“以後若是有人問起我的臉,就說怕是毀了。”
“姑娘?”
掌珠道:“沒事,按我說的辦,他們以爲很嚴重,待到看見我時發現並沒有想象的嚴重,就是有人看見這細痕,也不會在意了。”
曉初這才明白,自是同意。
說:
明天改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