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初喂完掌珠一碗粥，輕聲道：“姑娘再吃些？”
掌珠面無表情搖搖頭。
曉初心中嘆口氣，退出去，在門口看見徐媽媽，小聲道：“姑娘還是什麼話也不說。”好在該搽藥搽藥，該吃飯吃飯，現在還是每日的抄寫字帖、看書，只是在徐媽媽的勸說下不刺繡了，免得費神，但是就是不說話。
徐媽媽也嘆氣，看着掌珠的樣子好似是心灰意冷，但是偏偏行爲舉止又不像。這掌珠怕是一時受挫，心裡轉不過來。
鞦韆一事在徐媽媽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掌珠當時與玉珠等人去盪鞦韆時，她就猜到會有今日之事，只是她沒有提醒而已。掌珠對她雖然還算不錯，畢竟只是把她當做普通的媽媽，並不是心腹之人，這一次，掌珠應該知道她的作用了吧。
徐媽媽道：“我進去勸勸姑娘吧。”這十來日，想來掌珠已經想清楚了。
掌珠見徐媽媽進來，將手中的書放下，倒是一副早就等徐媽媽的樣子。
徐媽媽知道掌珠聰慧，在摔倒後還能保住唱月，怕是也猜到她的小計謀。
徐媽媽微微福身，道：“姑娘，這後宅就是如此的兇險，姑娘以後還是要小心爲上。”
掌珠不說話，想起那日寶珠盪鞦韆時的笑聲，當時只覺得動聽，只想着寶珠雖然驕縱，但是終究是個小女孩……現在只覺得刺耳，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徐媽媽見掌珠還是這樣平靜，心中不敢低估掌珠，她畢竟是爲奴，總要先顯出自己的能力，纔有資格與掌珠交易，之前就是因爲高看自己，等着掌珠先示好，結果換來的是掌珠對她的不在意。
徐媽媽想了下道：“前幾日，前門的小廝看見夫人身旁重用的媽媽出遠門了，老奴想着是去了揚州城姜家……”
掌珠看了眼徐媽媽，她也想到是因爲婚事的事，只是——“是周氏？她不是一直希望我嫁入姜家麼？”聲音分外的清冷，就好似這事與自己無關。她現在面上有傷，只要動下嘴角就會疼，所以纔不說話，倒不是徐媽媽與曉初想的那樣心灰意冷。
徐媽媽道：“怕是爲了溫家。”
掌珠聽後點了下頭，徐媽媽這樣一點撥，掌珠心中也明白了，她之前認爲是寶珠玉珠等人嫉妒她才如此，但是在她們眼中，嫁入姜家也不是好事，所以掌珠一直有些疑慮，不是沒想過周氏，只是她想不到周氏的目的。
現在清楚了。
徐媽媽這次並不想隱瞞什麼，直接道：“因爲溫家，夫人讓老太太求到太夫人面前，太夫人也動了心思……因此……”
掌珠道：“周氏也怕爲我做嫁衣。”
徐媽媽道：“姑娘聰敏。”徐媽媽頓了下，繼續道：“姑娘處境看似不妙，其實也是有不少優勢的，還是請姑娘千萬不要灰心喪氣。”
掌珠走到鏡子前，額頭、臉頰、還有下顎都有些擦傷，現在只有額頭和臉頰還有一點的傷痕，其他倒是好了很多，就是擦着藥看起來很是驚悚。
掌珠知道徐媽媽這是在投誠，掌珠本是等徐媽媽想開了自會投誠，沒想到徐媽媽也在等，在她這個時候投誠，就顯得有價值多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掌珠道：“媽媽繼續說，怎麼就有不少優勢了？”
徐媽媽心中高興，這是接納她的意思。
徐媽媽道：“姑娘的劣勢老奴就不講了。姑娘本身就是陳家的嫡長女，夫人再想磋磨也不敢在姑娘出嫁一事上動手腳，畢竟後面還有三小姐四小姐，且若是姑娘有個一二，夫人的名聲怕也不好，將來大少爺娶親說不得又出事故。”
掌珠道：“她還在乎名聲麼？”
徐媽媽笑道：“夫人是不在乎名聲的，但是將姑娘接回來了就在乎了，不然她大可以將姑娘留在薄情庵。”
掌珠點點頭，道：“繼續。”
徐媽媽道：“姑娘還有太夫人，姑娘不要小看太夫人在府上的地位。而且，姜家說不得會等姑娘的，姜家公子年紀已經大，若想娶貴女，就算不是姑娘，也怕是還有三四年才成親呢，姑娘對於姜家來說可是很好的選擇。”
掌珠問道：“那對溫家呢？”
徐媽媽微微皺了下眉頭，道：說實話，姑娘對於溫家怕是雞肋。”
棄之可惜，食之無味。
徐媽媽繼續道：“姑娘還是看太夫人的安排吧。”
掌珠道：“那我該如何？”她考慮這些天依然無所得。
徐媽媽擡頭看向掌珠，笑道：“謀定後動，徐徐圖之。”
掌珠看着徐媽媽。
徐媽媽問道：“姑娘可是咽不下這口氣？又擔心臟了自己的手。”
掌珠眼睛一亮，這徐媽媽真是會揣摩人的心思。
這善這惡到底怎麼區分，她做不到別人欺負到自己頭上還隱忍的事，但是她也不想因爲就下狠手，說來說去，她動不了周氏半分，動玉珠等人又有什麼意思？不過是幾個小女孩罷了。
徐媽媽道：“姑娘別忘了旖旎苑那位。”
她？
掌珠問道：“你收了她多少好處？”之前還說祝姨娘不會助她，現在卻又說起好話。
徐媽媽笑道：“她有多少好處，若是不能幫姑娘，老奴也不會收的。”
掌珠看了眼徐媽媽，又道：“你收了周氏多少好處？”徐媽媽之前是周氏的人，不然不會被周氏派過來。
她既然能背叛周氏，也能背叛她的。
徐媽媽聽掌珠這樣說，跪下道：“老奴之前確實是收過夫人的錢財，但是……這是太夫人的讓老奴如此的。”
掌珠驚訝的看着徐媽媽，原來這徐媽媽是太夫人的人。
掌珠想了下，問道：“太夫人與周氏，你聽從太夫人的？”
徐媽媽沒有說話，這意思是默認了。
掌珠又道：“那我與太夫人，你聽從誰的？”
徐媽媽汗慢慢流下來，但是還是很快選擇道：“我在姑娘身邊服侍，自然是聽姑娘的。”
掌珠道：“記住你的話。起來吧。”
徐媽媽站起來，問道：“那祝姨娘……”
掌珠道：“我畢竟是在旖旎苑外摔倒的……”
徐媽媽笑道：“姑娘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徐媽媽辦事利索，第二日，祝姨娘就來了。
祝姨娘一身青色長袍，現在四個多月，小腹微凸，有些發福，但是看起來乾淨利落，更添幾分溫和，祝姨娘笑道：“也不知道大小姐怎樣了，本來第一日奴家就想過來，只是擔心給大小姐添麻煩，因此便晚了幾日。”
之前掌珠畢竟還在搽藥喝藥，若是祝姨娘來了，再有個萬一，誰也說不清，白白給別人當槍用。
掌珠道：“已經好了許多。”掌珠並不笑，這模樣，倒是與祝姨娘平日有些像。
祝姨娘想了下道：“大小姐也不必多說，怕是牽動傷口疼，奴家只是來瞧瞧。”
掌珠看向祝姨娘的眼神頗爲感興趣，連徐媽媽這等會看眼色的人都沒有察覺她不說話的真正原因，沒想到祝姨娘一來就道出來了。
徐媽媽也才恍然大悟。
祝姨娘笑道：“大小姐是大夫人親自教出來的，怎麼輕而易舉的就灰心，更何況，不就是摔了一跤麼。”
掌珠笑了下，這祝姨娘真是有趣。
祝姨娘說的不差，她是半個主子，更懂得主子心裡想的是什麼。
掌珠問道：“姨娘最近休息的還好？寶寶還好？”
祝姨娘回道：“奴家沒有什麼事，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如姑娘這般善心。”頓了下，嘆道：“奴家有孕，一時也不好伺候老爺，夫人要給老爺納妾，聽說書香門第，模樣漂亮。”言語中多了幾分落寞，她與孩子靠的只有老爺的寵愛，否則……
掌珠想了下，道：“我一個姑娘家怕是不能幫祝姨娘多少，祝姨娘爲了孩子，也不要太放在心上。”這意思頗有回絕之意。
祝姨娘自覺失言，看了眼徐媽媽，徐媽媽面無表情，她若是想要掌珠幫助，怕也要拿出些東西。
祝姨娘笑道：“其實夫人是個相當大度的主母，只要老爺喜歡的……”頓了下，道：“可是，就偏偏針對奴家，大小姐不想知道什麼原因麼？”
掌珠瞟了眼祝姨娘，淡然的道：“我知道。”
祝姨娘一愣，笑道：“果然是大夫人教出來，奴家這一日學了不少。”
掌珠道：“你還差得遠。”
想學她母親，祝姨娘道行還不夠，畫皮畫骨難畫虎。更何況，讓她教一個姨娘學自己的母親然後勾引叔父？
她做不到。
祝姨娘道：“所以來向大小姐請教。”
掌珠不語，態度很明顯。
祝姨娘咬了下牙，這掌珠就是難對付，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祝姨娘輕聲道：“不知道大小姐知道大夫人是因爲什麼離開陳家麼？”
掌珠眼睛一眯，冰冷冷的看着祝姨娘，卻對徐媽媽道：“徐媽媽，你知道麼？”
徐媽媽低頭，額頭冒汗，道：“知道。”
掌珠看着祝姨娘，她不用非要從祝姨娘嘴裡知道。
祝姨娘笑了下，道：“那您知道爲何會生下……？”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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