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院,院中站了兩排士兵,面無表情。
屋內偏廳,掌珠與姜夫人很是着急,剛纔大太監宣旨的時候他們都聽見了,陛下賜藥。
現在姜鐸、大太監、姜老爺在內屋,陛下念姜老爺年紀大,不必出來領旨。
這藥若是不喝下去,外面那些士兵可不是好惹的。
姜夫人急的已經是眼中眼淚直打轉,只是這個時候,她是萬萬不能表現出弱勢來,不然,姜老爺若是有個萬一,她也好震着下人。
想到這,姜夫人心中又急又怕。
掌珠看起來要比姜夫人冷靜些,但是心中卻比姜夫人想的還要多,她現在只慶幸小至寶沒有在她跟前,若是有個萬一,小至寶還能被送走……
掌珠想着看向內屋緊關着的門,姜鐸在裡面,他應該有辦法的吧。
屋內。
姜鐸看着大太監手中捧着的湯藥,沒想到這藥是在宮中煎好的,放在小火爐上一路端過來,現在上面還冒着氣,但是在姜鐸看來,這氣可是催人命的。
皇上莫非懷疑姜家了?
不然不會讓惜妃問掌珠那些問題,現在來這麼一出極有可能是試探,可是他怎麼能讓父親以身試險。
來的這位大太監姓劉,是皇上的嫡系,也是掌珠第一回入宮時身旁跟着的人。
劉太監年紀偏大,相貌斯文,看着也親和。
劉太監將湯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然後朝姜鐸微微躬身道:“雜家之前承蒙太子庇護,保住一命。”
姜鐸一聽臉色終於緩和了,若是這劉太監真的太子的人,那再好不過,只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想姜鐸的神情又有些凝重,萬一這也是皇上設計的計中計……
劉太監繼續道:“但是雜家從小伺候陛下,也姜大爺是誰都人,雜家都是皇上的。”
姜鐸微微皺了下眉,道:“在下不明白劉太監的意思。”
劉太監從懷裡取出一枚玉佩呈給姜鐸,姜鐸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太子的物件,又看向劉太監,劉太監道:“太子曾經救過雜家一命,今日變將這命還給太子,也算是報恩了。”頓了下,道:“這藥並不致人死地,相反,它可以讓王爺快些好。”
姜鐸與姜老爺互相對視一樣,雖然知道這藥不是毒藥,但是可也不一定是什麼好東西,陛下要是施恩又何必做的像現在這個樣子?
劉太監道:“只是這藥中含有一樣,名爲‘快活散’,可以讓王爺很快病癒,但是以後怕是離不開這藥了。”
姜鐸臉色一白,真若是上癮了,這一日不吃“快活散”就會全身無力,嚴重時甚至會瘋癲,這些也就罷了,但是吃多了就會越來越瘦,晚上睡不着覺,最後難逃一死。
姜老爺表情倒是一直很淡定,他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就算這藥不是毒藥,他也不見得能活過明年,他若是能有些力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姜鐸連忙問道:“劉大人可有什麼辦法解決?還請說來,姜某一定不會虧待劉大人的。”
劉太監笑了下,道:“雜家說句託大的,見過的榮華富貴不必大爺少,更何況雜家孤身一人,也沒有什麼牽掛。”頓了下,道:“雜家之前說過,這一次是來還太子人情的,若是大爺與王爺不想喝下這碗藥,雜家便這藥埋入土中,只說您喝下了,雜家回去自盡。若是姜老爺願意喝下這藥,雜家只當剛纔在屋中的話什麼也沒有聽見,回去自是向皇上覆命。還希望大爺勿怪雜家,雜家若非要報恩,這些話也是不會說的,只會公事公辦。雜家給二位留下些時間……”說完退到一邊。
姜鐸單膝跪地對姜老爺道:“父親,這藥不能喝。”
姜老爺靠着牀頭,搖了搖手,道:“劉大人告訴咱們這些已經是仁盡義至了,你何苦難爲他?我喝了,大家皆大歡喜。既保全了姜家也保全了太子。”雖然太子有辦法,但是皇上若是反擊,也是一場迎戰,他喝了按照太子的計劃,死的人也少點,他就當積德了。
姜鐸道:“父親,就算皇上只知道咱們與太子的關係,也不會影響太子的,您何必?”因爲劉太監拿出了那枚玉佩,因此姜鐸已經確定劉太監沒有說謊,不然姜鐸是不會說這些的。
姜老爺看向滿臉擔心的姜鐸,心中暖融融的,如果讓姜鐸這樣念着他的話,他是願意喝下去的,姜老爺難得和顏悅色的解釋道:“你也不必安慰我,那些大夫雖然不敢和我說我的病,但是我是知道這病的,能熬到明年冬天已經是萬幸了。我是不想一直在牀上的躺着的,這藥送的還真是及時。以後的日子讓我同以前一樣,我是高興的。”
姜鐸一時說不出話來,眼中含淚,心下難受的緊,忍耐了一會,才道:“父親,大夫說養着還是有希望的……”
姜老爺道:“我說過了,我不想躺在牀上像個廢物。”說完朝劉太監道:“劉大人麻煩你把藥端過來。”
劉太監應下,端起藥站在牀邊。
姜鐸連忙道:“父親,就算您想喝這個,也不必喝這藥,這藥性怕是太大……”
姜老爺怒道:“逆子,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我早點死也你也好當家做主,反正我之前對你們也不好了,死了也就死了。”
姜鐸道:“父親,您對自己也不曾好過啊。”
這話惹的姜老爺已經是眼淚流下,姜老爺點道:“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說着用袖子擦擦眼淚,又沉聲道:“你母親雖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是對你是極好的,真心把你當親兒子對待,以後,你對她好些。你弟弟,是你母親的親生兒子,倒是個不錯的孩子,我想着你以後有可能會疑心他,等我沒了,就讓他出去遊學吧,免得礙你眼……”頓了下,拍了拍姜鐸的手,道:“這些話也是你爺爺這麼和我說的,我是知道這其中的滋味,你不信那些家訓就不信,只是我看不到你打破的那一天了……”說完趁着姜鐸不注意,搶過藥來,一下子喝下去了。
他說這麼多也就是爲了讓姜鐸分心,不然姜鐸將這碗藥搶來摔了就壞了。
那姜鐸還是搶過湯藥摔在地上了,只是湯藥已經喝的只剩下一口了。
聽到碗摔碎的聲音,姜夫人和掌珠已經是進來了。
姜夫人只在牀邊小聲的哭,掌珠則在姜鐸身邊跪下。
一旁的劉太監將碎片一一放在盒子裡,他心中自然是希望姜老爺喝下藥的,不然剛纔他也不會聽話的將湯藥端過來。
劉太監收拾好還是微微躬身道:“大爺放心,雜家只說藥送來,您雖然有些擔心,但是王爺還是一口飲下,後來失手打碎了碗。”頓了下,又道:“雜家與太子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劉太監知道他選擇了皇上也就等於選擇的死,但是他對皇上的忠心的,他這輩子只有一個主子。
姜鐸只無力的揮揮手。
劉太監這才弓着身退出去,與外面的士兵離開了安揚王府。
姜老爺看了眼他們,這才道:“你們別在這哭喪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頓了下,輕聲道:“說不得外面還有他的人。”
姜鐸與掌珠這才站起來退出去,臨出去的時候掌珠回頭看了眼姜老爺與姜夫人,姜夫人只是端着水喂姜老爺,表情很是柔和,姜老爺雖然還是那副不服的樣子,但是眼中也是有笑意的。
或許在最後的這段時間,他們都是很珍惜的,姜老爺也是不希望姜夫人在他身邊勞累吧。
她和姜夫人在外面已經聽見了這個藥是怎麼回事了,姜夫人剛開始雖然有些激動了,後來就開始不停的哭,或許,她早就猜到姜老爺的選擇是什麼了。
姜鐸則是滿身的挫敗感,他是想攔住的,只是……
掌珠輕聲道:“藏銳,父親選擇了他最想要的生活。”
姜鐸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
第二日,姜老爺就開始發高燒,但是過幾日退燒後,姜老爺果然痊癒了,和以前一樣,雖然也有時會咳嗽,聽姜夫人說晚上經常睡不着覺,但是看起來卻比沒生病之前還要精神。
姜老爺好了之後,就馬上入宮請安謝恩,皇上也真的相信姜家了,開始與姜老爺商量着廢太子,姜老爺聽後更加覺得好在他喝了那杯藥,不然……
“陛下,若廢太子可難可意,但若是太子身上有污點自是容易,但是太子他……”
皇上不高興的道:“哼,他身體不好,朕看是難當大任!就這一個理由就夠了。”
姜老爺只是應下,心中卻猜測,皇上怕是還有其他的計策,不然不會這樣肯定,只是姜老爺一時探查不到。
太子那邊得到皇上要廢太子的消息,也只是冷笑,本來他還想多皇上兩年活頭,但是偏偏皇上非要自取滅亡,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就在這種氣氛下,熹平四十五年,掌會珠二十歲的時候,迎來了掌珠最大的一個變故,也是大魏朝最大的變故……
熹平四十五年,正月十五,姜鐸、掌珠受邀參加宮中的賞燈宴會。